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建兵聽到楊柳說按客人計費的時候，差點跳了起來，云雅琪卻只是笑。

看著兩個人的調侃，她實在覺得很開心，她很少有這么開心的時候。

楊柳來夜總會做經理，實在是出乎云雅琪的意料，只是雖然云雅琪認識楊柳的時間并不長，可是她已經發現，楊柳無論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出奇的。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按規矩出牌的人。

“楊總，你不能埋怨老彭的，意外，純粹是意外。我們在聯系其他可能聯誼公司的時候，遇到些問題，所以要晚兩天才能一波波的來的，這里，老*的很盡力，你冤枉他了，不過你放心，不算其他，就是我們給你聯系的年夜聯歡，都夠你忙幾天的。我們聽到你建議前，一直商量，以前員工過年夜，都是上酒店吃一頓，然后到處找的方，這次沒有想到，一鍋端的，其實說句實話，這種場所并不適合，但是我看，”云雅琪望了下四周，神色有些滿意，“最少，我信得著楊總你。”

云雅琪無疑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什么事情應該問，什么問題應該爛到肚子里面，上次楊柳見到白晨薇的場面，其實在她心中印象頗深，揮之不去，只是既然楊柳不說，她就不會問。

楊柳笑了起來，扭頭望向紅綢，“紅綢，怎么還愣著。快給這位女士上果盤，要大盤的。”

三人都笑，紅綢去端果盤，只覺得這三位有病。

“今天我們的人雖然不能來，只不過我幫你找了別人。”彭建兵終于說出了利益相關，他只怕楊柳拿果盤把他打出去。

楊柳倒是一愣，“誰？”

“你認識。”

“我認識的人多了。”

“這些人你一定很高興見到。”彭建兵很肯定。

楊柳嘆息一口氣，“你不會把我先鋒者的同事都帶過來了吧？”

“我說什么來著，這小子就是聰明。”彭建兵又是大笑，目光卻已經望向了楊柳的背后。

楊柳霍然轉頭，然后，望見了劉婷婷。

夜總會的燈光不算明亮，可以稱得上柔和。

劉婷婷的雙眸卻是明亮，不知望了楊柳多久。

天邊有明月，年年照相思。

只不過若是明月也會有相思。那么點點繁星就是它的傾述。

劉婷婷雙眸如星，依舊是眉黛春山，明眸善睞，看起來和楊柳當初見面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兩樣。

可是楊柳知道。她已經改變了很多，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劉婷婷，她現在是女強人，更善于隱藏自己的感情，除了雙眸中一點相思。

再強的女人，也希望夜深人靜的時候，有人聽她傾述

“你還好嗎？”楊柳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劉，劉總？”

時光并非無情的漫過，只是無情的凝固。劉婷婷望著楊柳的笑容，伸出手來。“你好，楊總。”

二人雙手輕輕一觸，禮節般的收了回來，陌生人一樣，云雅琪卻是只有嘆息，以女人的直覺而言，楊柳和劉婷婷之間，絕非上級下屬那么簡單。

“楊總，好久不見。”

“楊總。怎么當龜公來了？”

“切，就算是龜公。只要楊總來做，也是份很有前途的職業。”

牛奮，王中兵還有董倩倩當然不會不來，圍在楊柳身邊，分別表達著自己的想念之情。牛奮更是握著楊柳的手，纏綿多情，“楊總，最近很忙，真的很忙，聽劉總說，你要在這里一項活動，我是第一個報名呢。”

劉婷婷笑笑，坐在云雅琪的身邊，目光停留在楊柳身上的時間，并不很多，“雅琪，這個消息，還是你通知我的呢，你要是不說，我可不知道。”

楊柳聽出了劉婷婷的言外之意，只能苦笑，對牛奮解釋道：“聽說你們最近也很忙，不好打擾你們。”

“再忙，只要楊總你一句話，”牛奮看起來意氣風發，又有些不滿，“你手下的這些兄弟，哪個會不來？”

紅綢看著牛奮，衣冠楚楚的樣子，怎么說出來的話，不是黑社會，勝似黑社會？可是對楊柳的好奇又多了一層，這個看起來很蔫的楊總，認識的人倒還有幾個，只不過想到秦檜還有三個朋友呢，紅綢也就釋然。

