蘇染夏趕在天擦黑之前回了定國候府,手里拿著夙瀠送她的綠蕪。
她站在書桌前,臉上神色莫名看著通體晶潤的綠蕪,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既不是高興,也不是不高興。
她不知道夙瀠送她這把簫的意義,許是決心要收自己為徒,許是心里喜歡自己這樣的,許是她只是單純的想要送自己綠蕪。
但是她知道,自己當時是可以拒絕的,她卻沒有拒絕,鬼使神差的把綠蕪接到了手里。
當時夙瀠的眼里,是欣慰,還有高興,盡管,她臉上依舊還是那樣平靜淡然的神色。
蘇染夏猜不透夙瀠,也摸不透,她覺得,夙瀠已經習慣做一個面無表情的人了。
她還覺得,夙瀠身上有故事,這個故事正是她找到自己,要收自己為徒的關鍵。
她穿女裝是什么樣子?蘇染夏突然很想看看,夙瀠穿女裝是什么樣子。
一定是風韻猶存的美人。
旁邊的窗戶開著,一陣夜風帶著清涼的寒意送進了屋子里,撞到了蘇染夏的胳膊上。
她身上穿著薄薄的居家服,淺淺透透的紗料,依稀可以看見里邊的抹胸裙子,還有皓雪一樣干凈的肌膚。
冷風觸到她身體的時候,她倒抽了一口冷氣,伸出手撫了撫自己的胳膊。
桌子上放著的宣紙被風吹的簌簌作響,蘇染夏看著,心里有了一個想法。
她的畫技不算好,風景畫畫不得,人物畫還是畫得的。
外邊的蟲鳴聲不知道什么時候沒了,好像一夜之間,所有的蟲子都搬家了似得。
以前一到晚上,院子里靜下來的時候,總能聽見各處蟲鳴聲,好像吵架似得,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
現在即便是走遍了整個院子,也聽不到一聲了。
蘇染夏就著夜風,捏著筆在宣紙上畫夙瀠的臉,她想著,畫個夙瀠的臉,然后再話上女裝。
不就能看到夙瀠穿女裝的樣子了嗎?
可問題在于,她的畫技實在是差的很,別說畫出來神韻了,連一點神似的地方都沒有。
她確實是想著夙瀠畫的,但是畫到宣紙上的,卻是另外一幅樣子。
蘇染夏畫著畫著便有些力不從心,提起紙張一看,哭笑不得,這哪是夙瀠,竟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一個人。
“這是誰?”
突兀的一句話,在屋子里蕩開。
聽到有人在窗邊說話,蘇染夏心里咯噔一下,嚇了一跳,“你出聲之前,就不能提醒我一下嗎?人嚇人是能嚇死人的。”
蘇染夏一邊拍胸口,一邊看向就在她手邊的窗子。
剛才她已經聽出來是眼睛的聲音了。
云玦看她難得漏出來的可愛樣子,彎了眼睛,“嚇著你了?那我便在這里給你賠不是了。”
“誰要你賠不是了,賠不是又有什么用呢,一點好處都沒有。”蘇染夏撇著嘴角,把宣紙放到了桌子上。
“原來你是知道我今夜手里有寶貝,所以要跟我索要寶貝的?”云玦看著蘇染夏調笑。
蘇染夏歪了歪嘴角,看向云玦,“什么寶貝?”
云玦從懷里掏出了一塊玉佩,送到了蘇染夏的眼前,“這是我花了大力氣找來的玉,你看看。”
只見躺在云玦手心里的那塊玉,本身沒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玉的質地不算透潤,里邊還可見幾絲的玉云。
只是,別的玉云多是暗綠色,或者淺白色,這塊玉的玉云,竟白的跟皓雪似得。
看上去,還跟藍天白云似得。
“這不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玉嗎。”蘇染夏也不伸手接,就著云玦的手端詳著。
云玦笑了,“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玉,你也別問我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你自己捧著它便知道了。”
蘇染夏也不客氣,伸手要接云玦手里的玉,指尖剛碰到玉,就瑟縮了一下,她睜大了眼睛看向云玦。
眼睛里滿滿都是驚喜的神色,“這?”
