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埋在心底的話,從來沒有坦誠不公的說出來過,更沒有向任何人表白的意圖,可是,這一次,跟往常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他不得不說清楚,說透徹。
因爲,在這最後關頭,關係著韓信的生死,也關係到大漢王朝的將來,更關係到普天之下的數萬百姓,他必須做到心裡有數,也必須先做好準備,以便應對各種預料不到的局面。
如今,皇上離開了長安城,除了自己之外,要跟韓信做最後交鋒的武力,就是呂家,就是沈食其這個鮮爲人知的絕世高手。
無論是呂家也好,還是沈食其也罷,都聽皇后的。從南另一種意義上來說,能不能保住齊王韓信的命,就要看皇后的意思了。
換句話說,皇后的想法,直接關係到韓信的生死,也關係到大漢王朝的將來,蕭何必須跟她溝通好。
於是,他說:“齊王韓信的生死,並不只是他自己的事情,也不只是皇上的事,而是整個大漢王朝的,也是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的。”
“此話怎講?”呂稚知道,韓信的生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過,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的生死,可以上升到這樣的高度。
“齊王韓信死了,解除了內憂,同時也削弱了大漢的國力,外患怎麼辦?”蕭何無奈的搖搖頭,“如果那時候,匈奴趁機來犯,誰可以率兵征戰?難不成,指望那個已經隱居了的西楚霸王項羽?”
項羽?
呂稚被這兩個字雷住了,是啊,項羽,既然丞相這麼說,那麼,項羽並沒有死去的真相,蕭何就是知情的了?
想當初,項羽烏江自刎,蕭何並沒有前去“驗屍”,是被自己的幾句話給擋了回去,當初項羽的假死,如果沒有蕭何的刻意隱瞞,想必,早就大白於天下了吧。
如今,這個驚天秘密,終於被他點破了。
不愧是智多星,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的確,項羽不可能出山了,這是很現實的問題,”呂稚點點頭。
她當然也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沒有韓信坐鎮,就等於向匈奴宣佈,大漢王朝,已經沒有率兵之帥,那時候,戰亂又起,大漢王朝的將來,岌岌可危,勢必會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所以說,齊王不能死,更不能削去他的兵權。”蕭何總結說。
“既然這樣,丞相怎麼會幫著皇上,要撥掉齊王的勢力呢?”呂稚的話很明白,既然知道韓信存在的重要性,那就應該勸說皇上,不要與韓信鬥了,君臣和睦相處,或者說,爲了大漢的江山社稷,皇上容忍一點,何嘗不可呢?
“哎,皇上的性子,皇后還不知道嗎?只要是威脅到大漢王權的人,管他是誰,都必須除掉,皇上寧願服下秘藥,透支生命,也要幫著太子掃平障礙,這樣的力量嗎,我攔得住嗎?”
是啊,皇上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剝掉韓信這顆釘子,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普天之下,誰攔得住呢?
再說,韓信的確有反意,儘管也是出於無奈,要不是皇上和丞相即使阻止,說不定,大漢的江山,已經改姓韓了。
“如今,皇上離開了長安,齊王的力量已經被架空,我們既要保住齊王的性命,也要解除他對大漢的威脅。”
“這恐怕有難度。”呂稚搖搖頭,這太難辦了吧,死的韓信還好說,活著的,沒有威脅活著的韓信,談何容易?
“是有難度。”蕭何實話實說,“當初,皇上要撥掉齊王的勢力,我本來是極不贊成的,這本身,就在內訌,就是削弱自己的實力,但是,我還是幫著皇上,共同對付齊王,是因爲我知道,假如我不從中周旋,齊王和皇上,必定是你死我活,無亂死了哪一個,對於大漢王朝來說,對於普天之下的黎民來說,都是毀滅性的。”
“所以,我參與了,也幫著皇上對付了齊王,如今,是該保住齊王的時候了。”
好一個智多星!
好一個大漢丞相!!
好一名忠肝義膽的賢臣!!!
對於這個回答,呂稚很滿意,不禁大加讚歎!
是時候了,該是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的時候了,呂稚之所以這樣追問蕭何,就是在試探丞相,就是在爲自己的將來埋下伏筆。
蕭何這一番話出口,呂稚放心了,因爲他的立場,不是皇上本人,而是大漢的江山社稷,是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
這件事情,尤其是丞相的態度,對於她來說。至關重要。
她倒不是太在意韓信的生死,而是藉此機會,一探蕭何的心思,也爲將來的事情,早作準備。
畢竟,皇上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而他,大漢的丞相,皇上最信賴的心腹,身體還好的很,皇上託孤之臣,非他莫屬。
假如皇上要對付呂家,對付自己,那麼,丞相的態度和立場,就顯得尤爲重要,所以,試探丞相對齊王的態度,說不定,可以找出自己想要答案來。
呂稚久久看著蕭何的眼睛,終於,憋在內心深處的話,問了出來:“丞相,你這麼在意齊王的生死,我的生死呢,你也同樣在意嗎?”
