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歌試探地開口:“王爺此行是?”
北冥冽眼神閃過過一絲哀痛,平靜回道:“明天是父王母妃忌日。”
楚晚歌也沒有想到正好戳中他的痛處,沉默了片刻,“抱歉。”
北冥冽摩挲著手中的梳子,楚晚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馬車內(nèi)寂靜無聲。
“王爺,到了。”馬車一直行駛的很平穩(wěn)若非外面人的提醒,未必能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
楚晚歌跟北冥冽打過招呼後下了馬車,臨走之前看了那輪椅一眼。
寺廟前主持帶著一衆(zhòng)人在大門口,楚晚歌看了身旁浩浩蕩蕩的人馬瞭然。若瞳和車伕也早早下了馬車。而第二輛馬車的人也下來了,楚晚歌最先看到的是一隻白皙但骨節(jié)分明可見是一個男子,倒是意料之中。
藍默下了馬車走到楚晚歌面前,打開一把摺扇,桃花眼盛滿了笑意,一身寶藍色錦袍,一個翩翩公子的形象。
“藍默。”
藍家經(jīng)商,富可敵國,而歷來又是各國皇帝拉攏的對象。畢竟總有國庫空虛的時候,互惠互利。藍家前幾代家主皆迎娶了皇室公主或者郡主。藍家與各國都多多少少有點關(guān)係,最重要的是藍家是□□滅亡後存活且沒有沒落的家族之一。現(xiàn)今藍家家主藍默二十歲,可以說是藍家最年輕的家主。
楚晚歌微微一笑:“楚晚歌。”
藍默笑得意味深長,“久仰郡主大名。”
楚晚歌疑惑,這似乎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吧。
靈安寺底蘊深厚,自建立以來已有千年歷史,□□滅亡後靈安寺並未受到殃及。然也因位置相對偏僻,相當於一個世外的感覺所以大部分人除非逢年過節(jié)一般時候香客稀少。但只要是重要的日子,香客絡(luò)繹不絕人滿爲患。而其香火更是常年旺盛。大部分人也是因爲國師慕名而來。其中其他三國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畢竟靈安寺並不屬於南曜,只是地處南曜而已。
楚晚歌此時站在一個相對偏僻但相對清靜的院落前。
“楚晚歌求見國師。”
無人迴應(yīng),楚晚歌也不著急就靜靜地站著,背挺得很直。
院子的大門禁閉著,沒有人知道里面是否有人居住。空曠的一大塊平地沒有任何的遮擋,土地因爲太陽的照射沒有得到充分的水分而變得有點裂開。天空一片湛藍,依稀可見些許白雲(yún)。
額頭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土地上,身子越來越無力,衣衫已經(jīng)打溼了一大片。少女依然挺直了身子紋絲不動地站著。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楚晚歌知道這已經(jīng)是她的最大極限了,一刻鐘已經(jīng)是勉強了,兩刻鐘的時間完全是在硬撐了,再站下去她絕對會暈倒的。就在她打算放棄的時候,院子的門打開了。
一個小和尚走了出來在楚晚歌面前不遠處行了一個禮,“郡主,國師有請。”
剛走進屋子裡,楚晚歌踉蹌地走到最近的一個凳子上坐了下來,幾乎累的趴在桌子上。
“丫頭,你體質(zhì)可真不行。”一個白髮蒼蒼依然精神十足,看上去頗有仙風(fēng)道骨的樣子的老者向楚晚歌遞了一杯水。
楚晚歌毫不客氣地接過一飲而盡,“謝國師。”
臨寂打量著楚晚歌,似乎透過她又看到了當年一身紅衣肆意張揚的女子,嘆道:“丫頭,你和你母親越發(fā)像了。”可惜,他這一生唯一收的一個徒弟也不過陪了他幾年。
楚晚歌放下杯子,端正了坐姿,眼神堅定且認真的看著對面的老者,“請國師指點。”
臨寂那雙混濁的眼睛變得複雜起來,滄桑的眉眼多了幾分悲憫,“丫頭,有時候涅磐重生未必是一件好事。”
楚晚歌身子一僵,然後平靜地開口:“要麼生要麼死。”
