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的手指輕顫,俯首恭敬回答:“是,公子,晚上我就會處理掉。”
祁冠宇再次回頭,望著那依舊仰望著他們離去背影的男子,眉頭緊蹙。他隱約感覺到這個人危險,卻又說不上來哪里危險。只是他殺了那么多人,看見那么多人被殺后,隱約的直覺。
這個人,不能留。
能讓陸小妹多管閑事的人,一路上并沒有多少,她也了解,自己雖然懂得醫術,但是在沒有草藥,人們吃不飽飯,衣不蔽體的環境下,有些病,是醫不好的。
她不顧自己的阻攔,執意要醫好這個銀奴,這讓祁冠宇生出了莫名的煩躁不安。似乎,她在躲避抗拒自己,而且,開始懷疑對自己的感情……
望著在馬車和袁珊珊柳如素開玩笑的白衣女子,祁冠宇眼色冷峻。他不會讓她離開,廢了這許多周折才將她尋回,留在自己身邊,就算是綁,也要綁著她。一旦她回到玄武國,便幾乎再無可能回到自己身邊。
真是不該留尚陽一命……但是又不得不看在十蕭的面子上放了他……
哪怕有一個人活著,會威脅她留在自己身邊,他必然會除掉。
自然,這個銀奴也不例外。
雖然沒有原因,他還是要杜絕隱患。此刻,他就萬分后悔,當初自己為何交給墨玉動手殺了尚陽,若是自己親自動手,便省去了許多麻煩事。
“走吧。”祁冠宇收回了目光,回到了馬車。
不遠處,斑駁的墻角下那個落魄銀奴,站起身來,衣衫斑駁,身影雖然蕭索,竟與祁冠宇有幾分神似……
馬車在村子里逛了一圈,買了日常補給,他們在一間客棧住了下來。陸小妹隱約好像似乎忘了什么,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忘了什么。正發呆的時候,被袁珊珊敲了頭,“發什么呆?公子喊你去呢!”
“哦,啊?”
陸小妹一驚,忽然想起了自己是要計劃逃跑的啊!剛剛怎么一忙活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不行,她得先穩住祁冠宇,然后來個金蟬脫殼,最后瞞天過海!對!就這么定了!
祁冠宇的屋子就在他們隔壁,門開著,她推了門進去,正看見祁冠宇坐在窗前飲茶,背影,有些寂寥滋味。
陸小妹猛搖了搖頭,定了定神,現在不是犯花癡的時候!自己為啥看見那個背影還是想撲上去啊,不行不行,自己要冷靜,沖動是魔鬼,深吸一口氣……
陸小妹問道:“你叫我何事?”
“叫你來飲茶不可么?”祁冠宇轉過頭,招手示意,“筱舞,過來。”
“我叫陸小妹……”陸小妹訥訥地念著走近,“尚筱舞,還是商小武都已經沒了……”
“可是,我還是喜歡叫你筱舞,”祁冠宇微笑,拉過了女子的手腕,一把拉入懷中,下頜抵在女子的頭上,“這一路都躲著我,還生氣呢?你若是實在想他,等我這邊穩定了,托人送信回去,好不好?嗯?”
陸小妹的整張臉都貼在男子胸口,紅得已經熟透了,“……你,松開……”
祁冠宇哪里會松手,倒抱得更緊了,“你不是說喜歡我,才跟我走的么?為什么現在又要離開?你明知道我現在的處境……還要棄我而去么?”
陸小妹的心好像被揪住了,酸酸地疼起來,她其實也不舍得離開,也許因為知道,他一定會來找自己,才會那么勇敢地逃……如果真的要分離,她怎么會不難過?她因為選擇愛他,真的連臉都不要了!
“誰讓你先斬后奏……我……我還是擔心尚陽……”陸小妹猶豫了半晌,抬手抱住了男子,低了低頭,“我其實……也舍不得你……”
祁冠宇微笑,手指穿過她的鬢發,抬起她的臉來,“筱舞,別離開我,我也需要你,嗯?”
“……”
額上烙上了柔柔的一個吻,陸小妹只覺得臉上更燙了,眼神逐漸閃躲,瞳孔渙散,她現在已經不能清楚地思考,只知道砰砰的心跳在告訴自己,她不想離開,不想離開……
“筱舞……”祁冠宇的吻動情地覆在她的眼睛上,隔著薄薄的眼皮,傳來炙熱的溫度,手溫柔地攬著她,向他靠近……
她終于無法思考,陷入一片茫然,空白,只有他唇上淡淡的茶香,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還有一股說不清楚的味道,混在一起,令她沉醉……
祁冠宇嘴角勾起壞笑,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熟練地撬開齒貝,攻城略地……
“嗯……唔……不……”
被他突如其來炙熱的吻驚到了,陸小妹想要掙脫,卻手腳都軟了,哪里還有力氣,只能任他牽引著,越吻越深……
待到她似乎感覺被吞掉了最后一口氣,他才緩緩放開,不舍地離開她已經微紅的唇,擁在懷中,頭抵在她耳畔呢喃:“筱舞……別離開我……嗯?答應我?”
