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梅看著陸小妹壞笑,心里忍不住打鼓,不打自招道:“你……不會已經知道我最近在研究什么秘術吧?”
“離魂咒,”陸小妹微笑點頭,“半個月前,我聽畫畫手下的小鬼說起來,最近兩年,玄武國最西側的冥靈山下的村莊中有人性情大改,村人疑是有妖孽作祟。想來有陰陽家的玄武,妖孽也不敢怎樣,八成就是你做下的好事!而且,我知道那冥靈山可是出了名的寶山,盛產各種山珍野味……你吃飽了,就下山禍害百姓去了?”
“哪有哪有!”方有梅眉頭擠成川字,慌忙擺手,“我試驗的對象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不是不肖子孫,就是不守婦道整日勾搭野漢子的,或者是在外面亂花的臭男人!都虧了我,好些都成為全國勞模,最賢淑的娘子,最顧家的丈夫……”
“得了得了……”
陸小妹擺手,打斷了方有梅的話。方有梅醉心秘術,連親夫都炸死了。如果繼續讓她介紹她研究的秘術,估計又得聽上半日。
原本覺得是奢望,如今老天爺卻將這個神神叨叨的老太婆送到了她眼前來,那么,她可以不必猶豫了。
“這次尋你來,是想托你辦件大事,”陸小妹壞笑,“事成之后,玄武王城冥靈山方圓十里的青梅樹所產的青梅,全數歸你,如何?”
老者的法令紋深深,像是刀砍得一樣,臉頰瘦削,一雙丹鳳眼卻閃著矍鑠的光,同樣忖度似的笑,“看來,的確是件大事!說來聽聽,只要不搭上老太婆我這條賤命,沒什么不能一試!”
“其實,很簡單,”陸小妹逗著懷中舔自己臉頰的黑貓,“到時候你就會知道。”
“可是……”方有梅好似想起來什么,顯得有些猶豫,倏然小聲道:“你知道我們巫醫一直備受歧視不說,還和陰陽家的人水火不容……若是被他們知道……”
“這個你盡可放心,”陸小妹笑著揮手,指點著自己周圍這一群詭異的生物,“別說是你,如果陰陽家的李子然沒有閉關,我也沒辦法借他們的力,得以這般清閑了,陸瑜果然夠愛我……”
如果不是陸瑜事先破了陰陽家的結界,大損其元氣,李子然也不會被傷得閉關修養,迄今為止不見人影。那么喜歡沒事逼逼看好戲的人,居然錯過了最精彩的王位爭奪戰,估計在哪個山洞里蹲著畫圈圈咒罵自己和陸瑜呢吧!
“這就好……”方老巫婆松了一口氣,“那群自詡為陰陽家的人,一個比一個自負,好像天底下的秘術都只能他們才能使似的!還打著什么替天行道的旗號,暗里還不是強取豪奪其他各家不少秘術。玄武的顧家遭難,八成也和他們脫不了干系,傍著玄武王這顆大樹就這么胡作非為……活該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陰陽家……李子然……
陸小妹撫著懷中黑貓柔軟鬢毛,想起了故人。對李子然,雖然曾經嫌他話多擾得耳朵不清凈,還喜歡沒事找事亂打假,可還談不上討厭。自然也沒多喜歡,到頭,也不過算是點頭之交,萍水相逢。
最在意的,還是他曾經為自己占卜的那一卦,說得還蠻準的……不過,自己這么和陸瑜一說,卻被陸瑜鄙視了一番。陸瑜說那一卦只不過占卜了上半部,下半部卻因李子然法力有限,沖不破她的氣場,占卜不出她的未來。
陸小妹好奇起來,問陸瑜能不能幫她占卜下半卦,陸瑜說能,卻奈她如何糾纏,也不肯替她占卜。
陸瑜拒絕的理由很令她無語,你知道也沒什么用,該遇上的劫,都會遇上,只要多做好事,廣布善緣,也沒什么可怕,何必自己瞎嚇唬自己?還浪費我的時間體力,有這時間還不如去曬曬太陽……
雖然陸瑜從不占卜,可卻依舊料事如神。她誰都不信,也不會不信陸瑜的。這次自己爭奪王位,到如今這般順利,一多半原因,是因為陸瑜替她鋪好了路,她只要好好走,就有八成希望奪得王位……雖然蹦出來的絆腳石也不少……
陸瑜從來不告訴她自己為何離開。陸小妹暗自揣測,陸瑜八成是在拖延無涯子。
如果無涯子前來,陸小妹便瞬間多了個勁敵。她現在利用祁宇默對自己的愧疚,有把握掌控祁宇默,可是并沒有把握可以贏祁宇默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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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老狐貍,不要太狡詐……
夏末微涼,宮闕的西門處隱隱傳來了擂鼓響聲。
畫畫和方老巫婆機敏地起身:“是打起仗了么!?”
