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風采不減,依舊是那么的俊朗,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四十三歲的人了,倒像是三十出頭的壯年漢子。
蕭守仁接到圣旨之后不敢怠慢,趕忙隨著黃公公來到宮內(nèi)直奔大業(yè)殿而來。
大業(yè)殿本不是正殿,而是一個偏殿而已,但是因為楊廣要搞什么所謂的大業(yè),要做千古一帝,要當圣人可汗,所以特意吩咐工部尚書宇文愷設計改建了這個大業(yè)殿。
宇文愷雖說是宇文閥的人,但是和宇文閥卻是早早地就劃開了界限,宇文閥的事情和他一向都是無關的,各干各的。
宇文世家的族譜上面也是把宇文愷的名字給劃掉了,不知道是什么緣故,但是宇文愷雖然沒有世家和門閥的支持,他依舊是憑著自己的高超技巧和實力做到了工部尚書這個位置,當真是讓人佩服。
昔日落敗的宇文閥如今只剩下倆人依舊光彩依舊,這倆人中其中一人就是宇文述,另一人就是工部尚書宇文愷了。
雖說大業(yè)殿的改建費錢費時費物,但是改建地確實是相當?shù)暮陚延^,尤其是中間的十八根蟠龍柱子,上面雕刻的盤龍栩栩如生,就像是活過來的似的。
龍是中原文化的象征,據(jù)說在遠古時期中原大地有很多的部落,每個部落里面都有自己信仰的神靈,有屬于自己的圖騰,而正中原的圖騰就是蛇,因為女媧和伏羲就是人首蛇身的,所以中原的圖騰便是蛇了。
而其余的部落卻是不一樣,他們有的是以魚兒為圖騰,有的則是馬兒,各種各樣的圖騰,就像現(xiàn)在突厥的圖騰是狼神一樣,都被各部落的人信仰崇拜。
后來中原部落連年征戰(zhàn),大殺四方,把這些部落都整合了起來,把一些強大的部落的圖騰取一部分下來和中原的圖騰放在了一起,也就是把那些部落的圖騰的一部分接在了蛇的身上,就這樣,產(chǎn)生了龍!
皇帝都是自稱真龍?zhí)熳樱谑蓟实圪€尚未完全統(tǒng)一中原的時候諸侯也是可以穿龍袍的,使用的器皿上面也是可以雕龍畫鳳的,但是后來龍卻是成了皇帝特有的東西,是專用。
蕭守仁一進大業(yè)殿就被這時代的建造水平給驚呆了,這時代是沒有起重機沒有鋼筋水泥的,全部都是勞動人民的雙手建造起這氣勢宏偉的大業(yè)殿的。
為了方便楊廣商討他的大業(yè),所以大業(yè)殿就建在楊廣的寢宮瓊?cè)A閣的東邊,很近,近到在大業(yè)殿商討大業(yè)事宜的時候瓊?cè)A閣的妃子一聲“陛下”都能傳到楊廣的耳朵里來。
雖然大業(yè)殿很大,但是此刻卻是并不顯空曠,因為大業(yè)殿中站著好些人,雖然蕭守仁認識的不多,但是大業(yè)殿的最上頭坐的那位他卻是不敢不認識,四十三歲的楊廣正微笑著聽下面的一個官員回話呢。
蕭守仁剛進去的時候沒怎么注意那個官員在說什么,只是見到楊廣的眼角泛著笑意,可見楊廣的心情總體上還是不錯的,召見自己應該不是有什么大事的。
“好、好、好,很好,當真是很好,劉士龍,先前征伐高句麗那糞土之國,你為監(jiān)軍,但是卻是把乙之文德給放跑了,朕還沒有跟你算賬呢,這次朕打算再伐高句麗,你竟然不思己過,不想著立功抵過,卻是在這胡言亂語,難道以為朕不敢砍了你嗎?”楊廣的笑臉在那個官員的話音剛落之后就沉下來了。
蕭守仁這下子也是聽明白了,原來前面那個臉色黝黑的官員就是劉士龍啊,真的是久仰大名啊。
蕭守仁在軍中的時候就知道這老頭了,這老頭是個認死理的硬骨頭,他那倔脾氣在朝中那是出了名的,非常的難纏,楊廣也正是看重他這點所以在第一次征伐高句麗的時候讓他做監(jiān)軍,可是事情的發(fā)展卻是超脫了楊廣的預料。
劉士龍卻是把乙之文德給放跑了!
