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鈴聲一響,文采揚拎著包就走出辦公室,準備回家。
“小文,等等我。”樓梯口,市場部的園園追上來。
“園園,有事嗎?”
“我要去市區。跟你一起走,方便不?”園園站在原地未動。看來,文采揚不同意的話,她就不走了。園園住公司的集體宿舍里,公司離市區比較遠,她很少去市區。
“方便。路上有個伴兒才好呢。”文采揚向園園伸出手。真奇怪呀,兩個女孩子,甚至是兩位已婚婦女在街上手拉手,沒有人感覺到有什么異樣。要是兩個男的手拉手地走在街上,呵呵,大家會像見到怪物一樣地盯著看。
文采揚原本就跟胖乎乎的園園很聊得來,再加上中午在公司食堂里園園對她出手相助,所以她很高興地拉起園園的手,兩個人幾乎是一蹦一跳地走出了公司大門。
從公司出來,走500米左右,就到了地鐵站。她們公司下午五點半下午,時間尚早,所以地鐵里還沒有到高峰期。兩個人站在車廂一角,還不算太擁擠,真好。文采揚問道:“園園,你要去哪里?”園園答道:“我要去華風廣場。”文采揚說:“我也要去華風廣場。”四目相對片刻之后,兩人相互用手指著對方。“哦……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文采揚想親眼看一看男朋友的海報,那園園也要去看是為了什么呢?文采揚并不關心這個,她想到別的事情,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園園,你說,我男朋友拍了這么大一個廣告,會拿到多少錢啊?”
園園想了想,答道:“我是搞市場的。我們也請模特,一般就是男的,看起來像專家或技術人員就可以。不是大腕明星。拍一下海報照,有的四五千塊,有的三四萬塊,上不封頂。你男朋友拍的這個,那女的是明星,估計代言費得好幾百萬吧。不是按照單次計算的。但是,我覺得你男朋友怎么著也有一萬塊。”
文采揚更不高興了。“一萬塊確實不太多。可見他瞞著我是另有原因的。”
園園安慰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覺得他是怕你不喜歡,才不告訴你的。”她想,要是我男朋友跟一個露出*的女人一起拍照,我也不喜歡。
“他要是知道我不喜歡,為什么還要去拍呢?而且,拍完了,還要瞞著我。”文采揚真的想不明白,越想越生氣。
“小文,你都不問問我,為什么也要來看你男朋友的海報?”園園想轉移話題。
“為什么?”
“還不是為了你和素君打的賭?她下午偷偷地跟我說她相信趙雅朋是你的男朋友。還讓我跟你說她要給你道歉。叫你不要生她的氣。”地鐵開進一個站,文采揚站立不穩,園園一手拉著扶手,一手摟住文采揚的肩膀,輕輕地晃了晃。
女漢子看來也不像想像中那么兇嘛。文采揚感覺到一股溫暖。她笑笑。“我不生氣了。就為跟我講一句,你要跑這么遠的路?晚上你別回去了,就住我那兒吧。”
“不得行吧?你們是二人世界……”園園想,你跟男朋友住一起,估計地方也不大,我怎么可能跟你們擠呢。
“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跟兩位前同事一起住。都是女的。”文采揚笑著說。
“我……今天能看到你男朋友不?”園園很詫異。現在的男女朋友不都是住在一起的嗎?
文采揚更詫異,園園為什么要見我男朋友啊?“還以為我在撒謊哪?”文采揚不高興了。
“我相信你。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說完,園園四周看一看,好像她要講的是個秘密。
“你真的想見他?”文采揚拿出手機,朝園園晃了晃。
園園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是想搶你男朋友。你這么漂亮,我就是想搶也不能夠,是吧?”
“傻丫頭,說什么呢?”文采揚靠進園園懷里,激活屏幕,撥打趙雅朋的電話。園園摟住文采揚的肩膀,看來文采揚臉上漾起甜蜜的笑容,好生羨慕。
“寶貝……你在哪里……還在公司……趕快來華風廣場……不干什么……我閨蜜來市區逛街……我要你請我們吃飯……好……待會兒見……知道了……嗯……好了……好了……再見……掛了啊。”文采突然覺得有這雅朋這么一個男朋友,還算有點面子。
掛上電話。文采揚對園園說:“園園,放心了吧?”園園說:“放心,放心。”文采揚不知道,她隨口說園園是她閨蜜,讓園園激動了好一陣子。最后真的就成了她的閨蜜。
十幾個站之后,文采揚和園園終于肩并肩地站在華風廣場。華燈照耀下,廣場上,大樓里,衣著時尚的人們熙來攘往。即使不買東西,置身于這繁華商業區之中,成為其中一員,也倍感自豪。可以想像,此時抬頭仰視那幅巨大的海報的文采揚和園園,心中該有多么激動。
園園默默地數了數,海報足足有十層樓那么高。夜色里,鐳射燈光的照射下,整張海報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攝人的張力。是什么造成這種感覺呢?是女模那緊繃著的臉?是她嘴角略帶嘲諷的線條?是她手中握成套索一般的皮鞭?是她若隱若現堅挺的*?是她大大咧咧女漢子一般叉腰而立的氣勢?還是……園園呆呆地看著那海報,一次又一次機械地按下相機的“快門”。
“文文,這么巧,一出地鐵就看到你了。”耳邊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
