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鳴聲嘰嘰喳喳響起,陸小妹被吵得睜開了眼。
“哦,你醒了……”
一只手輕撫過她的后腦,小妹抬眼,正好迎上了祁宇默的目光。剛過寅時,也不過五點多。
“好早啊……”
雖然是夏末,可依舊有清冷的風刮進窗子,陸小妹沒打算起來,繼續享受著被窩的溫暖。
“你……”祁宇默皺眉,“你昨晚又偷吃什么了?”
小妹捂著嘴巴瞪了祁宇默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自己烤的餅干……昨天還沒吃飯就被你拖到榻上睡覺了……半夜的時候我就餓醒了了!還不能吃么!”
“我說怎么有糊了的味道……”
祁宇默想起了往事,輕笑兩聲,抱著懷中的女子喃喃道:“以前就知道你做飯不好吃,逢做必糊,沒想到過了這么久,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陸小妹想到自己在山洞里烤了一年的瞎眼魚,都是糊的……就是一陣反胃……
“切,你做飯好吃了不起啊!”陸小妹推開祁宇默的手臂,“也就和尚陽差不多嘛……以前尚陽都求著我吃!我吃是給你面子……”
驀然又想起了尚陽,陸小妹心頭一酸,禁了聲。
“你放心,他在白虎國,跟在十蕭身邊,一定會平安無事……”看到單薄的脊背微微顫抖,祁宇默喉頭滾了滾,心疼地替她披上了薄被,“別擔心了……”
女子蹙眉轉過頭來,眼中氤氳,可憐兮兮的樣子。
心無端又是一緊,祁宇默咽了咽,湊上去想要親她,正要觸碰到唇瓣,就聽見她肚子咕嚕嚕的叫聲。
“我又餓了……”陸小妹捂著肚子,聳動著肩膀,背面看去好像在哭,“這兩日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了,連飯也不給送……你也不回來給我做飯……后來不是宮女,而是太監來送,我覺得奇怪,又怕下了毒……只能烤些餅干自己果腹……可是實在太難吃了……”
“……”
祁宇默很是無語。他這幾日被玄宸折磨,忙得連睡覺的時間也無,只能派自己的手下給她送飯食,他的手下都是男的,肯定是扮成太監啊……沒想到她卻因此生了疑……可是報信的人說她都是吃光了的……那些飯菜……不會都喂了那只斜眼貓和池塘的魚了吧……
“我去給你做,”祁宇默穿戴好了中衣,下了榻,“你再睡一會吧……”
拾起地上的外衫穿戴好,祁宇默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準備出門,回頭看到女子笑嘻嘻地坐在榻邊望著自己,薄被滑落,露出了一旁的肩頭,肩頭有一排微紅的齒痕……
“清晨露重,別著涼。”
祁宇默轉身,重新將薄被提她遮蓋好,才出了門。
“哼……”
陸小妹縮在被子里,舒舒服服地霸占了整張榻,不多時,就聽見了炒菜的噼里啪啦聲,香氣鉆入鼻孔,等著開飯,安逸舒適。
“唉……”陸小妹嗅了嗅,搖頭遺憾道:“這么好的執事,過幾日就走,真是可惜了……”
翻了個身,女子自嘲地笑道:“罷了……人還是不要太貪心……”
她要的那個位子,注定要和他分道揚鑣。就算現在同樣的高度,那個位置確是彼此獨立,每個高峰,都無法移動,再也無法接近分毫……
兩個國的王,怎么可能結為夫妻?
這比讓自己再次相信愛情,相信還可以依靠別人更加天方夜譚。
她已經徹底明白,自己的命,若是不能握在自己手里,是一件多么可憐可悲可怖的事情……
……
一起用過了早膳,祁宇默就又匆匆忙忙地出了門。臨走前,帶走了唯一那盤子烤焦了的茶點,再三叮囑,太監送來的飯食是無毒的,她可以放心吃。
陸小妹同往常一樣,懶懶地躺在在院子中的搖椅上曬太陽,不多時黑貓便來到她的懷中,縮成一團,不耐煩地蹦來蹦去,還打了個噴嚏。
“黎叔,回來啦……”陸小妹被撓得發癢,“好啦好啦,等畫畫回來燒水我就洗澡……哈哈……好癢……”
腰間的骨笛晃了晃,陸小妹取下骨笛,黑貓叼住,跑到遠處的陰涼下和泡泡玩去了。黎叔最近發現泡泡很好玩,玩貓爪*泡,兩個人……哦,不,一只妖,一只鬼玩的不亦樂乎。
陸小妹看著骨笛滾來滾去,很開心的樣子,也覺得很開心。這骨笛幫了她不少忙,否則她要招魂,還要去爬樹捉蟬。
蟬是可以牽引死魂的生靈。雖然她覺得蟬烤著吃還不錯,不過要天天爬樹去捉,也太費體力了,她現在一激動還會嘔血,搞不好從樹上掉下來就一命嗚呼了。
第一美女神醫后人為了捉蟬吃從樹上掉下來摔死了……
這個死法也未免太勁爆搞笑了些……
