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
尚陽瞪著眼前的男子,只覺得他真的無法理解,在他們眼里連人命也是可以做賭注的么?祁冠宇如此自在從容,是真的有足夠的把握保護小妹,還是小妹的性命在他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沖著小妹接二連三的為難,真的是狠心的徐氏和玄武王?他甚至連幕后始作俑者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保護……
面對尚陽的猶豫困惑,祁冠宇冷笑,“你既然不敢,而且無知,又說什么大話!她現在正處在風口浪尖,如果不盡快帶她走,必然有血光之災!”
“你莫要嚇唬我,”尚陽不屑,“我是大夫,自然能醫!”
祁冠宇步步逼近,“你是大夫,不是神仙,縱然你有起死回生之術,難道你便認為她進了玄武國的天牢出來后,憑你的醫術,她還能恢復如初么?!”
“天牢!?”
尚陽驚得端著衣物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他以為上次貢茶霉變之責已經平息了,難道還沒結束?玄武國歷來律法森嚴,尤其是天牢,那可是關押逆臣賊子的重地!莫說是個女子,就是九尺大漢進去,就算能活著出來,也會沒了半條命,落得終身殘疾,生活不能自理……
小妹,會被壓入天牢?!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祁冠宇冷笑。
陸小妹果然偏心,什么都對這個人守口如瓶,所有危險苦痛都不讓他知道半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偏心是什么!即便他是親哥哥,也足夠自己嫉恨的了,更何況她明明不顧自己,生生回絕了他的告白,這怒氣更平添了幾分,從來沒有人如此不給面子地拒絕他!從來沒有人打過他!尚筱舞……你等著。
祁冠宇笑得陰冷狠絕,壓迫的氣息愈發逼近,“事到如今,你還以為你能保護她么?如果我沒說錯,今日她就會被抓入宮!你要是真的為她好,就應該讓她跟我走!”
“……”
尚陽凝眉,眼神都失了焦距,他不能讓小妹有危險,哪怕有一點危險的可能也不能讓她繼續待在這么危險的地方,揚起頭看見眼前高出自己半頭的男子,一瞬,竟然也贊同,他的確強大,差一點便點頭允了,便在此時,大門被一腳踹開。
“祁冠宇,還不走?”陸小妹臉色慘白,指著大門,“要我放狗么?”
祁冠宇臉色鐵青,氣得眼底能冒出火光一般,狠狠道:“尚筱舞,你等著。”
說罷,墨藍色身影便飛上屋檐,尋不到蹤影了。
“小妹!”尚陽立刻回過神來,想到祁冠宇將才的一番話,驚懼還歷歷在目,“他……他說的是真的?!”
陸小妹的臉色還是慘白的,一絲血色也無的唇有些輕顫,為了不讓尚陽察覺,生生咬住,“他胡說。”
轉手接過尚陽手中的衣服,嗔笑道:“我餓了!”
“哦,我這就去做早膳!你等等!”
尚陽倏然松了口氣,便沒再多想,跑去做飯了。
望著布衣男子遠去的身影,陸小妹閉了眼,松了口氣。
可惡的祁冠宇!走就走吧,還這么多廢話!尚陽屋子里備著安神香的習慣,她早就知道,為了她偶爾失眠來串門,特意備著的……
只是今日她不能睡,吃了醒神丸藥,只是裝作睡著了讓尚陽安心。將才她將門外的話一句不落地停在耳中,如果不是自己醒著,只怕現在就被他們送出了城去……
她不能走。玄武王奔著她來,還要染指天下茶莊,她保護不了尚家人,這一次怎么能又逃了?
天牢?
她冷笑,管它天牢地牢,她有何懼!
證據不足,天下茶莊的勢力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鏟除……她換了干凈的青衫鞋襪,伸手掏出衣襟中一枚晶瑩圓潤的圓形玉佩來。
鏤空的楓葉玉佩。
紅葉的十蕭上次說過,如果想和他聯手,隨時歡迎,但因為她還是難以認同殺手一手收錢,一手殺人的做法,所以沒有猶豫地謝絕了。沒想到十蕭事后還托人送了一枚玉佩來,只要她用這枚玉佩,便可調動最頂級的殺手成千人……
因為杜云裳,玄武國內培養的殺手已經屈指可數,自然比不上紅葉一根小指。紅葉雖然與玄武王有所勾結,但本質上還是一家獨大,并沒有被玄武王威脅利用,各取所需,互不相干而已。上次十蕭破例親自來到了天下茶莊,玄武王的眼線也必然通報了,玄武王不會傻到為了吃口肉,流了一身血……
她在這里,也許會受傷,但是死不了。如果離開,天下茶莊便成了玄武王的靶子,垂涎已久的肥肉,豈有不吃的道理?
