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再一次凝固了, 似乎有什麼在悄悄改變了。
北冥冽張了張嘴想打破著壓抑的氣氛,卻發現面前的少女目光突然柔和下來,順著視線看過去。
剛進來的少年一襲青衫, 背挺得很直, 嘴角掛著依舊溫和的笑容。溫潤如玉, 氣質天成。任誰也無法想象這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姬豔目光定在了少女身上, 發覺少女蒼白的臉色後, 嘴角溫潤的笑意淡了幾分。
“你來了……”楚晚歌看著姬豔,眸子裡閃過一絲複雜。
北冥冽正暗惱自己何時警惕如此低,人已進屋他竟還未察覺, 聽到楚晚歌的話後,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了幾下, 道“郡主好生休息, 本王明日再來看望郡主。”
輪椅輕輕轉動, 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
姬豔走到楚晚歌面前坐下,少年依舊溫潤如玉, 只是此刻眉眼多了幾分關心。
“姬丞相。”楚晚歌嘴角揚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聽到這聲稱呼,姬豔整個人一震,猛地擡頭看向楚晚歌,待看清她眸子裡的神色後,身子頓時僵硬無比, 不能動彈。
她都知道了……
姬豔苦笑幾聲, 起身單膝下跪, “公主殿下!”
楚晚歌神色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那日清倌樓中那個一身傲骨的少年也是這樣單膝下跪恭敬地喚了一聲“公主。”
那麼明顯的破綻, 她竟從未深思過?
“丞相大人倒是好手段,晚歌佩服。”楚晚歌的目光落向窗外, 沒有看姬豔。
“陛下病重已無多時日,請公主隨微臣回國。”姬豔依然跪在地上。
“哦。”楚晚歌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姬豔,語氣淡漠。
“陛下是公主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姬豔擡頭看向楚晚歌。
聞言,楚晚歌輕輕地笑了,輕飄飄地道,“我一直以爲小亦兒是阿姐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吶。”
她永遠不會忘記清倌摟那日她許下的承諾,只是可惜是一廂情願。
“你且起來吧。”一聲嘆息。
姬豔緩緩起身,目光一直鎖定在楚晚歌身上,道:“心亦無所迫,身亦無所拘。微臣有負公主所願。”
楚晚歌似疲憊的合上了雙眼,眉目安詳,似睡著了一般,許久才幽幽道,“少年丞相,驚才豔豔。十歲便位及丞相之位將整個西涼掌握在手中的姬豔,怎麼可能做到呢?丞相大人心懷天下呢。”
姬豔沉默了,他自然聽出了語氣裡的失望和諷刺。他不會忘記清倌摟那日,那個少女溫柔地賜他名冠之姓,讓他喚她“阿姐”的模樣。
那是他此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謂的溫暖,而現在這唯一的溫暖也要離他而去了嗎?
楚晚歌坐直了身子,裹緊了身上的被子,目光落在窗外,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得,“我聽到了梧桐花開的聲音……”
蒼白的臉上浮現了點點笑意,目光溫柔眷戀。
姬豔有種對方隨時會隨風而走的錯覺,走到窗邊將窗戶關緊,又走回楚晚歌面前輕輕地將楚晚歌扶著躺下。
楚晚歌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並未拒絕反而很順從。
“早點休息吧。”姬豔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一向淡定從容的他此刻卻是慌亂不已。
“爲何之前不出現呢?”輕輕的一句疑問讓姬豔剛準備轉身離開的動作一頓。
對上楚晚歌一雙幽深的眸子,姬豔澀然道,“若公主一直深居簡出,姬豔自然不用來南曜一趟了。”
楚晚歌轉了個身子,背對著姬豔,原來竟是這樣啊。那她重生的意義是什麼呢?難道是爲了這所謂的家國天下?所謂的身爲公主的責任?
那個素爲謀面的父親還真是一點都不讓人期待呢。
直到腳步聲離開,楚晚歌才轉過身子再一次將目光落在了窗外。
那個說過要護她一世的人吶,手緩緩撫上了胸口,好痛。爲什麼剛纔不讓她就這樣死掉呢?
“晚歌,記住,這是你的責任。”
母親。
院子裡,姬豔不意外地看到了石桌旁的北冥冽,走了過去坐下。
黑夜籠罩著大地,院子裡微弱的燈火在這夜色中也顯得突兀了起來。
“姬丞相可是一向果斷的呢。”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讓你的人照顧好公主。”姬豔接過北冥冽遞過來的一杯酒,再顧不得一向溫潤如玉形象一飲而盡。
“姬丞相佈下了一局好棋,難怪世人皆傳得姬家人者得半壁江山!”北冥冽眸子裡閃過讚賞。
姬豔對於這番話並無太大感覺,看著對面那個與黑夜融於一體的北冥冽,開始有點質疑當初自己的選擇真的是對的嗎?
這個男人太過危險,對於公主殿下對於西涼來說是福還是禍?
“公主殿下該成長了……”低低的嘆息掩入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