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等我……我一定會來救你……
玄色的身影消失在不遠處的蒼翠中。
陸小妹一抬手,將一根纖細的金絲手鏈扔到了池塘中。
池塘中的錦鯉以為是餌食,便爭先恐后地爭奪,最大的一尾搶先啄到,便眼睛一翻白,肚皮朝上,浮上了湖面。
“啊呀!”,畫畫驚呼,上前撈起了死魚,點頭,“一會烤熟了給黎叔當宵夜!”
“不想被黎叔撓,你還是找個地方埋了吧!”陸小妹盯著死魚眼冷笑,“中了最毒的‘水見死’,就算我復活它,也活不過兩日的!”
“不是吧?”畫畫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一把將手中的死魚甩到了一旁的樹下,在裙擺上擦干手上的水,“那個玄奕不是中了絕情散?還喜歡你嗎?怎么真的舍得你去死?亦或……會不會是他知道是你……”
“不,”陸小妹搖了搖頭,端起茶盞,小嘬一口,“這毒,不是他下的。”
畫畫困惑外頭,“那是誰?”
青瓷茶碗落在茶幾上,聲音清冷。陸小妹冷笑,“不是徐氏,就只可能是玄武王,或者是他們兩個!這件事交給你去查清楚!居然想借玄奕的手要我的命!‘水見死’已經(jīng)絕跡多年,沒想到為了對付我還找到了制毒師傅!琉璃出事,看來他們也終于動了真格,費了這么大力氣,倒是真是沒小瞧我……”
“嘖嘖,”畫畫咋舌,打量著滿臉不屑的陸小妹,“她真是你親媽么?你怎么這么恨她?青龍王害得你這么慘,你都能原諒,她畢竟還和你留著一樣的血……”
“一樣的血?”陸小妹眼中浮出寒光,“琉璃才是她親生的!和她們流一樣的血我嫌臟!”
畫畫搖頭攤手,轉身跳上一張浮在湖面的菏葉,“你們的事情我不懂,我還是趁早去辦事吧!現(xiàn)在王宮中的怨氣太重,凈是些訴苦的,找個明白鬼打探事情也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對了,”陸小妹一拍頭,想起來一件事,“我差點忘了,你再派一隊去天牢找個老巫婆!那個老瘋婆子,既然送了個人情給我,我也不能視而不見!”
水見死原本無色無味,遇到水后化成的毒也是無色無味的,如果不是制毒師在金子上淬毒留下了外行人看不懂的記號,她真的可能著了道……
出門在外,果然不能沒有朋友,這一味毒,就真的可能要了她的命,毀了她的宏圖大業(yè)……
“老巫婆?”畫畫蹲在菏葉,已經(jīng)飄離了岸邊,“牢里的人都和鬼一樣!我怎么找……她什么模樣啊!”
“你見到她就知道了,”陸小妹擺手,“記得帶著點青梅,她喜歡酸的……”
畫畫的臉已經(jīng)綠的和青梅一個顏色……
綠色的菏葉也飄遠了。陸小妹這才轉身,進了屋。
這瑞雪閣的確修建得很合她的心意,南北通透,采光也是極好的,這小島四周雖然環(huán)水,卻也種了驅蚊驅蟲的蒿草,下夜點著明燭讀書,也沒有小蚊蟲來打擾。
既然玄武王已經(jīng)察覺了她,這瑞雪閣怕也是住不安穩(wěn)了,依在湘妃榻上琢磨著下一步計劃……也許是因為將才發(fā)生的太多,一安下心神,便覺得困倦,依在榻上睡著了……
祁宇默匆忙趕回來的時候,見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屋外的的躺椅上逗貓曬太陽,心頭便是一緊,急急進了屋,一見她正縮成一團睡的安穩(wěn),懸著一路的心才落了地。
坐在湘妃榻邊,注視著安睡的女子,祁宇默想起了將才發(fā)生的一幕。
自從那日他從玄奕身邊將她奪回,就再沒見過玄奕。這兩日全是玄武王出面,玄奕似乎消失了一般。
眼下正是事關成敗的緊要關頭,玄奕歷來鋒芒畢露,如此隱而不見,明顯似有隱疾,此刻正是大舉出兵搶奪王權的時候。祁宇默奉無涯子的意思來助玄宸,幾次三番力薦玄宸出兵,卻奈何玄宸一見王都大亂,心里也亂了,優(yōu)柔寡斷幾次推脫不肯出面,貽誤了最好的機會。
祁宇默早就知道玄宸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只不過遵著師父的意思,他的身份也不合適拎著玄宸的脖子讓他出面,這兩日除了權傾陌幫著他穩(wěn)定民心,忙得焦頭爛額。今日守衛(wèi)在島邊的侍衛(wèi)來報,說是有玄奕模樣的男子上了島,他便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
他知道陸小妹對自己還存著戒心,自己不放心安排守衛(wèi)照顧她,在她看來也是監(jiān)視,便只能讓他們遠遠地扮作太監(jiān),徘徊在島附近。
“……在青州的時候我和玄奕關系還算好的,因為我們的喜好總是一致,而我是大師兄,自然是經(jīng)常讓著他些……”
祁宇默拉著女子的手,將她擾亂的鬢發(fā)攏了攏,輕聲道:“以前他若不是被仇恨迷了眼,他也是喜歡你的,這次你換了身份回來,又恢復了這一張傾城絕色的容顏,他想來不會那么輕易放開你了……”
輕嘆一聲,“這次……我不會再讓著他了……”
榻上裝睡的小妹也裝不下去了,還沒睜開眼睛,就笑出了聲,“大師兄……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
對于陸小妹的胡言亂語已經(jīng)習以為常的祁宇默,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自言自語被聽了去,臉一紅。
“你醒了?”祁宇默蹙眉,“將才裝睡?”
