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醒來後感覺好多了，簡單地梳洗了下。
院子裡兩個人正在對弈，陽光斑駁地透過樹葉灑在地上。棋盤上黑子白子正在廝殺，表面看上去似乎旗鼓相當，只有懂棋的人才會發現黑子略勝一籌，白子隱隱處於下風。下棋的兩個人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每一步都是環環相扣，稍一個差錯就會滿盤皆輸。
這時一隻明顯不屬於正在下棋的兩個人的柔弱無骨的手，拿起一顆白子落下，待兩人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
“玉希炎你輸了。”楚晚歌說著坐了下來。
玉希炎咬牙切齒地看了她一眼：“剛睡醒就發瘋。”
楚亦眉眼依舊溫和，只是嘴角勾起了一絲無奈的笑容，“啊姐，觀棋不語真君子。”
楚晚歌眸子裡滿是狡黠笑道：“可是我是女子啊。” 然後看向玉希炎：“昨天某人還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當然要坐實了難養也這個罪名。何況玉希炎你以大欺小。”
楚亦十三歲，他已經二十二歲了，可不正是以大欺小麼。玉希炎失笑，慵懶地嗓音緩緩道：“晚歌可是毀了爺和郡王下了一上午的棋。”她都不喚他少主了，他自然也把郡主去掉了。
楚亦目光溫和地看著楚晚歌：“啊姐不如來一場。”
楚晚歌連忙擺擺手：“我那點水平就不和你們下了，十步之內必輸。剛纔也不過是因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楚亦脣角慢慢浮起一抹淺淺地笑容：“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姐竟然明白那要記住這句話。”
楚晚歌抿脣不語。
玉希炎狀似無意地看著棋盤：“棋如人生，落子無悔，但同樣的可能因爲這一子滿盤皆輸。”
楚晚歌知道這兩人意有所指，餘光瞥見玉希炎懷裡的那抹雪白色，眼睛一亮。伸手把那團雪白色的不明物體抓了過來。
唔。靈狐被這番動作驚醒了，揉了揉眼睛，待發現所處的不是一片紫色而是大紅色時瞬間清醒。小腦袋擡起頭看到楚晚歌時，整個人緊崩，如臨大敵。然後尋找著自家主人，待看到自家主人時可憐兮兮地看著玉希炎，眸子裡疑是有淚光閃過。正準備躥回主人懷裡，剛一個起步就被一隻手抓住了，懸掛在半空中。
靈狐體會到了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眼看就能飛回天堂時被硬生生跌落了回去的感覺。於是，靈狐開始反擊了，拼命地揮舞著爪子企圖擺脫那隻手。
楚晚歌輕飄飄說了一句：“再掙扎我就把你全身的毛拔了，讓你成爲第一個沒有毛的狐貍。長一次拔一次。”
靈狐徹底安靜了，耷拉著小腦袋。
“無趣。”說著楚晚歌把靈狐扔回了玉希炎懷裡。
玉希炎摸了摸靈狐的腦袋錶示安慰同時感慨道：“難怪都說最毒婦人心。”
靈狐也感慨：果然只有主人的懷裡是最安全的。此刻的它再也不會想著讓主人報仇了，嗚嗚，主人偏心。而且那女人太可怕了。打不過我躲還不行嗎。這麼想著整個人往主人懷裡拱，直到確保自己徹底消失在了那女人的視線裡才滿意的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覺。
楚晚歌看著靈狐一聯繫的舉動，覺得挺可愛的甚至有點傲嬌：“第一次見這麼有靈性的寵物。”
玉希炎感覺懷裡的某個小東西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就知道它又睡著了，點點頭：“它能聽懂我們的話。”
楚晚歌倒是有點驚訝它以爲只是很有靈性沒想到竟然能聽懂，不愧是天山靈狐，難怪玉希炎這麼喜歡它。
此時已接晌午，若瞳也走上來撤了棋盤讓人上了菜。早膳那般豐盛，午膳自然也差不到哪去。楚晚歌滿意地點點頭，以前她可能真的瘋了放著這麼好的飯菜不享受，偏偏要每頓以清淡爲主，每頓不超過三道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同於清晨的沉默，這午膳是在歡聲笑語中結束的。心情很好的楚晚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楚亦自然察覺到了兩次用膳的區別，直接問道：“啊姐，心情很好。”
楚晚歌大大方方地回道：“是啊，睡了一覺頭不痛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當然心情好。”