為了防止這樣的悲劇發生,陸瑜很有先見之明地替她尋到了顧凌。
顧家嫡子顧凌雖然被碎尸萬段,可保留了一段完整的腿骨,殘存的一縷魂魄帶著執念,寄存在骨頭中不肯離去,只為了一個心愿。
為了,和他的哥哥顧涵合奏一次。
當初玄武王盯上了顧家,顧家也不是完全不知。不同于顧涵清高沉悶,顧凌活潑好動的性子,又是嫡子,打探到風聲也不難。顧家招魂控魂的絕技每代只傳一人,這個人無疑就頂著被殺被利用的風險。
顧凌敬重哥哥的才華,為了庇護顧涵,搶去了一開始不以為意的繼承人之位,不久后,就死在了玄武王的殺手手中。
顧涵一開始是不知道的,只是這一路跟著祁宇默,又來到了這玄武王城,隱約也聽到了風聲。他甘愿歸順自己,留在自己身邊,是為了顧凌。
這一段兄弟情深的故事,陸小妹看在心里,想到的卻是尚陽。
那個傻子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伴君如伴虎,十蕭,手中握著白虎令,現在已經籌謀著奪回白虎王的位置,尚陽心思單純,總是難免替他擔心。
當初十蕭冒著和祁宇默為敵的危險,收留了尚陽,陸小妹覺得不只是因為自己那一枚紅葉的玉牌,能令十蕭這般費心盡力。似乎十蕭還挺中意尚陽的……
白虎國斷袖之風盛行,她不能不擔心瞎想,畢竟上陽花長得那么秀氣,還那么賢惠……的確很有小受的潛質……她十分理解十蕭,畢竟自己都曾想將尚陽討來做老婆……
成為玄武王,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尚陽,只有在和十蕭不相上下,或者比他更強的實力,才能從他手里要人……
尚陽是她唯一的親人,當初若不是自己執意跟著祁宇默,尚陽也不會和自己分離。
一想到這里,就又忍不住對祁宇默產生怨懟的感情,搖搖頭,往事不堪回首,還用想來做什么……
不可否認,她還是會忍不住懷念被愛的感覺,貪戀祁宇默的懷抱。不同于陸瑜的溫文爾雅,抱起來好像個滿是天然清新的抱枕,祁宇默的懷抱是溫暖炙熱的,不只能讓她也感覺到皮膚的暖意,連心里也暖起來。
真是可惜了……若是還能留下來個影子陪她就好了……
好可惜……感覺再難找到這么愛著她,又不覺得討厭的人了……
好可惜……
……
夢里似乎有人說話,是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怪腔怪調的老婦人。
“你這青梅都軟了!不夠酸!”老婦人咂嘴嫌棄道,“要硬的!別長得太大!那才夠味!”
“老人家……您可真重口味……”年輕女子話語略帶酸味,“您不倒牙么?”
敲擊門牙的清脆響聲,“嘖嘖,別看我上了年紀!牙口比你們這些年輕人還要好!不但叩齒強健牙齦,還每日用小妹牌秘制牙膏,吃嘛嘛香,身體倍棒……”
……
小妹牌牙膏……
……陸小妹撇嘴,睜開眼,正看見畫畫和披著一襲黑色長袍的老巫婆對著吃茶聊天。
“呦,老巫婆!還活著嘛!不錯不錯!”
小妹拍手坐起身來,“怎么?不夠酸?等你幫我拿下這盛產酸棗酸梅的玄武,還愁沒有合你口味的?”
老巫婆名字里帶著個梅字,原名方有梅,是個巫醫。因為她醉心癡迷于琢磨稀奇古怪的巫術,醫術只是略通皮毛。
方有梅年輕的時候有一次制毒發生了爆炸,炸死了親夫,成為了謀殺親夫的通緝犯,隱姓埋名賣藥為生。后來又因為醫術不精,耽誤了幾個病人,還經常偷隔壁的青梅險些被病人家屬和隔壁鄰居扭送官府,正巧她當時跟著爺爺還有尚陽去其它的村子義診。爺爺和尚陽最厭惡巫醫,所以并沒有插手。陸小妹覺得她制毒技術一流,那時候也正因為下鄉被蚊蟲叮咬惹得心煩,想讓她幫忙配置驅蟲驅蚊的香水,便醫好了那幾個病人,幫了她的忙。
當初,她們因為青梅結緣,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緣分又重新續接。
“老巫婆,你怎么認出我來的?我改了名字,換了臉,你老了老了倒是愈發耳聰目明了!”陸小妹打量著老婦滿臉的褶子,曬得黝黑的臉失笑,“呦,這敢情一直在鄉下偷梅子吃了!看這一夏天曬的!”
“嘿嘿,老身巫術也有長進,算到你有一道死劫,只有老身能解!”老婦人暗笑,“小鬼!你才最是無利不起早的!說吧,這次把我撈出來,是又有什么企圖?”
陸小妹笑的詭譎,連方有梅都愣住了。
當初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究竟發生了什么,變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