“你一進門我就醒了,”陸小妹伸了個懶腰,依靠著湘妃榻坐起身:“以前我睡得死,連打雷都不醒,尚陽總是瞎擔心,擔心我睡著了遇上地震就被埋了……后來凈在野外睡,總是擔心有野獸什么的,一有響動就醒了……”
“我知道你受了許多苦……”祁宇默俯身抱住了她,“我知道你不想再回到我身邊……可我放心不下你,你知道我多想天天都能見到你么……”
陸小妹詭笑,附耳小聲說:“你殺了花似鸞,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小舞……我錯了……”祁宇默長嘆一聲,“當初是我自私,想要利用花似鸞復活你……是我開始的……可是,她已經(jīng)毀了她原來的肉身,如果她死了……那具肉身也保不住了……你,你現(xiàn)在身子也不好……”
“你想我萬一要是死了,就再移花接木,將我的魂魄移入那具肉身,所以要讓花似鸞幫我養(yǎng)著?”陸小妹猛然推開祁宇默,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也別以為我會借此感激你!我的命,是死是活,都不要你摻和!你算什么?”
“……”祁宇默劍眉怒挑,起身一把拉過陸小妹,搖著女子的肩膀,“我算什么!?尚筱舞,我們成過親,拜過堂!連孩子都生過!你說我算什么!”
“我以為我已經(jīng)說的夠清楚明白的了,原來你還是不明白,”陸小妹苦笑,冷冷地迎上祁宇默滿是怒火的眼,“無論從前有過什么,那都是從前!尚筱舞死了!和你拜過堂成過親的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死了!你其實也知道的吧?我在利用你,你一面防著我,一面應對你師父很辛苦吧?你真的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傻傻地愛著你的尚筱舞么?我只不過和你玩玩!你竟然還當真了……真是好笑……”
祁宇默只覺得自己再炙熱也無法融化她冷得像冰一樣的眼,希望瞬間被澆滅,連語氣都忍不住的悲涼,“……小舞……你別這樣……別這樣……”
就連拂過他臉的手,竟然也是冰的,略帶戲謔的語調,踮腳附耳在他臉側:“怎么,這就受不了了?你不是很厲害嗎?以前就算是綁也會將我綁在你身邊,現(xiàn)在怎么這么弱?這么弱,你真的斗得過朱雀新王么?他可是很厲害的……”
心頭似乎有熊熊怒火燒灼著,祁宇默喉結滾動,將女子抱了起來,徑直抱到了榻上,扯下了幔帳,瞪著懷中瞇眼壞笑的女子,呼吸急促炙熱,“你現(xiàn)在是代表玄武嫁給我的公主,你還是我的!”
“……”
溫熱的唇好似暖流,劃過她的臉,頸間,被逗弄得癢痛不止,他的手也好似火一樣熱,落在她的身上,觸碰之處都火辣辣的燒灼起來,引起一陣陣的驚顫……眼前茫然一片,似乎在花海溫泉之中,陽光暖暖地籠罩著,瑰麗絢爛……
“阿默……”
身上的男子一震,聲音沙啞哽咽,“小舞……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愛你……”
他的目光過于炙熱,陸小妹招架不住,閉上了眼。
……
側耳傾聽身邊人的呼吸,直到陸小妹確信祁宇默已經(jīng)睡熟,才掀開被子,將玉枕塞在男子懷中,小心移開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撿起地上的中衣,下了地。
身后的人翻了個身,被子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鉆入耳朵,如雷霆炸開。
呼……陸小妹輕呼出聲,祁宇默什么時候不容易醒,什么時候真睡假睡,她還是清楚的。
周身酸痛,陸小妹揉著微腫的眼睛,蹲在地上,強忍著困倦,在祁宇默的衣襟里摸索。如期摸到了一塊硬板,陸小妹勾起唇角,青龍令終于到手了。
此時,門外似乎有細弱的摩擦聲,是動物爪子刮劃木門的聲音。
小妹手一揚,一塊微青色巴掌大的令牌飛出了窗外。窗戶上有一只貓影矯健跳起,叼住了令牌。
聽到喵的腳步聲噠噠噠地遠去,陸小妹伸了個懶腰,準備脫衣服上榻,剛想挑開幔帳睡個好覺,忽然想起了什么,轉身走到茶幾旁邊。
茶幾上,有一盤陸小妹烤失敗了的黑色點心。陸小妹拿起來一塊,手沒有力氣,巴掌大的四方點心咣當一聲掉在茶幾上。
陸小妹一驚,還好祁宇默并沒有醒來,她拾起掉落的餅干,啃成了橢圓形狀,塞在了祁宇默貼身的小口袋中。
一切準備完畢,蹭了蹭嘴上的餅干渣,再次褪了中衣,鉆進了被窩。
嗯……
抽出玉枕,鉆進溫暖的懷抱,祁宇默沒有醒來,只是試探地抱的緊了些。
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