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來……”陸小妹也感覺祁冠宇有些夸張,“我去換衣裳,你就別跟著了……”
“璃兒,”余氏見縫插針,“還不向祈公子賠禮?”
“琉璃見過祁公子,”琉璃趕忙小跑上前,笑得都能滴出蜜似的,“祈公子不必擔心,我堂堂玄武國賠的衣裳,自然比陸小妹的那間素衣貴上百倍,雖是素雅,可是來參加如此盛大的晚宴也太普通平常了些,一會兒陸姑娘換了衣裳,一定更加美呢!”
祁冠宇冷笑連搭話都懶得了,解了身上的披肩裹緊了一旁的女子,寵溺地俯身道:“快點去換,都濕透了,這料子太透……”
“還說呢!”陸小妹瞥了一眼一旁的琉璃,淺笑,“不是你親手做的,我才不穿呢!”
琉璃一聽,臉一綠一紅,本以為自己指出了陸小妹一副寒磣相,祁冠宇也能看出她即使封了貴籍,也是低賤出身,并不適合他高貴的身份,卻不成想自己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真真的悔恨不及。
余氏一看,便微笑著給琉璃臺階下,“璃兒,你不是新練了舞?何不趁此次良機,露給大家看看?”
“是啊,我的賢后當年一舞傾城,”玄武王微笑,“璃兒,你是你母后唯一的女兒,又繼承了你母后當年絕妙舞姿,總是謙虛自己沒練好,今日可不能再推脫啦!一定要給父王舞一曲的!”
“是了,今日祁公子也在,你可不能推脫了的!”余氏也微笑著推了推琉璃。
“父王,母后……”
琉璃嬌嗔的語調,聽得陸小妹一激靈,也不想再在這里看他們惡心的一家三口親熱,便隨余氏去了琉璃殿的后間。
玄武王說對了,琉璃才是余氏的女兒,一樣的自私狡詐,為了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她偽善的母親徐氏已經死了。隨尚家那場大火一起。
這幾個人擺明了要自己騰地方,讓琉璃賣弄舞姿給祁冠宇看的,她何必討了沒趣。和余氏客氣了幾聲,余氏就尋了個借口先入席了,她換了衣服,又晾干了頭發,聽到大殿上的喝彩聲終于歇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隨迎余氏的宮女入了席。
余氏也算是用盡了心思。連給她換的衣裳都偏選淡淡的鵝黃色……琉璃一身黃金璀璨,富貴榮華,一比便知,哪個更尊貴些。
想來,她也可以為女兒如此用心的……
琉璃自然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在給祁冠宇斟酒,胸口的寬衣開得甚是大,一傾身,春光便是露了滿懷。
嘖嘖……她好像出來的早了,不過也不想此刻上前擾了去,索性,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但是,她馬上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向寒意襲來的方向望去,只不過一道黑色的影子閃過。
陸小妹握緊了袖口。
玄奕還在這。如鬼魅一般,存在這王宮之中。
即使沒了一只手臂,他也一定會想其他的法子不要自己好過。
她不想再繼續這場荒唐可笑的宴會,正立在原地不知是上前叫祁冠宇離開,還是自己先走……她的肩上便多了一只手。
慌忙轉身,險些驚灑了身后之人的酒水。
陸小妹定了定神,擠出個微笑,福了福身,“大殿下……”
玄宸微笑,頗為驚異地打量她的臉,眼中有種莫名的喜悅:“陸姑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上次我無能,沒能來得及找人醫治好你,看來是遇見了良醫……竟然修復得如此精致……”
“大殿下,”祁冠宇忽然出現在她身前,替她擋住了玄宸伸出欲摸她臉頰的手,“祁某的未婚妻唐突了,還望殿下莫要見怪。”
“哦哦……沒……陸姑娘并未失禮之處……”
玄宸訕訕地收了手,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余光掃過女子的眉眼。明明被潑了水,沒了胭脂粉黛,卻愈見女子的清麗雅致之色,果然如出水芙蓉一般。不知為何,玄宸隱隱的,感到有些失落。
還未待玄宸察覺到自己心思的時候,琉璃已經坐不住了。將才明明她跳了舞,似乎從祁冠宇眼中看到欣賞之意,感覺自己與他近了些,可這個陸小妹怎么就在這時候出來了,勾引了祁冠宇不夠,還要接著勾引大哥么?果然是狐媚的下賤胚子!太過分了!自己的晚宴上豈容她撒野……
“陸姑娘,”琉璃昂首上前,清了清嗓子,大聲道:“既然剛剛說好了要比試的,陸姑娘已經換了衣裳,也來一舞吧?不會是將才看到本公主的,便怕了吧?”
比跳舞?
陸小妹便是找死!
她可是天下第一舞姬的女兒!從小就跟著舞師們練習著,怎么也比這出身鄉野,只有幾分俗色的女子好上許多!