兩軍交戰(zhàn),勝負未分,敵方的宰相乙之文德卻是過來投降,明擺著是來撈情報滴,可見乙支文德,從這點看,乙之文德也算是個有膽有識的漢子!
這家伙膽敢只身闖隋營,也要叩謝楊廣先前“投降不殺”的詔令。
在隋軍營中,乙支文德好象大明星出場一般,大搖大擺,昂首闊步,旁若無人。
老將于仲文事先得到過楊廣的密令,說是只要高元或者乙支文德來降,就不要講客氣,給我逮住先。
無奈監(jiān)軍劉士龍,不知道也不相信楊廣有密旨,只知道楊廣說的“投降不殺”政策,所以阻止于仲文擒拿乙支文德,說是人家來投降,你還抓人家,太不厚道了吧?
當時,宇文述也在軍中,但是因為沒有一個能拍板的統(tǒng)帥,而劉士龍又太倔了,沒有人能勸得動他,太君子了,十幾匹馬都拉不回來啊,所以諸將也就只能眼睜睜的又把乙支文德放了回去。
待放走乙支文德,楊廣捕人的命令來了。
可是悔之晚矣,這個不怕死的高麗宰相,已經(jīng)“濟鴨綠水而去”,早越過了鴨綠江,在高麗營中優(yōu)哉游哉了!
隋軍又派人去追乙支文德,說:
“老頭,等一下先,等一下先,還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滴!”
于仲文宇文述還有劉士龍等諸將仍然天真的以為,乙支文德會真的再回來。
乙支文德只是竊笑,胡子一吹,就差點說:“還回去?你腦子進水了吧!”(這件事情在前面提及過,忘了的可以自己去前面找找看。)
大業(yè)殿中的群臣一聽到楊廣這時候突然間把征伐高句麗的事情拿出來了,看來劉士龍該悲劇了。
楊廣從高句麗回來之后就一直沒有說起過高句麗的事情,在朝上處理的都是中原內(nèi)部的事情,對于征伐高句麗是一個字都沒有說起過,這也是群臣害怕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楊廣自己覺得不好意思,雖然高句麗投降了,高句麗答應賠款了,高句麗答應割地了,但是大家都明白,其實是大隋輸了,而且是輸?shù)暮軕K,楊廣自己覺得用一百多萬去消滅一個小丑,竟然是打輸了,所以沒臉提起。
平靜的湖水下面其實早就是波濤洶涌了,晴朗的天空上面其實已是陰霾密布了,暴風雨就要來了。
大家一聽到楊廣突然在這時候,就在討論二伐遼東的時候?qū)χ鴦⑹魁堈f出這番話來,大家的小心肝都是提了起來,大家難免都牽涉到了里面去,這暴風雨一來的話,估計大家都得濕#身,都夠嗆。
今天本來是討論如何征伐高句麗的,因為高句麗在商城簽訂的盟約竟然是沒有完全實現(xiàn),而且態(tài)度也是越來越不好,加上楊廣想一雪前恥,裴矩再在楊廣的耳朵邊一吹風,就讓楊廣產(chǎn)生了二伐高句麗的想法來。
本來討論的好好的,但是劉士龍這倔老頭卻是突然站出來沒頭沒腦地夸楊廣圣明,把楊廣夸得是眉開眼笑,因為劉士龍一向呆板,學不會拍馬屁,被劉士龍這么一夸獎,楊廣自己都有些飄飄然了,殿中的大臣也很是不解。
可是接下來劉士龍這老頭口風一轉(zhuǎn),竟然述說起征伐高句麗的弊端來了,這時候正好是蕭守仁進門,楊廣臉上的笑意還沒有隱去。
一個人被捧得越高然后當著眾人的面從上面摔下來,那摔得就越重,楊廣就是如此,被劉士龍捧得心花怒放,可是下一秒劉士龍就讓楊廣的心情冷若冰霜了。
從劉士龍的嘴里吐出來的那些“勞民傷財”“國庫空虛”“敗家敗國”等字眼一個字一個字地就像是一把把冰錐,一下下狠狠地扎進了楊廣的心窩子里,楊廣雖然聽在耳朵里,但是聽的是連眼角都一跳一跳的。
“微臣不敢,只是希望圣上權衡利弊,以江山社稷天下百姓為念,不要妄動干戈??!”那個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的官員聽到楊廣的話之后一下子竟然是跪了下來。
聲音滄桑悲切,哀民生之疾苦,惜圣上之不明。
雖然殿中人人聞之皆悲切,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黝黑矮小的老人劉士龍說一句話,都是在一旁低頭躬身,大家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這時候誰跳出來,一準碰在楊廣的刀鋒怒刃上面。
“哼!妄動干戈,這豈是妄動干戈,這是楊我大隋國威,高句麗直接如此這般不將我大隋放在眼里,如果朕不使出點手段讓周圍的諸國瞧瞧,他們還以為大隋的老虎沒有了牙齒呢,至于劉士龍你說的國庫空虛,這根本就不可能,不說別的,就光是蕭愛卿和談談回來的銀子,那都夠好幾萬人的部隊開支了!”