臨寂倒是對她的表現(xiàn)有幾分驚訝,他活了那麼久也不是沒有看過對生死看淡的人,但那些多半是歷經(jīng)半生飽經(jīng)滄桑的人而且很少,而這樣對生死的淡然不應(yīng)該出自一個花季少女之口。
臨寂看著少女堅定的目光,依稀看到了當年她的母親也是這樣的回答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眼神。
●тт kan ●¢ 〇 “丫頭,萬事沒有絕對就看你選擇與否了,命中註定或者人定勝天。”臨寂故作高深莫測的看著她。
楚晚歌搖搖頭,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她早就沒有了選擇。
臨寂看到了楚晚歌的苦笑,一時有些看不懂對方的心思,面色嚴肅了幾分,“丫頭,你和殘月那小子不合適。”
楚晚歌身子一震,嘴角上揚了一個弧度,笑得淒涼:“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緊接著雲(yún)淡風(fēng)輕地一笑:“我楚晚歌和風(fēng)殘月已經(jīng)斷了,徹底斷了。”
臨寂摸著鬍子所有所思,他多少也知道這丫頭對殘月那小子的感情有多深,果然像她母親,一樣的果斷,有她母親當年的風(fēng)範。“丫頭你可知爲何我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也是楚晚歌搖搖頭,這也是她覺得奇怪的地方,這些年她每年都和他會有一次聯(lián)繫,而前幾個月最近的一次聯(lián)繫也是說可能兩三年後纔會回來。而且前世他應(yīng)該也是最後一年才結(jié)束了雲(yún)遊四方的行程,不過當時的她已經(jīng)和外界徹底隔絕了。臨寂也是她前世爲數(shù)不多的掛念。
臨寂嘆了口氣道:“半個月前,我夜觀天象發(fā)現(xiàn)有一顆本是逐漸黯淡的星星剎那間光芒大射蓋過了所有的星星。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我可以確定沒有看錯。而所有星星的軌跡也加快了運行的速度。天象有異,天下恐大變。”也許一口氣說太多有點口渴了,所以他喝了一杯水繼續(xù)道:“觀測到異變在南方,於是我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剛到南曜國境就聽說了你的事情。”
異變是因爲她麼,楚晚歌半咪了眸子,看著窗外幽幽道:“這天下遲早會亂。”
“你心態(tài)倒是好。”臨寂笑瞇瞇地打趣道,事實上他雖然擔心但是活了真麼多年了什麼沒有見過,只是他終究對這個天下有那麼一份責(zé)任。
臨寂見楚晚歌不回答反而更起勁了,臉上有著明顯的興奮:“聽說你這兩天做了很多驚世駭俗的舉動,還知道了自己生父不詳?shù)氖虑椤D氵@丫頭難道對你親生父親不好奇嗎?丫頭,你性格倒是變了很多,應(yīng)該說更像小時候的你的性格了,小時候的你可討喜了,自從遇見了風(fēng)殘月你就變得清冷的沒人情味了,連對我這個老頭子也不親近了……”
楚晚歌聽著他絮絮叨叨的一大斷,簡直忍無可忍, “老頭子,閉嘴。”
“丫頭,還是老頭子順口,一口一個國師聽得都不習(xí)慣。”臨寂大笑。
楚晚歌翻了個白眼,“那你可別再說我不尊敬長輩了,而且我之前是誇你呢。萬壽無疆之謂老,頂天立地之謂頭,經(jīng)綸滿腹之謂子。”
臨寂鬍子都抖了抖睜大眼睛怒瞪著楚晚歌,“你這丫頭不就是說我老麼。”
楚晚歌掃了他一眼,特地在他白髮和白鬍子上多停留了幾秒:“不老麼。”
臨寂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理她,“你就不想知道關(guān)於你母親和你生父的事嗎?”語氣滿滿是“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
楚晚歌輕輕一笑,“你可能會告訴我嗎?”
