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楚晚歌的碗見了底, 玉希炎拿過帕子動作輕柔地替她擦了擦嘴角。
楚晚歌對外面喚了一聲,立即有了進來收拾了桌子端走了空碗。
房門再次被關緊,玉希炎突然一個大橫抱, 抱著楚晚歌向裡屋走去。
牀榻上鋪著厚厚的被子, 再加上玉希炎動作比較輕緩, 因此楚晚歌被扔在牀榻上時倒也不覺得疼, 但還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玉希炎心情大好地笑了笑, “晚歌,似乎重了不少。”語氣滿是揶揄。
楚晚歌更加不滿地扭頭不看他,任憑哪個女子被說胖也是不高興的, 似乎養傷那段時間吃得是比平常多了些。這一路雖顛簸,但若瞳卻從沒把吃食落下過。
玉希炎鳳眸滿是寵溺之色, 彎腰抱著楚晚歌好言好語道, “胖點好, 抱起來舒服。”
楚晚歌使起了小性子,蠻不講理道, “你們男人不都這樣,說得盡是好聽,若是我真胖了只怕你只會嫌棄罷了。”
玉希炎縱容道,“盡胡說了,莫說你胖了, 便是你換了一副氣囊, 爺自然也是認你這個人的。”
楚晚歌眸子異常清亮, 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道, “你可當真?”
玉希炎含笑道, “自然。”
楚晚歌道,“希炎, 那若是來世,你我各自換了皮囊,你可還認得出我?”
玉希炎拿不準對方這話的意思,只斟酌了幾分道,“晚歌這一生一世已經是爺的了。哪還管來世如何?”
楚晚歌撇撇嘴,正常人此刻不應該說“生生世世都會在一起”之類的話麼。
玉希炎只覺好笑,這人心思想法都寫在臉上了,真難伺候啊,但也不得不哄道,“行行行,爺下輩子下下被子下下下輩子都會認出不一樣皮囊的你,如何,可滿意?”
楚晚歌立即笑了,格外的燦爛,眸子裡星光點點,“希炎,你真好。”
玉希炎不滿,“爺什麼時候不好了?”
楚晚歌眨眨眼,“那可說不定。”
玉希炎的手臂緊了幾分,將頭埋在她脖頸,悶悶道,“晚歌,你在擔心什麼。”
楚晚歌裝作不經意道,“林姑姑說明兒是先少主夫人的忌日。”
說完,楚晚歌整個人的身子都是緊繃的,沒人知道此刻她有多期望玉希炎能否認這個所謂的“先少主夫人”,然後告訴她那都是林姑姑開玩笑的。
然而楚晚歌失望了,她明顯感覺到玉希炎的身子僵住了。
玉希炎放開了楚晚歌,緩緩起身,神色變幻莫測,嗓音不知爲何沙啞得可怕,“你都知道了?”
楚晚歌儘量扯出一個自然的笑容,不讓自己看上去那麼狼狽,平靜道,“嗯。林姑姑都告訴我了。”
玉希炎輕嘆了一口氣,臉上有些爲難之色,“晚歌,這些爺並不想你知道的。”
楚晚歌依舊笑,心裡卻止不住地悲涼,原來都是真的啊。可笑,她還一直自欺欺人。非要聽他親口說纔信。
希炎啊,我信過你了。可你終究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玉希炎又道,“晚歌,爺寧願終生不出無憂城也不願傷了她性命。”
楚晚歌身子猛地一震,艱難地攙扶著牀榻坐了起來,起身,緩緩走向玉希炎開口,“希炎,那我呢?若是你此生不出無憂城,那我怎麼辦?”
衣袖裡的拳頭緊緊攥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多幾分勇氣。
她就那般重要麼?重要到你可以輕易捨棄我們之間的感情。
玉希炎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並未注意到楚晚歌的情緒,鳳眸裡有一抹明顯的悲傷,眼角的淚痣妖冶異常,聲音悲痛道,“晚歌,是爺親手殺了她。這也是爺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楚晚歌轉過身子背對著他,她怕看到這樣悲傷不能自己的玉希炎會忍不住落下淚來。
因愛生恨?
那希炎,我算什麼呢?
玉希炎過了良久終於平復了情緒,臉上再次掛上了漫不經心的笑容,從後環住楚晚歌,低語道,“晚歌,爺只有你了。”
楚晚歌在這期間也平復了情緒,臉上是得體的笑容,她笑著將玉希炎環住她腰的手拿開,轉過身子看著玉希炎道,“希炎,這無憂城裡的人是否真正無憂呢?”
玉希炎似想到什麼,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晚歌,你這個問題她也曾這樣問過。”
楚晚歌無端的感覺到身子有寒意,忍不住問道,“先少主夫人也喜歡穿紅衣?”
玉希炎眼底露出懷念之色,整個人周身氣場也有了些許人情味,“便是你爺的晚歌穿紅衣也未必有她好看。”
楚晚歌再次問道,“先少主夫人也喜歡吃魚?”