“寶貝,不是巧,是我們站的位置好。”文采揚的聲音越發地嗲起來。“園園,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趙雅朋。寶貝,這是我的閨蜜程園園。”
園園急切地轉過身來。海報中的那個人就在眼前。不過,這次他是穿著衣服的。上身一件設計簡潔的無領衫,下身一件發白的藍色牛仔。斜扛著一個背包。跟海報上的人反差好大。
“你好,園園。”趙雅朋跟她打招呼。
“你好,雅朋。”園園有點拘謹。畢竟,她現在是個電燈泡。
文采揚一把拉起趙雅朋的胳膊,轉向那張海報。“趙雅朋,你現在告訴我,這海報中的那男的是你嗎?”對呀,園園也很想聽他親口承認或否認。
稱呼從“寶貝”變成“趙雅朋”,趙雅朋立即后悔不該不及時匯報。“是我。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講呢。”
趙雅朋的話還沒有說完,文采揚的小臉就繃起來,很生氣的樣子。還好有園園在場,要不然,不知道要花多大勁兒才能把生悶氣的文采揚擰過來呢。最后達成協議,鑒于有客人在場,暫時擱置爭議,明天她再跟他算賬。
他們一行三人,在華風廣場后街找了一間不大不小的西餐廳。園園連哄帶捧地讓文采揚點餐。
文采揚和園園點了意大利面條;趙雅朋要了一盤炒飯。氣氛有點尷尬。不過,這樣吃得更快。
飯后的果盤也上來了。園園說:“小文、雅朋,我今日晚上,除了要親眼瞧一瞧雅朋的海報照之外,我還要給講個故事給你們倆個聽。”
趙雅朋放下手中的水杯,彬彬有禮地回應道:“一定是很精彩的故事,愿意洗耳恭聽。”
文采揚好奇心又被挑起來。她胡亂地把叉起來的一小塊西瓜塞嘴里,嚼巴嚼巴就咽下去。“專門跑來給我們講故事,這件事就有意思。快講快講。”說完,還連連揮手。看來吃飽肚子后,她的心情也好了一點兒。
程園園喝了一口水,講了這么一個故事。
我上初中一年級那年過完年,因為父親工作調動,一家三口人從沿海一座小城市搬到西北部一個大城市里。我也轉到一所新學校。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學校、陌生的同學,甚至那干冷的空氣都是陌生的,在新學校上一個多星期的課,我一點都不開心。
第二個星期五的下午,最后一節課上課前,我兩手插在厚厚的褲兜里,坐在座位上,無聊地瞧著窗外灰蒙蒙的天。
“你好,新來的同學。我明天過生日,你能來參加我的生日集會嗎?”一個又尖又細地聲音對我說道。我穿得很厚,扭過身也費勁兒。是班里的一位小個子女同學,我跟她也不熟。其實她也是新來的,比我早幾天。她站在過道上,手里拿著硬紙片一樣的東西,要遞給我。我極不情愿的把左手從褲兜里抽出來,接過那張硬紙片。
是一張用硬紙片手工制做的請柬。“請柬”這兩個寫得很大,歪歪扭扭地,顯得特別難看。打開,里面寫道: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邀請你到我家,和我的朋友一起共同慶祝一下。除了生日蛋糕之外,我還為你們準備了好多好吃的。
下面是家庭地址和她的姓名。
“明天,你會來嗎?”她雙手捏著厚厚一迭請柬,神色不安地看著我。這么冷的天,寒冷的周末,我多么想在家里睡個大懶覺啊。明天生日,我還沒有為她準備生日禮物呢。真地不想去。不過,我天生不想讓別人失望,于是我隨口答道:“我會去的。”
她笑了,笑得很燦爛。然后就向后面走去。看來她是想邀請全班同學去她家呀。我們班人不多,只有三十多個人。我的目光好奇地跟隨著她。盡管她很緊張,但還是一定要親手把請柬交到各位同學的手上。不過,收到請柬的同學接過去的時候,似乎都不太情愿。估計跟我一樣,不想在寒冷的周末出門。
同桌是個男生,他從外面走進教室,手里也拿著一張丑陋的請柬。他合起雙手握住把那張,捏呀捏地。丑陋的請柬變成了皺巴巴的紙團。他把那紙團往桌斗里一扔,說了句:“真丑。”
晚上回到家。我們家裝了地暖,很暖和,很舒服。吃完晚飯,爸爸照例鉆進書房加班去了。他是一位工程師。媽媽坐在沙發上,一邊打毛衣一邊看電視。我跟媽媽說明天有位女同學過生日,還發了請柬。然后把請柬拿給媽媽看。媽媽認真地看那張請柬。然后問道:“你明天會去嗎?”
我說:“不想去。”
媽媽問道:“那你跟她當面是怎么說的?”
我說:“我說我會去,但是我真的不想去。”
媽媽說:“說了要去,就應該去呀。而且,你跟同學們還不熟,多好的機會!”
我說:“好吧。我還沒給她買生日禮物。你總不會要我空著手去吧?”
媽媽說:“她是說十點開始嗎?明天一早我們去買。我送你到她家。”
我說:“那好吧。”
媽媽說:“想好了要買什么禮物給她嗎?她喜歡什么呢?”
我說:“我跟她都不熟。不知道。”
媽媽說:“上次在書店里,你不是想買一套書簽嗎?”
我問:“媽,我是不是你親生的?”
媽媽說:“這孩子,說話顛三倒四的。”
我說:“我要買那套書簽,你死活不肯買給我。我同學過生日,你卻要買給她。親媽哪有這樣的?”那套書簽一共有12張,裝在一個長條紙盒里。印著12種花。很漂亮,很精美。12塊錢,一張個書簽1塊。媽媽舍不得買。
媽媽說:“我準備買兩套,一套是你的。一套是她的。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送給朋友,才算對吧?”
這樣還差不多。我撲到媽媽懷里,摟住媽媽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