“黎叔,休息了這么久,是不是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陸小妹也站起身,望向西方日落血一樣紅的殘霞,“這兩日都是小郭嘉佯裝兇殘,祁宇默要幫玄宸出兵鎮壓我家小郭郭,我們得去幫個忙了……”
喵……黑貓竄上她的肩膀,咬她的耳垂,似有阻止之意。
“你說如果我這么做,用了太多牡丹花水之力,擔心我會有危險?”陸小妹撓了撓黑貓的下頜,“別擔心,陸瑜說最后三次我會有感應,到時候我會停手的,你放心大膽去做就是了!”
黑貓咕嚕嚕地哼了兩聲,蹭了蹭,終于不舍地跳下了地,矯健地跳過荷葉,消失在遠處的草叢中。
“牡丹花水?!”方有梅大驚,瞪向陸小妹,“你……你什么時候,得了這……”
“不久前才剛得到……牡丹花水之力可以復活任何已死七日內之人,修復任何破損了的有形器物……”
牡丹花水之力開啟后,手心的那顆紅痣就已經不見了。陸小妹端詳著自己的手冷笑,轉身面向方有梅:“可這樣的能力,于我這樣的人又有何用?我想讓他們活過來的人,再也不可能活過來了……為什么那些害死他們的人還活著?他們也該去死才是!”
“神……”方有梅驚呆,指著陸小妹顫抖道:“相傳擁有牡丹花水之人可以操控生死,顛倒乾坤……這是神才有的能力啊……”
“神?哈哈哈……”
陸小妹笑到肚子痛,“老巫婆,你看見過哪個神一副將死之軀,只能救別人卻無法救自己?如果神是如此悲哀的存在,那我還不如去做一只無拘無束的孤魂野鬼!”
老者唏噓兩聲,凝眉搖頭,“小妹,你當真的無所謂了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何還要讓我動用離魂咒?你還是有割舍不下的人是嗎?”
離魂咒,可剝離出生者魂魄中的情感、好惡、秉性,使之性情大改……分離出的一縷魂魄,可收容貯存,也可轉移入另一人體內,抑或可化做人的模樣。
陸小妹立在池畔,緋紅的衣袂迎風而搖。水中的金黃赤紅的錦鯉成群游弋,池中的荷花或粉色或純白,也開得正盛。驀然,女子轉過臉旁,看著容顏已去的方老巫婆,又看了看池畔中自己陌生的容顏,釋然一笑:
“其他人也許不明白,你怎么會不懂?人啊,一旦嘗過了被愛的滋味,又怎么會那么容易割舍了的?”
方有梅一怔,哀哀一笑,法令紋更深了些,垂了頭不再言語。
“人生來孤獨,這孤獨會像潮起潮落用不停息,直到死亡來臨,所以人總是忍不住地想要去愛與被愛,想要在冰冷的塵世中依偎,互相取暖。”
“愛與被愛就好像會上癮一樣,這是凡夫俗子都戒不了的毒。我也不過是個俗人罷了……”陸小妹轉過頭,望著仿若血染紅的西邊層層火燒云,露出笑靨,“好吃懶做了這么久,也該是我上場的時候了!”
城外正廝殺,紅霞漫天涯,正是登場的好時機。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為了這一日,她特地花了重金,在玄武都城常榮那家自己原來經常光顧的裁衣店訂制了一件紅裙。
這件裙子并沒有夸張的襯飾,不過貼身的裁剪,看似簡單,細節之處卻不馬虎,收腰領袖繡著墨黑色的牡丹花紋,顯得大方高貴卻又不奢靡。浸染了九九八十一次的朱紅紗裙,迎風輕舞,很是合襯此刻的情境。
郭嘉鎮壓反叛的百姓,這三日已經殺了不少的人。今日祁宇默終于打著玄宸的名義帶頭出了兵,本打算是要鎮壓郭嘉的……
陸小妹冷笑,自己利用琉璃煽動輿論,百姓不滿起義,自己又暗中派兵鎮壓屠殺作亂的百姓。這一套自編自演的戲碼騙騙玄奕還差不多,祁宇默就另當別論了。忍了這三日,祁宇默也終于忍不下去打算阻撓自己……
祁宇默,你終于行動了……她都快等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