玉希炎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容易滿足。”
楚晚歌故作高深地說了一句：“知足常樂。”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玉希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楚亦筷子頓了頓若有所思。
午膳結束後，玉希炎和楚亦這次倒美留下來而是回了各自所在的院子裡。楚晚歌待他們走後不久也離開了院子裡並未帶上若瞳或者若音。
楚晚歌慢慢地走著，長公主府沒有其他府邸那般精緻奢侈，但也夠大氣。亭臺樓閣假山池塘倒是一點也沒變，這也是意料之中。李天皓和他那幾個姨娘女兒們再怎麼樣也不敢改變長公主府的格局佈置。頂多在他們自己院裡鬧騰鬧騰。府裡的下人都是打小從宮裡跟母親到長公主府的，他們同樣不敢辭退或者安插自己的人手。可以說這裡面除了皇家的威懾外，大部分還是多虧了風殘月考慮周到警告過李天皓。
不然就她這樣過年過節都待在那處小院子裡的人，長公主府肯定早就毀了。說來這些年來她的一味逃避沒有盡到作爲郡主的責任。她到底不如母親。如今府裡的下人對她畢恭畢敬多是念在昔日母親對他們的恩情。
楚晚歌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停了下來，推開柴房的門，觸動了屋裡的機關，一道暗門緩緩打開。拿起一根木頭點燃後，進入了裡面。然後門緩緩合上，再不見其痕跡。
裡面是一條長長的暗道，在火把的照明下向前走去。這個暗道母親當年建長公主府時設計的，大多數人的暗道會選擇書房或者臥室，母親反其道而行，建在了柴房。也的確很隱蔽，不過這並不是用來儲存珍貴物品的，只是一個通道，
到了。看到前面的火光，楚晚歌微微一笑。
這裡是一個類似監獄的地方，不過卻沒有監獄的陰森恐怖，每一間有乾淨的一張牀和一張桌子。當然也分不同的檔次，最好的一間跟酒樓的天字房一樣精緻，最差的甚至沒有牀，只有一堆稻草。這個地方並不是只有這一個入口。柴房的那個入口隨時可以封閉的。
楚晚歌走進最差的那間，還沒進去就有著濃郁的血腥味。
入目處一個已經看不清面容快變成血人的人正被綁在木架上，四周是各種的上刑的道具，各種各樣應有盡有，網羅了各國甚至民間的上刑道具。
楚晚歌剛進去就有人接過了她手上的火把。
“郡主。”一個全身黑衣但依然可以從身形上辨認出是個女子下跪道。
楚晚歌點點頭示意她起來：“若水辛苦你了。”
“不敢。這是屬下應該做的。”若水恭敬地回道。
其他黑衣人也同時一齊下跪然後起身，存在感極低，同時也可見訓練有素。
楚晚歌看著那個半死不活地人含笑開口：“駙馬感覺如何，這可是本郡主以來第一次用這個地方，你很榮幸是第一個。”
李天皓也再沒了之前的傲慢自以爲是自大，此刻的他奄奄一息，也顧不上楚晚歌的嘲諷，語氣微弱地開口：“我說…我說…只要你給我一個痛快。”
楚晚歌滿意的點點頭，很好，看來嚴刑拷打什麼的果然很有效。尤其是這種一輩子沒吃過什麼苦的文弱書生，還是那種沒骨氣的。不過這樣的小人物未必知道多少。
“當年羲和長公主爲何會嫁給你？”
李天皓沒有做任何掙扎，他現在只想早死早超生，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比死更可怕的――生不如死。
“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接到了聖旨，當時不光天下人就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直到洞房花燭夜那天你母親告訴我她懷孕了，我才知道爲何名動天下的長公主會下嫁給我。後來你也知道的，你母親待我基本是漠視，我與她直到她去世說過的話也寥寥無幾。你母親去世後宮裡來過人警告我不能泄露你的身世，殘月公子甚至親自來找過我並許諾只要我守口如瓶安分守己不去打擾你，他就會保證我在長公主府衣食無憂。”
楚晚歌一直面無表情地聽著，事實上和她所想的一樣，他並不知道多少。直到最後一句話，她身子一震。並非是因爲那句“宮裡來人”而是因爲“殘月公子”四個字。宮裡那位是她意料之外，只是沒想到風殘月竟然也瞞著她。甚至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突然好想笑，笑自己自以爲是，笑自己多年癡心錯付，笑母親當年識人不清。
“廢了他四肢，弄瘋後扔到大街上去。”
楚晚歌冷漠地說完拿過一邊的火把離開，不顧身後李天皓驚恐的樣子。
她拿著火把一步一步往前走，突然覺得這條路如此漫長，似乎沒有盡頭，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