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 楚晚歌才悠悠轉醒,渾身上下痠痛不已,尤其下身火辣辣的疼痛。
身上的衣服明顯是乾淨的, 牀單也是明顯換過的, 身子雖然痠痛但也感覺清爽, 她半睡半醒間似乎記得君堯抱著她去清洗過了。
“素衣?!背砀鑼ν饷鎲镜?。
素衣似乎早就在外間侯著, 聞言立即端著清水進來, 扶著楚晚歌穿好衣服梳洗,然後簡單的綰了個婦人的髮鬢。
因到底是剛大婚,所以衣服是一件水紅色的, 袖口紋有金色的雲紋,頭上也插了一根步搖。
楚晚歌到底是身子不怎麼舒服, 所以任由素衣服侍。
“娘娘可需要是去見過太上皇?”
素衣手上邊畫眉邊詢問道。
楚晚歌不以爲然, “現在已經辰時了, 去了反而會被指教禮數不周全。”更何況太上皇只怕被軟禁了。
後一句話楚晚歌也就心裡想想沒有說出來,畢竟這只是她的猜測。
素衣見此也沒再說什麼, 就自家夫人的身份還真沒人敢揪著這件事說三道四。
“娘娘應該餓了,可要吃些什麼。奴婢馬上讓人準備?!?
這一夜折騰下來,再加上昨日一整天也根本沒吃什麼,楚晚歌確實餓了。
“我要喝銀耳蓮子粥,還要水晶餃子, 芙蓉糕。”
素衣連連點頭, 臉上也有了笑容, 然後端著盆子出去了。
估摸著這些是都備著的, 沒過多久, 素衣就端著楚晚歌說的那些進來了。
楚晚歌快速地吃完,邊吃還道, “這是哪個廚子做的?真好吃。”
素衣哭笑不得地回答道,“娘娘,這就是一直給您做這些的廚子做的。不過是娘娘餓了才覺得比以往好吃的多?!?
楚晚歌這次嫁往北焰不僅帶了侍女宮女,就連平常的廚子也帶了過來。
素衣待楚晚歌吃完後服侍她漱口,然後開始收拾碗筷。
楚晚歌坐在梳妝檯將那個搖晃的步搖拿了下來,突然想起什麼很重要的事情,開口道,“素衣,你去太醫院弄一碗避子湯來。”然後接著補充道,“記得小心點,不要讓人發現了?!?
話落,沒有聽到回答的楚晚歌覺得奇怪地把視線從銅鏡移向素衣。
除了素衣,一身黑色龍袍的君堯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
而素衣的眼神讓楚晚歌明白,君堯什麼都聽見了。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君堯一步步走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正坐在梳妝檯上神色有些慌亂的楚晚歌平靜道,“你想要避子湯?”
極端的平靜,詭異的氣氛。若不是他周身冷冽的氣息,楚晚歌還真以爲他和表面一樣平靜。
“是?!?
君堯臉上的平靜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十足十的怒氣,“怎麼?都同我圓房了還念著玉希炎呢?!?
楚晚歌想起昨晚的事情,而且還是當著素衣的面,臉色瞬間漲得通紅,氣急,可到底高貴如她罵不出什麼話來,半響才憋出兩個字:“無恥!”
君堯怒及反笑,“楚晚歌,你可別忘了。我纔是你拜過堂的夫君。不管是昨晚還是以後,這都是你應該履行的義務!”
楚晚歌也槓上了,直接站起身,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沒人能強迫過我,昨晚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君堯就像看一個鬧脾氣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看著她,只覺得她的話格外的可笑,“楚晚歌,你代表的是西涼!”
楚晚歌情緒有些失控,帶著點空腔,“我知道我都知道。不就因爲這個西涼女帝的身份??蓮念^到尾沒有人問過我的意思。憑什麼,就因爲這個強加給我的身份,我就必須承擔這些。你們所有人都告訴我,讓我不要任性要以大局爲重要承擔起對一個國家的責任??墒沁@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因爲這個身份,我被你們算計。甚至失去了希炎,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懷裡。”
“我有錯麼?若說真有什麼錯,那就是錯在生在帝王家。真的不甘心,憑什麼所有人都必須要求我這個要求我那個。就連女子最重要的姻緣我都必須賠上?!?
君堯頭一次聽到楚晚歌說那麼多,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楚晚歌越說越傷心,直接跑了出去 。
待君堯反應過來剛想追出去時,素衣攔住了他,不顧尊卑,“陛下還是讓娘娘一個人靜一下,娘娘身邊會有人跟著不會有事的?!?
君堯腳步頓了下來,沒說什麼,到底沒追出去。
素衣神色有些感慨,夫人,你到底還是釋懷不了少主的死。
你現在這個樣子,少主若是在天有靈,必定會擔心的。
而另一邊,楚晚歌近乎發泄地向著外面跑去,宮女太監光憑那容貌和裝飾就瞭然了她的身份,“娘娘萬安!”
然後他們發現,當他們話還沒說完,楚晚歌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楚晚歌運著輕功不顧身子的不舒服越跑越偏僻,最後在一處格外荒涼的地方停了下來,剛想往回走,一個陰冷的聲音叫住了她。
“呦,這不是皇后娘娘麼?!标庩柟謿獾穆曇糇尦砀韪杏X格外不舒服。
楚晚歌回過頭看著不遠處的君魘冷聲道,“原來是前太子?!?