“嗯……”陸小妹懵然無措,沒想到冷漠如他,也會有求著自己的這一天,心不知為何,忽然就軟了,之前的堅持,似乎都坍塌了去。
她也是倦了。也許他的懷抱總是令她心安,不知何時,就在他懷中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入了夜。周圍,空無一人。
“阿宇?”
她喚了聲,可是無人應答。
陸小妹感覺嗓子有些啞,披著衣裳下了地,倒了一杯水喝。在屋子看了一圈,也沒見到祁冠宇和白玉半個人影,便疑心地起了身。她睡在這里了,隔壁是袁珊珊和柳如素,客房就這兩間,他們去哪里了?茶已經冷了,他們離開,也應該有些時候。
正是逃離的好時機!
陸小妹披上了外衣,回到自己屋子里,拿了包裹,疾步走到了客棧外。
月色清冷如水,街道冷清無人。她回頭望了望,嘆了口氣。祁冠宇都那么說了,她還真的有些舍不得離開了……
正在糾結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白天的那個銀奴,反正她還在猶豫,不如去看看他怎么樣了,這一路也算安靜,自己也可以靜一靜,想一想……
她總覺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是什么來著……
因為不會功夫,她現在走夜路都貼著墻根,生怕從哪里蹦出來個劫匪來。她就袖口那幾枚銀針,完全不夠防身的啊!她又想祁冠宇了,他在身邊,總是莫名地安心……
她還是愛著他。所以看著他憂心,自己也不好受,看著他擔憂,自己也跟著擔心起他的家人……她也許這個時候真的不應該離開他,他孤立無援,在這里,若是傷了,自己還能幫上忙……
之前他太厲害了,以至于自己覺得他天下無敵手,可是,這里兇險,只有他一人,若是病了,誰來照顧呢?白玉?祁冠宇若是傷了……白玉八成早就掛了……
胡思亂想著,她便走到了白日的那個買醋的作坊。可是醋方門口,空空如也,連銀奴躺著的席子,都不見了。
陸小妹覺得奇怪,不過想想也覺得可以理解,他也許是因為病好了,所以有力氣離開了。
那個男子……眼睛真的好亮啊,似乎可以照出世間所有的污濁,卻仍然不被污染……他姓什么?叫什么?為什么會流落在這里?
她滿腦子胡思亂想地,一直走啊走,待到醒過神,已經聽到了水聲。
原來自己來到西河邊了,想著夜也深了,她還是早些回去的好。但是還未轉身,就聽見了聲音。祁冠宇的聲音。
陸小妹停住了腳。
他似乎在和白玉說些什么,忍不住靠近,聲音漸漸傳入耳畔:
“公子,那個人不見了……”
“……繼續去找……”
“是……但是,發現他們的行蹤,與之前的情報差了幾公里,就在此處向西……”
“繼續查,一定要找到他們,明日按照前進,蕭將軍那里,送去信……”
“是……”
……
聲音漸漸淡了,陸小妹躲在一處灌木叢后,正想著要不要再湊近些聽個清楚,或者起身光明正大地聽聽他在忙什么,但是撥開一叢灌木后她就傻了眼,倒吸一口冷氣!差點沒尖叫出聲!
這,這,這……灌木叢里這個一臉無辜地和自己瞪眼睛的裸男,不就是白天那個銀奴嘛!怎么就躲在自己旁邊!?還一絲不掛!?
哇噻!他是要裸泳嗎?自己好不容易醫好了他!還要洗澡飲生水?!豈有此理!自己救了個傻子?暈……
若不是因為不想被祁冠宇撞見自己和裸男這么尷尬相對,她肯定叫出聲了。看來這真是個傻子,但是祁冠宇要是認了真,以為他要對自己不軌,一劍斬了也是有可能的……她救回來的,雖然是個傻子,也不能就這么死了……
一直等到祁冠宇走遠了,她才輕呼一口氣,一巴掌拍到銀奴頭上,“喂!快把衣裳穿起來!這大冷天的!剛醫好了你,又想染上傷寒么!”
銀奴呆呆地望著她,縮了縮脖子,似乎沒有聽懂她說話。
陸小妹扶額,別過頭,將地上的席子撿起了舉過臉,“趕緊穿衣服!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