蕭守仁也是沒有想到自己才剛進來而已,但是楊廣已經(jīng)是把火兒燒到自己身上來了,還是那種禍國殃民的大火,處理得好就是活國揚名的好機會,弄不好的話,那就要被殿中和談派官員的口水唾死。
楊廣這么做其實是有他自己的含義在里面的,蕭守仁的本事他已經(jīng)是知道了的,他現(xiàn)在要干的就是讓蕭守仁在大門閥中站不住腳,在和談一派里面站不住腳,在好戰(zhàn)一派里面也站不住腳,知能依靠他楊廣,到那個時候蕭守仁才算是他正真的心腹了。
蕭守仁就是這么被推上風口浪尖的。
楊廣的話以及他的目光把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到了蕭守仁的身上來了,其實這次有傳聞,裴矩鼓動楊廣再次出兵高句麗的時候曾經(jīng)起到大作用的一句話就是:圣人可汗,千古一帝。
據(jù)說這么個說法就是從現(xiàn)如今的鴻臚寺少卿蕭守仁蕭大人的嘴里冒出來的,歸根結底來看的話,蕭守仁的話才是這次再次出兵高句麗的直接導火線。
那些中間派還好些,打著瞌睡似的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繼續(xù)沉默,好戰(zhàn)派的人都是好奇地打量著蕭守仁,而和談一派的人卻是恨不得把蕭守仁給活剮了,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那蕭守仁已經(jīng)是像高考作文中的屈原了,死了一次又一次了。
大家那些好奇抑或是兇狠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蕭守仁的身上,即便是臉皮有些厚實,但是蕭守仁被這么多老男人盯著看,而且還是各種各樣不同的目光,蕭守仁也開始有些不自然了。
“蕭愛卿,朕這幾天有些忙,所以沒有單獨召見你,但是今日見到蕭愛卿平安無事歸來,朕大感欣慰啊。”楊廣同志在龍椅上開口道。
楊廣的話把大家的目光都收了回去,楊廣并不理會那跪在金鑾大殿的劉士龍,而是跟蕭守仁說起話來了,那跪在中央的矮小身影顯得是那么的渺小孤獨寂寞。
“微臣蕭守仁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蕭守仁見到楊廣和自己說話了,急忙拜倒在地,三呼萬歲,把禮數(shù)都做全了。
楊廣對于蕭守仁的反應了表現(xiàn)都是很滿意的,陰沉的臉上稍微地舒展開來,眉頭那么一展,然后點了點頭叫蕭守仁站起來。
“蕭愛卿起來講話?!?
“謝陛下隆恩?!笔捠厝示ぞ?zhàn)戰(zhàn)地站了起來,不知道楊廣下面又要干什么,以前不明白人們說天子如虎,伴君如伴虎,息怒難料,但是現(xiàn)在蕭守仁算是明白了。
董仲舒何以能夠廢除百家獨尊儒術?無他,只因儒家思想在某些方面能夠有利于統(tǒng)治者的統(tǒng)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光是這一條就可以讓歷代的統(tǒng)治者欣賞不已了,這簡直就是說道他們心坎里面去了,蕭守仁這時候算是深深明白這個道理了。
以前蕭守仁看史書的時候見到這么個事情,說是有兩兄弟一起面見君主,一個是汗流如注,用小學生造句的說法呢就是汗流浹背了,另一個卻是滴汗不出,干干爽爽。
那個君主就很奇怪了,問這兩兄弟,一母同胞,何故相差如此之大呢?
