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歌直到走進裡屋後才猛然意識到剛纔她的行爲有多不合禮, 心下懊惱不已。
她怎麼能僅僅因爲聽到“先少主夫人”就失態(tài)至此呢。
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楚晚歌的心才徹底平靜下來, 嘴角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她又是那個驕傲的晚歌郡主!
“咚咚咚――”極其有規(guī)律的敲門聲響起。
若瞳得了她的允許從不敲門, 這麼想著楚晚歌應了一聲, “進來?!?
當看到來人是林姑姑時楚晚歌並無意外, 只是想到剛纔的失態(tài),臉色有些不自然,若不是細看也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林姑姑何等敏銳的人自然抓住了楚晚歌臉上的不自然之色, 心下了然,神情柔和了幾分, 將手上的托盤輕輕放在白玉桌上, 托盤上掩嘴輕笑道, “郡主莫不是還在未剛纔的事情氣惱,說起來倒是奴婢的不是生生的打亂了郡主同少主的獨處。只是氣惱歸氣惱, 郡主可萬萬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邊說著邊小心用托盤上的白瓷碗端到楚晚歌面前,“這可是少主再三叮囑奴婢準備的,更是交代奴婢一定要看著郡主喝下去的??ぶ骺赡涡?,女兒家的身子耽誤不得。”
楚晚歌眼底有著明顯的笑意,這林姑姑倒是個妙人, 方纔讓撞見了自己那麼不堪的一幕, 換作旁人怕是早避開了, 她倒是沒多久就過來了。而且這三言兩語就讓她心裡的芥蒂消失了。
即便知道對方無心也知道對方在府裡的地位, 但是被撞見那樣的一幕雖無怪罪與怨恨也難免心裡有芥蒂。
楚晚歌好笑地接過白瓷碗喝完, 然後把碗口向下看著林姑姑道,“一滴不剩, 姑姑可滿意?”
林姑姑臉上的神色更加輕快了,心知對方已經(jīng)不再芥蒂方纔的事情了,笑了笑,接過了白瓷碗,“郡主好生休息,奴婢告退?!?
楚晚歌待林姑姑走後直接坐到了書桌前,磨好磨然後開始練字,爲了靜心。因爲一看到字會想起風殘月的原因她重生後如非必要均不會動毛筆。
此時的她倒是寧願面對風殘月也不願面對玉希炎了。
一個時辰後,楚晚歌收了筆,兀自望著窗外出神。
一刻鐘過後,若瞳挑簾而進,神色有些焦急,“郡主,奴婢根本聯(lián)繫不到城外的人?!?
楚晚歌將視線轉移到若瞳身上,淡淡道,“無憂城與世隔絕,戒備森嚴,消息自然傳不出去?!?
從她派若瞳出府試著同外面的若音等人聯(lián)繫時就已經(jīng)料到這個結果了,所以並無意外。之所以派若瞳去也是爲了證實。
若瞳有些著急起來忍不住來回在屋子裡踱步,“郡主那這該如何是好?”
楚晚歌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書桌,方回答道,“急什麼,本郡主都不急呢?!?
若瞳擰眉,又道,“郡主,奴婢剛纔回來時,發(fā)現(xiàn)院子外多了一層守衛(wèi)?!?
“唔。不過是你家郡主惹這府裡的主人不高興了,對方想軟禁而已?!背砀枵f得很輕鬆。
若瞳聽到這樣不甚在意似乎在說今天天氣有多好的語氣,一時間哭笑不得,“郡主,若是一直困在這裡,無憂草該如何。殘月公子還在等著您回去。”
楚晚歌幽幽道,“不會太久的?!毕袷钦f給若瞳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若瞳遲疑了幾分道,“郡主還是儘快解決如今的處境。”
想到剛纔進院子時經(jīng)過的層層守衛(wèi),若瞳不免有些心驚,她自然看的出那些並非普通的守衛(wèi),怕是每一個武功都在她之上。
楚晚歌撲哧一聲笑了,“若瞳,你說你家郡主是不是也該算計一回了?!?
明明是笑但是卻讓若瞳感到了幾分悲傷,不由輕喚了一聲,“郡主……”
楚晚歌依然在笑,但是笑意不達眼底,語氣平靜得讓人心驚,“若瞳,本郡主也該長大了?!?
長大了所以該負責了。
前世的她滿心歡喜地祈求著快快長大,只爲了能嫁給風殘月同他白頭到老,爲他生兒育女相夫教子。
而現(xiàn)在的她,所謂的長大卻是要從一個只顧兒女情長的郡主成長爲對一個國家負責任的公主!
若瞳有些心疼,“郡主,您本不該如此的。”
她的郡主是南曜最尊貴的女子,本該在及笈之後嫁給殘月公子,讓天下女子羨豔的!
楚晚歌垂眸,驀而一笑,“不。若瞳,你錯了。這都是本郡主該承受的。”頓了頓,看著窗外陰沉的天色,糾結的語氣道,“可是,本郡主不信命。”
天色暗了下來,屋子內已經(jīng)涼了的飯菜,桌子上明顯沒有動過的碗筷。
一旁的林姑姑忍不住勸道,“郡主,少主怕是不會來了?!币姵砀韬翢o反應又補充道,“少主這段日子忙的脫不開身,況且明兒是先少主夫人的忌日。往年這個時候,少主都是歇在主院的。”
楚晚歌篤定道,“他會來的。”
話雖這麼說,但是當楚晚歌聽到林姑姑說明兒是先少主夫人忌日時,已經(jīng)信了他的確不會來了。
“晚歌,爺明兒怕是不能陪你。不如改天?如果你執(zhí)意明兒得去,爺讓林姑姑陪你去如何?”