云玦點了點頭,眼神柔和,“這是冰玉魄,世間只得十幾塊。”
冰玉魄?蘇染夏的眼皮跳了跳,這個東西她太熟悉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上一世,云乾也得過一個冰玉魄,卻沒有這個大,也沒有這個好看,那個冰玉魄就跟平常的玉石沒什么兩樣。
扔在玉石堆里,指定沒人能認出來,只有觸手摸過,才知道它的奧妙。
只是,跟眼前這個出入也太大了些,否則她也不會認不出來云玦手里的是冰玉魄。
她畏熱,永霞皇朝又長年都處于炎熱,云乾好容易得了一小塊,卻給了蘇云雪。
蘇云雪日日帶著那個塊玉,就用紅繩穿了掛在胸口。
那個時候,自己還笑問過蘇云雪,怎么日日帶著這么個玉貨,她那個時候,只是一臉高深的笑意看著自己,并不說話。
直到那日,她把那塊玉貼到了自己的臉上,她全身都浸透了涼意。
第一次感覺,永霞皇朝的天氣不熱了,也第一次體會到,原來不受酷熱逼迫,是這種感覺。
“姐姐,這本來是他尋來給你的,我只不過在他跟前嘆了口氣,說太熱,他就給我了。”
蘇染夏永遠記得蘇云雪臉上,帶著的讓她厭憎的笑意。
她掩著唇角,憐憫的看著自己,“你看,你我兩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多么的明顯。”
蘇染夏的指尖顫了顫,慢慢縮回了手,“聽說,冰玉魄產自冰川洞中的一塊石頭中,那石頭包著玉心。”
“玉心只有一個碗口一樣的大小,有人把玉心挖出來,劈成了十塊,這是其中一個?”
云玦點了點頭,“恩,我前幾日無意間得的,想著你畏熱,給你帶最合適了。”
隱在房頂的龔羽,一顆心都皺到一起了。
這哪是無意間得的,分明就是早就吩咐了下去,傾全盟的人力找到的,找到之后,費了好幾條人命奪來的。
本來剛開始是打算偷的,但是在別的國中,那又是將軍府,偷東西?想想也知道后果。
被抓住是肯定的,一波一波的人往里填,最終到底把這冰玉魄給奪來了。
想想死的那么
許多兄弟,龔羽心里就一陣一陣的抽抽。
自從認識了蘇染夏,主子就太沖動了,即便她再畏熱,這么多年不是也過來了嗎?
她不還是活蹦亂跳的在這里,何必要費那么大的氣力去奪這冰玉魄。
蘇染夏不知道云玦找到冰玉魄費了多大的勁,但是她知道,這個太貴重了,她不能收。
“我看也看過了,你收起來吧。”蘇染夏聲音淡淡的。
皺了皺眉,云玦把手又往前邊送了送,“這是給你的。”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蘇染夏眼皮都沒眨一下,根本不打算去接冰玉魄。
云玦想了想,干脆自己動手,把冰玉魄放到了蘇染夏的書桌上,“總之,我是送你的,你若是不想要,便自己毀了吧。”
說完不待蘇染夏開口,又接著補充,“只是怕,可惜了我全盟盟眾的心意。”
“跟你全盟的盟眾又有什么干系?”蘇染夏眼睛看著桌子上的冰玉魄,拿也不是,放著也不是。
“這是秘密。”云玦朝著蘇染夏眨了眨眼睛,“你若不收,便自己想辦法解決了它了吧。”
這下,蘇染夏不收也不行了,“那這樣吧,就當是你寄存在我這兒的,我先幫你保管著。”
管她是保管還是什么呢,只要她收下了就行,云玦眉眼彎彎的點了點頭。
蘇染夏把冰玉魄拿起來放到手心,一股涼意從手心直接傳到了身體四肢,就好像瞬間處于冰窖中一樣。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之后,幽幽的喟嘆了一聲,“好舒服。”
看她眉頭舒展開的樣子,云玦心里也跟著高興起來了,“這塊冰玉魄是最大的一塊,也是唯一一塊里頭有玉云的,寒意比另外九個也大些。”
“但是這寒意,一點都沒有刺骨的感覺,讓人很舒服。”許是因為涼快得多了,蘇染夏心情好的一塌糊涂。
“玉本身就是養人的,不管是熱玉還是冷玉,都帶著一股子溫和勁兒。”云玦笑了笑。
正要再說話之際,一滴清涼的水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愣了愣,抬起頭去看天空。
沒有星星,也不見月亮,一塊黑布似得蒙在上頭。
接著,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越來越多的雨水落到了云玦的身上,“下雨了。”
他的聲音幽幽。
蘇染夏聽到,走到他身邊往窗外看。
外頭幾個宮燈亮光昏昏,照的院子蒙在一層霧里似得,看的不太真切,蘇染夏只能聽到簌簌的細雨聲。
“真的!”她發出了一聲驚喜的低呼聲,提著裙子跑到門口,推門跑到了屋檐下。
云玦一個起落便立在了她身側,他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你怎么總是穿的這么單薄?”
“太熱了。”蘇染夏一臉驚喜的神色看著院子,“這雨下的,正合我心。”
“哦?怎么說。”云玦眼神專注的看著蘇染夏。
蘇染夏沒有回答他,而是提著裙擺,踮起腳尖一個用力便飛出去好遠,腳踩在她院子的院墻上,“想來是天公作美,送我一場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