臨寂轉(zhuǎn)過頭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假裝咳了一聲,這丫頭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的可怕,“現(xiàn)在是不能說,不過你遲早會知道的。”
對於臨寂的話,楚晚歌意料之中,母親臨終之前都未透露過一絲一毫,想必也是不希望她知道的,“我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其他的與我無關(guān)。”
臨寂見此也不多說什麼,轉(zhuǎn)移了話題,興致勃勃地跟楚晚歌說著自己雲(yún)遊四方時碰到的各種事情,楚晚歌靜靜地聽著偶爾插幾句話,一個下午其樂融融的交談。直到夕陽下山,楚晚歌才提出離開。
楚晚歌沒有看見,臨寂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目光復(fù)雜隱晦,良久嘆息。
後山某處的院子裡,楚晚歌幾乎不顧形象的大吃起來,即便是最普通的齋飯她也覺得美味異常。
一旁的若瞳只得端著一杯水隨時擔心自家郡主被噎住,“郡主,慢點吃……”
楚晚歌迅速的消滅了一碗飯後纔開始慢條斯理地享用第二碗,優(yōu)雅的貴族用餐禮儀,無法讓人相信剛纔狼吞虎嚥的人是她。天知道當她聽著那個老頭子滔滔不絕的說著他遇到的一件件事情時,她只有一個感覺――餓。
早膳只匆匆喝了一碗粥,歷經(jīng)兩個半時辰的車程,中間只喝了一碗綠豆湯和一小盤點心,好不容易到了靈安寺,所有人都去大堂吃飯。她趕到那老頭子的院子前在太陽底下站了兩刻鐘。好不容易進去後桌子上只有水。她敢肯定那老頭子是故意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而且那老頭子脾氣古怪如果沒有拿出誠心,她此行是根本不可能見到他的。
直到第二碗飯被消滅後,楚晚歌滿意的摸了摸肚子,捱餓的滋味太難受了。接過若瞳遞來的水,小口小口的慢慢喝著。順便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huán)境。
院子不大,但很乾淨簡潔,有一個主屋兩個側(cè)屋。院子後面就是竹林,即便是夏日也不會覺得多熱。而若音帶著長公主府的侍衛(wèi)們也浩浩蕩蕩地到達了。侍衛(wèi)和馬伕有專門的的地方居住,這個院子她和若瞳若音兩個人住倒是綽綽有餘了。不得不說即便是寺廟裡同樣是有著階級的,若非她郡主的身份也不可能分到一個院子。
不過意外的是隔壁居住的是北冥洌,相比起她這邊的安靜,隔壁的院子可是守衛(wèi)重重,戒備森嚴。
楚晚歌不知道的是,當靈安寺的人問起她和北冥洌對院子的要求時:
楚晚歌:“越偏僻越好。”
北冥洌:“冷清安靜。”
於是兩人就被安排在了後山,環(huán)境好地方寬敞周圍沒有人,唯一的不足就是沒有前面的院子舒適便利。後山也只有三處院子,其中一處是國師居住的。剩下的就是這兩個相鄰的院子,每天有人會打掃但常年無人居住。
楚晚歌每年都會來靈安寺但從來不過夜,祭拜完之後就不再停留了,只有這樣才能在天黑之前回到長公主府。院子雖然略顯荒涼但跟她在長公主府之前住的那個院子也相差不了多少。何況院子很簡單很乾淨所以她很滿意。
許是今天趕了一上午的路太累了,楚晚歌一沾牀就睡著了。
窗外,月光入戶,牀上的臉被月光籠罩著,顯得格外的柔和。月光的沐浴下看上去格外的聖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