玉希炎雖對楚晚歌兩次這樣的問題有些疑惑,但還是笑著回答道,“爲此爺甚至花了一個月才把所有魚的做法學會。”
楚晚歌現在的感覺就像大冬天被人澆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冰冷刺骨。
她竟從頭到尾只是一個替身?!
現在想想那桌全魚宴何其諷刺!
玉希炎此刻也終於察覺到了楚晚歌情緒不對,連忙問道,“晚歌你怎麼了?”
若是平時,楚晚歌定然能聽出語氣裡的緊張和慌亂而且爲此開心不已。
只是如今的她,卻再也沒有心思聽出話語裡的其他信息了。
她突然大笑起來,不顧形象地蹲在了地上,笑得差點斷氣,“希炎,你和她的關係真讓我噁心。”
玉希炎本來緊張地想扶她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麼事的,猛然聽到這句話,剛踏出去的步子硬生生地收了回來,鳳眸裡有失望,有憤怒,有不可置信。
楚晚歌說完並未覺得痛快,反而有了幾分後悔,待看見對方的神色時更加後悔了。
只是,覆水難收!
而且以她的驕傲也絕對不會低頭的。她楚晚歌憑什麼被當成替身還要忍氣吞聲!
玉希炎神情突然溫柔下來,“晚歌,爺知道剛纔你定是說錯話了。乖,以後不要這樣了。”
楚晚歌對上他鳳眸裡的小心翼翼,差點就應了一句,“好。”然而她骨子裡的驕傲讓她背挺得很直,語氣很堅定,“玉希炎,你給我聽好了。你和她的關係真讓我噁心!”
玉希炎聽了之後,面色一變,近乎粗魯地把地上的楚晚歌一把拽了起來,冷聲道,“楚晚歌,是不是爺太寵你了,才讓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若換作平時楚晚歌看到對方發怒,必然順著對方以平息這場爭吵。只是,這一次她沒辦法讓也讓不了。
“玉希炎,我楚晚歌有屬於自己的驕傲!”
玉希炎似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嗤笑一聲,有些不屑,“你知不知道就因爲你這可笑的驕傲,若不是你身邊有那麼多人護著,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若換個人敢對爺說出剛纔那句話,爺早就把她碎、屍、萬、段、了!”
最後幾個字一字一頓,冰冷的可怕!
“楚晚歌,若你不是生在長公主府,若你不是郡主,你這所謂的驕傲會讓你活的生不如死!”
楚晚歌絲毫不爲所動反而嬌俏一笑,“那本郡主倒是要謝謝上天賜給的良好出生了。”
玉希炎怒極反笑,“楚晚歌,你好極了!”
楚晚歌感受到手臂的勁越來越大,咬牙悶哼,眉頭緊皺,即便這樣她也不想向他求情。
經歷了前世,這一世的她再是歡喜也絕不會卑微到泥土,生生讓人作賤了去,她楚晚歌有自己的底線!
玉希炎終是不忍地放開了她,眉眼間盡是疲憊,說話的語氣緩和不少,“晚歌,爺最近真的很累,別鬧了好不好?”
楚晚歌嫵媚一笑,風情流轉,只是眸子裡有著刺骨的寒意,一句一字道,“不好!”
玉希炎有些失望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摔門而去。
楚晚歌在他徹底踏出屋子的那一刻,所有的支撐倒塌再也受不了地坐在了地上。
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折騰了好久硬是沒有一個正常的表情,所性放棄了,就那樣麻木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郡主……”若瞳剛進來就看到這個情景,連忙將楚晚歌扶了起來,聲音沉重,“郡主,再如何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地上涼先起來再說。”
雖然按理在外間守夜的她應該早已歇息下的,但她放心不下,所以一直關注著裡屋的動靜,不然也不會也不會看到玉希炎摔門而去的場景。當然,這麼大的動靜即便早已歇息也怕是會被吵醒的。
楚晚歌任若瞳攙扶自己起來,整理了一下儀容,臉上神情淡淡
,終究不想在人前失態。
“怕是好不容易解除的禁足又要硬生生地毀了。”
若瞳鼻子一酸,忙勸道,“郡主莫急。一切慢慢來,會好的。”
楚晚歌突然道,“若瞳,你的顧慮是對的。本郡主一直狠不下心來。只是如今本郡主再也不會心慈手軟了。他既無情那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若瞳斂眉,恢復了沉靜的模樣,“郡主,若瞳必定誓死追隨!”
楚晚歌笑了,聲音帶著嘲諷,“別,本郡主可受不起。北冥冽的話似乎比本郡主還管用呢。”
若瞳表情僵住了,她以爲郡主已經原諒她了。也對,換作是她也不會輕易原諒,甚至不會再信任。
楚晚歌注意到了若瞳的情緒,但沒這個心思去勸慰,揮退了對方。
夜深了,玉希炎,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