“乖,爺明兒真的有事。”
“晚歌,你非得跟爺鬧是不是?”
楚晚歌伸手捂住耳朵,但是依然擋不住那人的聲音,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有事。
呵,在那位面前她恐怕什麼也算不上吧。
希炎啊,希炎,若你當初未曾給我希望,那該多好。
“林姑姑,讓人把這些菜端下去熱熱,他一定會來的?!背砀杵届o地吩咐道,指甲已經(jīng)因用力過度深深嵌入手心。
林姑姑還想再勸,若瞳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對她搖了搖頭。
林姑姑嚥下了到嘴的話,向外面喚了兩個侍女進來把飯菜都端了下去。
一刻鐘後,桌子上的飯菜熱氣騰騰。
半個時辰後,依然是冷掉了的飯菜。
若瞳忍不住紅了眼眶,輕喚了一聲,“郡主?!?
林姑姑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心裡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對楚晚歌埋怨了,明兒是什麼日子,郡主不但不通情達理反而還讓大家都下不了臺。即便性子一向溫柔的她也不免覺得楚晚歌不懂事了。
楚晚歌何等敏感自然看出了林姑姑眼神的變化,接受了對方眼裡埋怨的信息,臉上越發(fā)平靜了。
就在若瞳也忍不住想勸勸自家郡主時,一陣平穩(wěn)的腳步聲傳來。
玉希炎進了屋子看了一眼已經(jīng)涼透了的飯菜,皺眉冷聲道,“把這些飯菜熱熱。”
林姑姑有些意外玉希炎的出現(xiàn),看來這位郡主在少主心裡的地位不低呢。聽到少主的吩咐正準備招呼人再去熱熱時,楚晚歌攔了下來,“不必?!比会峥聪蛄擞裣Q?,“再熱便沒了原來的味道了?!?
玉希炎揮手,“你們先退下?!?
待到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時,楚晚歌突然問道,“你怎麼過來了。林姑姑可是說你不會再過來的?!?
玉希炎慢悠悠地走向楚晚歌,“爺若是不來,晚歌豈不是就要餓著了?”
他原本還真不打算來的。一來是因爲午膳時的不歡而散,二來也因爲明兒日子特殊。只是終究放心不下來。
楚晚歌皮笑肉不笑地道,“少主可是大忙人,晚歌怎麼會奢求呢。”
玉希炎心知對方在嘴硬,心情莫名愉悅了幾分,“哦?那剛纔涼透了的飯菜又是怎麼回事?”
楚晚歌低眉順眼,“少主是主,晚歌是客,自然該等一二的?!?
玉希炎輕嘆一聲,長臂一伸,輕輕將楚晚歌攬在懷裡,低低道,“你說你性子怎麼就這般倔呢……”
楚晚歌嘲弄道,“希炎,我以爲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是金絲雀!”
玉希炎身子一僵,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聲音喑啞道,“晚歌,爺只是氣糊塗了?!?
楚晚歌毫不畏懼地對上他的鳳眸,定定地道,“那麼晚歌明兒開始是否可以自由出入了?”
玉希炎毫不遲疑,“當然。爺?shù)耐砀柘肴ツ亩伎梢??!?
楚晚歌嫣然一笑,“真的想去哪都可以?”
玉希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爺什麼時候騙過晚歌?!?
雖沒騙過但暗中的算計可是不少呢,楚晚歌內心冷笑。
玉希炎視線落在那桌涼了的飯菜上,道,“還是讓人熱熱吧。冷的吃了對身子不好?!?
楚晚歌輕笑出聲,“希炎,這些已經(jīng)熱過一次了。”
玉希炎沉默了片刻才道,“晚歌,是爺不對。”
楚晚歌輕輕推開了他,對外面喚了兩個侍女進來把桌子上的飯菜都撤了。
過了一會,兩碗粥被若瞳端了進來。
楚晚歌拉著玉希炎坐了下來,“這八寶粥是廚房一直備著的,也省了重新做一桌子菜的功夫了,就將就著吃吧?!?
玉希炎有些艱難道,“晚歌,只有這個了?”
楚晚歌全當沒看到對方眼裡的嫌棄,自顧自的把一勺子粥送到玉希炎嘴邊。
玉希炎有些無奈,這下子他不喝也得喝,頗爲怨念地看了一眼楚晚歌。他尤其厭惡甜食,府裡的廚房怎麼可能備著,而她只對魚感興趣。這明顯是刻意準備的。
只是知道歸知道,玉希炎還是乖乖地喝了下去。誰讓他做錯了呢,活該受罰。
罷了罷了,他的晚歌開心就好。
楚晚歌一勺子一勺子地喂,直到碗見底了,才滿意地放下勺子,開始喝她的那碗。
玉希炎感覺到嘴裡的甜味,整個人神情都有些厭厭的。
楚晚歌全當沒看到,心情頗好地邊吃邊稱讚廚子的手藝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