汗流如注者答曰:戰(zhàn)戰(zhàn)兢兢,汗流如注。
另一人答曰:兢兢戰(zhàn)戰(zhàn),汗不敢出!
君主大笑。
當時蕭守仁還覺得挺荒謬的,不就是見個人罷了,何止于此?
此刻的蕭守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汗不敢出嗯還是汗流如注,因為已經(jīng)是沒有心情管這些了,如履薄冰。
WWW. тTk an. ℃o “愛卿的奏折朕已經(jīng)是看過了,這一路你處理的事情很好,于草原始畢可汗以及兩國之間的關系都是有大功的,朕必當重重賞你?!睏顝V笑著對蕭守仁說道。
楊廣把這些事情只是草草帶過而已,并沒有多說什么,沒有很詳細的說什么,但是最后的那句重重賞你卻是說道蕭守仁的心坎上來了,直達心窩啊,暖人心啊。
雖然蕭守仁有些迷糊,不知道楊廣為什么會如此,但是看樣子現(xiàn)在應該不是什么壞事。
其實蕭守仁剛來的時候就有些后怕,怕楊廣怪罪草原上的事情,始畢可汗死了的話,一覺不醒的話,對于大隋對于楊廣來說只有利而無害,但是這一切都被蕭守仁他們給攪黃了,蕭守仁擔心楊廣會給自己小鞋穿,然后咔嚓了,明年這個時候楊廣再念叨著:“蕭卿安能吹徹洞龍否?”
但是現(xiàn)在楊廣卻是從什么兩國長久長治久安的關系方面來說問題,還大大贊賞了蕭守仁一番,蕭守仁這才迷糊了。
雖然迷糊,但是這畢竟是好事情,所以蕭守仁暫且把這事情放在了一旁,不去多想了,等出了大業(yè)殿的朱門再好好細細想吧。
“謝主隆恩,臣不敢獨自領功,這都是劉文靜劉大人和李靖李大人的功勞,微臣只是在一旁協(xié)助而已?!笔捠厝氏肫鹄罹竵砹耍@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幫幫李靖嗎?所以蕭守仁趕忙把李靖的名字念出來了。
李靖的大名其實在朝中的諸多大臣里面都是非常熟悉的,因為青年時的李靖也是這些府邸出入的常客,那時候李靖經(jīng)常跟著舅父出入這些府邸,年少多才的李靖自然是給這些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李靖的舅父一去世,人走茶涼,加上李靖過于清高,所以也就慢慢淡出了這個圈子,一直都是不怎么得志,但是今番蕭守仁又把李靖的名字念叨出來,一下子就讓朝中的這些人在記憶的深處把關于李靖的點點滴滴挖了出來。
至于劉文靜大家多多少少都是聽說過的,小白臉一個,就是因為小白臉的緣故,所以這次出使大草原的苦差事才會落在了劉文靜的身上,大家自動就把劉文靜給忽略掉了,只想起了李靖。
“蕭愛卿說的可是那前些年被其舅父韓擒虎大將軍說是世間唯一可以與其談論兵法的李靖?”楊廣淡淡地說道。
聲音里面不帶任何感情,就像是一篇平淡無奇的記敘文似的,就像是一杯干干凈凈的白開水。
蕭守仁原本只是想幫幫李靖,希望楊廣聽到自己夸過李靖之后就會稍微對李靖注意一點,而且現(xiàn)在殿中的諸位大臣也會稍微的注意一點,不會太過于針對李靖,過于打壓排擠,但是事情有變化了。
蕭守仁一聽到楊廣的這個語氣就知道要壞事了。
蕭守仁本來是好心好意的,根本就是沒有想過說是要害李靖的啊,但是蕭守仁這時候想起一些事情之后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因為他想起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來,一件自己剛才忽略掉了的事情來,而這件事情卻是可以要了李靖性命的。
如果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害李靖拜拜送了性命,那就真的是追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