前字刻意咬重了音。
意外的是,君魘沒有露出不甘或者惱羞成怒的表情,而是有些玩味地掃視了一眼楚晚歌,在看到她那明顯泛紅的眼眶,嘲笑道,“嘖嘖,看來娘娘和陛下也沒有傳說中的恩愛呢。”
楚晚歌聞言咬牙切齒道,“與你無關!”
君魘厚著臉皮繼續道,“按輩分,我還得喚一聲皇嫂呢?!比会岵唤浺饪吹匠砀杳夹囊焉?,有些驚訝道,“你們洞房了?”
楚晚歌惱羞成怒道,“你……”你了個半天被氣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君魘笑瞇瞇地道,“皇嫂息怒可別氣壞了身子。不然皇兄該饒不了我了?;实芪乙簿褪呛闷妫€以爲皇嫂必定會爲了玉希炎拼死反抗呢。”
楚晚歌聞言沉默了。
君魘看到她的神色,表情樂了,“呦,還真反抗過呢。敢情沒成功呢。嘖嘖,皇兄真不知道憐香惜玉呢。”
楚晚歌凌厲地目光剜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閉嘴!”
君魘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楚晚歌氣急,忍不住威脅道,“上次你差點殺了本宮的仇改沒報呢,怎麼如今不怕死了?”
君魘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突然想到什麼看著楚晚歌的眼神帶著點耐人尋味,“嘖嘖,看來我那好皇兄還沒有跟你說吧。娘娘就不好奇,爲什麼我能成功偷襲,爲什麼暗衛會突然消失,爲什麼救兵來得如此及時?”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楚晚歌卻不願去想。
君魘看著楚晚歌明顯逃避的樣子,慢條斯理道,“我那好皇兄可是拿娘娘你當誘餌呢。因爲我和他有個賭注。如果輸了我會把我的勢力都交給他。儘管這些年我因爲殘暴之名沒人支持,卻也因太子這個身份的便利培養了一股不小的勢力,父皇爲了補償我更是讓我接管了北焰皇室一半的暗衛?!?
楚晚歌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那一天她可是差點死了,如果不是因爲東方靈蕓擋了那一劍。
君魘欣賞著楚晚歌現在的表情,覺得好玩極了,繼續道,“說實話我還真不怎麼喜歡你。不僅僅是因爲嬋兒,更多的是不喜歡你明明已經身在福中還不知足。風殘月與你十年感情,待你若寶。玉希炎寵著你,就連我那個一向只愛江山不愛美人的皇兄也緊張你,甚至爲了你放棄了攻破無憂城?!?
“要知道,無憂城的財力可是幾乎沒有人抵擋得了的。母親是南曜長公主,父親是西涼皇帝,你一出生便享盡尊榮。而你只知道兒女私情向來不顧全大局。”
楚晚歌受不了地大聲反駁,“我的出生又不是我能決定的。就因爲這個出生,玉希炎死了,我又被迫嫁給了君堯。根本沒有人在乎過我的感受!”
君魘一愣,然後看著楚晚歌的神色裡多了幾分輕蔑,“楚晚歌,你一向這樣只知道逃避,只會自以爲是麼。嘖嘖,我開始同情我那個好皇兄以及姬豔了?!?
“錦衣玉食的生活便註定了你必須承擔起責任。玉希炎的死不過是你自己的懦弱造成的,玉希炎那個人可是一向偏執地可怕呢。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你這話說出來不知道我那好皇兄和姬豔該有多寒心呢。每一個人都在包容你的任性,替你收拾爛攤子,楚晚歌你該知足了?!?
楚晚歌整個人也懵住了,良久,她快速的思考,轉動著腦子,就像君魘說的那樣,不管是姬豔還是君堯都是一直在遷讓她。
她嘴裡說著會承擔好對西涼的責任,可實際上卻是一直耍小性子。至於昨晚的圓房,怎麼看都是她的錯,甚至最後君堯也是極盡溫柔的。只因爲初次承歡又身子嬌弱難免疼痛。
“你怎麼在這裡?”按理來說君魘身爲廢太子不應該出現在皇宮。
君魘神色難得的落寞了幾分,聲音有些悲傷,“今兒是母妃的忌日?!?
然後看到楚晚歌明顯茫然無知地表情,自嘲道,“她的忌日恐怕也只有我記得了。”
楚晚歌想了想還是乾巴巴地擠出兩個字,“節哀。”
君魘不怎麼在意,只是眼底難掩悲傷,不知怎麼突然想對面前這個人訴說,當然也不忘抹黑了幾把君堯,“人人都道我一個低等妃嬪生的皇子能成爲太子有多麼幸運。恐怕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是我悲劇的開始。其實也不算悲劇,最起碼不用再被太監欺負,不用再擔心溫飽問題。只需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得嗜血殘暴就可以,而且必須讓所有大臣和百姓都痛恨我這個太子。”
“因著殘暴的名聲,所以父皇下旨廢除我的太子之位時,朝野一片歡呼。”
“沒有人知道父皇一直以來都是把皇位留給君堯的,對他寄予厚望。讓皇兄蟄伏南曜二十多年就是爲了拿下北冥君以及趁機奪取南曜。只不過有了風殘月這個變數,後者君堯並沒有完成。”
楚晚歌沉默沒有插話,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像他說的那樣,她從小到大嬌生慣養,並沒有人敢欺凌她。
“其實,現在挺好的了?!?
君魘玩味地看著她,“皇弟看娘娘如今可不怎麼好呢?!?
楚晚歌憋紅了臉,她突然有點懷念以前那個陰冷殘暴的太子了,而不是這個厚臉皮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