陸小妹臉色一變,望向祁冠宇。
陸小妹瞪了祁冠宇一眼,本想示意他不要再繼續這無聊的爭奪,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才是要緊。
哪料到祁冠宇卻笑得云淡風輕,伸手攬過陸小妹的腰際,“既然要比,你也來試試?我還沒見你舞過的?”
琉璃冷笑。果然,這陸小妹也許連一支完整的舞都不會的!她這次終于要出丑了!祁冠宇你看清楚,她配不上你!只有我堂堂玄武國嫡公主才與你般配!
玄宸望著陸小妹略顯擔憂,但是眼神總是落在陸小妹腰際的那只手上……
余氏找準了機會也隨之附和,“既然如此,陸姑娘也不必自謙,想來堂堂天下茶莊的莊主,也不是尋常女子的。”
陸小妹冷冷地望向臺上,冷漠地看著無比熟悉的陌生人,末了露出一抹笑,“那……何不奏一曲‘牡丹花開’?聽聞那是王后娘娘當年的絕藝,小妹不才,曾經模仿學習過。”
琉璃的笑容愈發明顯。陸小妹擺明了找死啊!牡丹花開,若是沒有十年的苦練,舞出來的也只是不倫不類的笑話!她自己若是還沒練好,將才也不會舞母后特意按照她的舞技編排的舞了。
余氏自然知道自己的絕藝不是那般容易學去了的,只不過聽到有人要挑戰自己的絕藝,有些驚訝,余氏望向玄武王,二人點頭微笑,似乎回憶起了當年的往事,“既然如此,本宮甚是期待。”
“那么,”陸小妹凌然望向琉璃,冷笑,“公主殿下請讓道。”
“你!”琉璃本被她的目*得,可是一想到她馬上要出大丑,自然就不介意了,索性讓她得意著,她也好趁機抓緊一切機會吸引祁冠宇的芳心才是。
陸小妹站在空蕩蕩的大殿之上。
周圍的人,都漸漸遠去,只有絲竹聲漸漸響起。
似乎,她又回到了那個曾經尚筱舞的身體里。
牡丹花開無限好,日日伴君等茶涼。
是她多么單純的愿望……
這么些人擋在她的愿望前,硬生生地要將她拉回現實中。
她是會舞的。
一直。
只是裝作不會。
躲避著余氏的教導。
不只是尚筱舞的記憶太過強大,還是這具身子的主人繼承了那舞者的血,她也許不是個天生的神醫,卻天生是個舞者。
這次,她不為了爭高低,只想著為那個說他沒見過自己跳舞的男子舞一曲,要讓他知道,他愛上的女子,并不是粗鄙無知的丫頭……她只是喜歡裝傻。
水袖飛揚,旋轉玲瓏,她如一小火星,瞬間點亮了整個琉璃殿!
余氏驚得猛身上前,難以置信地盯著臺下飛舞出塵的女子,那腰肢玲瓏,身影綽約,如牡丹綻放開來的旋轉……
分明得了自己的真傳!
如果不是自己,那只可能是桃花塢的畢梅!
沒有第二個人,她活了四十余載,再也沒有看見過第二個女子,能跳出這樣的絕世華裳!
余氏轉頭望向玄武王,之間玄武王也緊鎖雙眉,盯著臺下的女子,臉色愈發難看。
余氏心一沉,那女子,會不會是……
之前,她就對這個陸小妹感覺頗為詭異,她那樣澄澈的黑眼睛,盯著自己的時候,似乎一把利刃,刺進自己最陰暗的角落……
“……”
琉璃驚得雙手顫抖,不!陸小妹不可能會的!這是只有母后才會的舞,怎么會被她學了去!?
不!她不能讓她出盡風頭!
琉璃眼中閃過一抹兇煞,掃了一旁的侍女一眼。侍女雖然因為之前兩個被杖斃的侍女還心有余悸,卻還是難違抗主子的執意,暗暗退了下去……
“……啊!”
陸小妹只覺腳下一滑,似乎踏在了硬物上,重心偏了,直直向后仰去!
但她感到了背后溫暖的手。
祁冠宇抱著她,平穩地落了地。
“你總是這么及時……”她心有余悸,還是扯出一抹笑來。
“你總是這么不小心……”祁冠宇環抱著她,落了地。
琉璃殿中,一派嘩然。
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玄武國,好久沒有人重現一舞牡丹花開,如今竟然被天下茶莊的莊主重現了!雖然未完成,可若是沒有最后的失誤,他們只怕還沉浸在那一曲舞中,難以自拔。
牡丹花開,可以操控人心,就連這,她都做到了!
人才!哦,不!天才啊!
琉璃一腳將辦事不利的奴婢踹到一旁!她一定要廢了陸小妹的雙腿!看她還如何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