令她怕的人已經走了,現在她的心,終于可以聽一次自己的話。
梳理好發髻,一枚白玉步搖簪在發髻間,與略顯慘白的臉色別無二致。
隨身攜帶的藥丸,取出了一枚藏在手心。
……
“你慢點吃……”尚陽有些嫌棄地看著狼吞虎咽的女孩,夾了些醬菜到她碗中,“我又不和你搶,還有好多呢!”
“掃把星走了我高興啊!”陸小妹又恢復了往日的沒心沒肺,笑得倍兒開心,“再來一碗!”
“真能吃,一盆都快見底了,”尚陽將要盛粥,發現粥已經冷了,起身道,“等會兒,我再去給你盛些熱的來……”
“快點啊!”陸小妹順手抓起根油條,“別太熱了!”
“來了來了!”
尚陽端著溫熱的粥進了屋,盛了一碗遞給她,“小心,有點燙。”
“嗯嗯……”
陸小妹笑嘻嘻地看著尚陽,似乎他們又回到了曾經,一起吃早膳,然后一起去醫館……無憂無慮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
尚陽忽然察覺到不對勁了,手中的羹匙落了地,碎成兩半,“小妹,你……”
話音未落,人便趴在了桌子上,陷入昏迷。
“對不住,尚陽,我還是沒辦法看著你為我擔心,再說,你真的幫不上忙……這所有的事情,我唯獨不愿把你牽扯進來,既然你不肯離開,我送你離開。”
她俯身擁抱,順手將一紙書信塞入他衣襟中。
“莊主。”
黎叔及時地出現在門口,垂首恭敬等候。
“黎叔,這枚玉佩,拜托你帶著。”陸小妹從懷中扯下了紅葉的玉佩,“必要時候它會幫茶莊躲過大劫。”
低頭不舍地摸了摸男子的鬢發,“他,還麻煩你……”
“是,莊主且不必擔心,尚公子一定安然送到。”
“多謝黎叔,你陪我這么久,茶莊,暫且關門了吧!”
白眉老者慈愛依舊,“莊主萬事小心,且自珍重,我們都會等你回來。”
“但愿吧……”
她望向門外開得正好的一片蓮花池,出淤泥而不染的純凈嬌媚,終究是難。她只是俗人一個,偏要任性,結局只要不落個枉然,她也便知足了。
祁冠宇走了,尚陽也送走了,她終于安心了。
茶莊恢復了寂靜,近乎死絕般的寂靜。連鳥叫聲,聽起來都像哀鳴。
她立在門口,目送尚陽離去的車馬,一身縞素,脈脈地見車馬卷起的塵埃落地。
她沒有進屋,就這樣站著,等待。
天下茶莊的情報一如既往地準。尚陽的車將離開沒多久,一隊官兵便圍了上來。
領首的首領望著女子,微微疑惑,還是厲聲喝問道:“你是天下茶莊的莊主?”
“是。”
女子不動聲色,淡淡地答。
“奉玄武王之命,貢茶霉變之罪,并有國寶玉麒麟失竊的盜賊之嫌疑,緝拿天下茶莊莊主陸小妹入天牢!”
“好。”
她淡淡地看著兩個士兵鎖上了沉重的玄鐵手鏈子,跟著他們,入了馬車。
領首的士兵頗為疑惑,這次緝拿從始至終都透著股莫名其妙的感覺。第一次有人被緝拿,這么淡定,好像不是去天牢受刑,而是去春游逛街。最奇怪的,是他第一次遇到過要派馬車來押犯人的!天下茶莊不就是個茶莊么?怎么連王子殿下都要來摻和,非要刑部用馬車來接?來之前他聽守門的侍衛說天下茶莊的莊主是個如何仙氣的妙齡女子,如今看來,素凈是的確,可長得……太一般了啊!還不如醉紅樓的普通牌,連頭牌的邊都摸不上!
為了這樣一個女孩,為何要如此大動干戈?
無論如何,看來都不是他等能染指的人,這些官宦王族,喜好真是奇特,不過都是他惹不起的主……
“回城!”
首領疑惑地搖了搖頭,招呼著侍衛回了王城。
不遠處,祁冠宇默默地看著馬車遠離,面無表情,緊握著雙拳隱隱地現出白骨。
“尚筱舞,你果然夠狠,不過,你還是狠不過我。等著吧,我會把你毀掉,毀得你無人問津,讓你別無選擇,只有我。你必然屬于我,這早已經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千里之外。
尚陽睜開了眼睛,已經是午夜時分。
恍然驚醒,竟然不知身在何處,翻身下地。一陣眩暈,捂著頭又重新跌坐在床邊,恍然醒悟,今早陸小妹趁他去盛粥的時候,在他的湯碗里做了手腳……他在哪?她又在哪?
她還是把自己送走了!
他太大意了!分明祁冠宇的緊張看起來也不是騙人的,細細想來,最近小妹的舉動也各種奇怪,他早就知道小妹的性子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