話一出口,蕭何就愣住了,被這句話驚呆了。
的確,堂堂大漢皇后,竟然輕言生死,足矣震撼他了。
過了足足有一杯茶的功夫,他才整理了一下思緒,疑惑的問:“皇后,此話何意,難不成,有人要爲難皇后嗎?”
呂稚笑而不答,在這笑聲裡,有些許無奈,更有些許淒涼。
堂堂大漢皇后,還有誰可以威脅到她的生死?毫無疑問,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大漢皇上,也就是她的老公劉邦!!
蕭何看著她,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是啊,他怎麼會不明白皇后的意思,儘管他不動聲色,也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心裡最清楚。
皇上的爲人,皇上的脾氣性格,爲了大漢的江山,爲了世世代代相傳下去,無論是誰,只要阻礙了王權,那麼,就是皇上的敵人。
當初,爲了撥掉韓信這顆釘子,皇上要依賴呂家的勢力,所以才扶持呂家,然而,韓信被除掉的那一天,就是呂家被收拾的開始。
收拾呂家,皇后首當其衝。
更何況,皇上走了,年幼無知的太子,怎麼能駕馭得了如今的皇后?
那時候,只要皇后願意,大漢的江山,就會落在她的手裡,落在呂姓人的手裡,這是皇上不允許的。
這一點,蕭何心知肚明,卻從來不願意去點破,畢竟,皇上健在,跟皇后的夫妻之情,還算穩固。
如今,皇后點破了這件事,他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皇后把這樣的肺腑之言告訴我,難道,是要讓我站在皇后這一邊嗎?”
呂稚笑了,不回答,卻反問道:“我就是想請你,求你站在我這一邊,丞相肯嗎?”
好厲害的女子,什麼都看的如此透徹如此明白,蕭何同樣笑而不答,也反問道:“皇后既然知道,我不會站在你這一邊,還要說出來,這是爲什麼?”
“因爲丞相的立場,不是皇上本人,而是大漢的黎民百姓,所以,我纔會將心裡的話和盤托出,只希望,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和皇上反目,丞相同樣也站在黎民百姓的一邊。”
蕭何聽完,點點頭,說道:“皇后,我不能跟你保證什麼,也不可能跟你跟保證什麼,我只想說,我蕭何的立場,既不是皇上,也不是皇后,而是大漢王朝的黎民百姓,齊王的事情上,我是這麼做的,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還會這麼做。”
呂稚笑了,對於這個答案,她非常滿意。
因爲,呂稚心裡很清楚,也從來不會指望,蕭何站在自己這一邊。
既不站在皇上一邊,也不站在自己這一邊,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當皇上和自己夫妻反目的時候,丞相蕭何能夠站在百姓的立場上,站在天下人的立場上,是再好不過的了,也是她最想要的結果。
當這場談話就要結束的時候,呂稚又拋出了另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
“丞相,也許知道,今日御駕親征,離開長安城的,並不是皇上的龍架,而是一個替身。”
什麼,替身?
蕭何驚呆了,眼睛裡出滿了困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明明看到皇上離開了,怎麼說是替身?
在蕭何疑惑的目光中,呂稚重重的點點頭:“千真萬確,離開長安的,只是一個替身。”
她一邊說著,一邊注視著蕭何的眼睛,從他的一系列反應來看,皇上替身一事,蕭何並不知情。
那麼,皇上連蕭何都瞞著,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呂稚想不通,就連素有智多星稱號的蕭何,也懵了,既然是替身,也就是說,皇上並沒有離開,那麼,他瞞過所有人的眼睛,目的何在呢?
就這樣,皇上“離開”長安城的第一天,在風平浪靜之中,和其他任何一天一樣,安然度過。
而這一天,顯得是那麼安詳寧靜,大漢主力軍的刀槍劍戟,已經逐漸遠離,留下來的,似乎是一片和平……
然而,此時此刻,只有三個知情人,也就是丞相蕭何、皇后呂稚,還有沈食其心裡最清楚,在這安詳寧靜的背後,一場震驚天下,閃爍古今的驚天一幕,正在緊張有序的準備著,即將來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