楊柳握著牛奮的手，往外望去，看到嘰嘰喳喳的云雀一樣的人涌了過來，認識都是電子廠的，還有很多人倒是生面孔，牛奮低聲說，“都是新公司的，楊總要不要認識一下？”

楊柳連連搖頭，心想和一個個不相關的人來握手交流，那實在是熱天穿棉祅，自己找罪受，“紅綢，”想要讓助理幫忙，發現紅綢目瞪口呆的望著進來的人群，有些發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紅綢，做事了。”

紅綢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心中實在的詫異，夜總會不是沒有女的來，只不過來的都是女的，對天天而言，倒真是開天辟的的頭一回。

一時間，夜總會異常的喧鬧了起來，鶯聲燕語的，倒是蔚為壯觀，只不過還都是看著劉婷婷的臉色，劉婷婷笑著站了起來，低聲和牛奮商量了幾句，牛奮去找紅綢，安排后續的工作。

紅綢倒是忍不住的佩服起這個劉總，大方的老總不是沒有見過，大方的女老總也有，只不過那種老總只是對幾個人大方。像這位，年紀輕輕的，竟然能帶著一個公司，將近百號的員工，來到這種場所的，雖然不算絕后，恐怕也是空前的。

“這種場所，我還是第一次來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楊柳有些詫異，抬眼望過去，發現王胖子摸著微禿的頭頂，挽著個女人走了進來。

那個女人不是羅美，看起來很是人老珠黃，凸顯著黃臉婆的悲哀，不太會打扮，和老公出席這種場所，不太習慣，只是想用粉底來遮掩臉上的雀斑，卻不知道這更讓人注意到歲月的無情，這個女人，楊柳認識。這是王胖子的原配夫人，林黛的姐姐，林敏。

“這位是大嫂吧？”楊柳向王胖子眨眨眼睛，王胖子有些緊張，上次的丟了職位后，才發現老婆的好，和羅美已經很久沒有聯系。雖然他保密工作做的不錯，可是這里知根知底的還是有楊柳的，他并不知道，還有牛奮，不然會先把牛奮掐死。

王胖子其實不想來的，他不是不想見楊柳。只是怕楊柳走漏了風聲，只不過劉總已經下了死命令，管理人員必須到，他這才趕鴨子上架。可是聽楊柳一說，才發現所有的擔心都是多余。

“王總，這就是你的不對的，家里有個這么溫柔賢惠的大嫂，竟然不讓兄弟們看看，怎么的，怕兄弟們眼紅呀？”

楊柳說的話實在中聽，林敏就算是河東獅吼，聽到了溫柔賢惠四個字，也變得柔順的綿羊一樣，“這個就是楊總？果然年輕有為，我家老王經常和我說呢。”

“他說我什么？”楊柳倒有些愁眉苦臉，“是不是又說我出入這種場合，要不得，老王就是正經，有幾次，我拉他去放松一下，死活不去，說要回去吃老婆做的飯，我都羨慕的口水流出來。”

楊柳騙死人不償命的，雖然王胖子知道他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可是不能不服這小子，簡直就和自己肚子里面的蛔蟲一樣，自己怕什么，想讓他說什么，他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不由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地方也不是不好，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林敏有些不滿，推開了王胖子，和楊柳直接兩岸對話，她聽楊柳說了這幾句，驀然對丈夫產生了理解，又對楊柳有了很大的好感，“英雄不問出身的，這種場所怎么了，我看就不錯。”

楊柳只能含笑說，“嫂夫人過獎。”

林敏看著楊柳的老實忠厚，誤把大灰狼看成了小紅帽，“小楊，大姐我就托大稱呼你一聲。”

楊柳只能點頭，竟然想不明白大姐要說什么，只不過他馬上明白了林敏的意圖，“小楊，處女朋友沒有？”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林黛，楊柳打了個冷戰，含笑不語，他的想法其實正切入林敏的念頭，看著眼前的青年大有可為，林敏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老大不小的妹妹，竟然想當一把月老，牽一次紅線，“沒有？那我你介紹一個，還是記者呢，長相，絕對讓你滿意。”

“得了，得了，”王胖子也明白過來，心想你嫌他們兩個掐的不夠，還要綁在一起？在老婆耳邊低聲說了兩句，林敏有些恍然的望了劉婷婷一眼，笑的有些尷尬，“我多嘴了。”

她的無聲勝似有聲，就算聾子都能聽出王胖子的弦外之音，夫妻兩個上一旁找樂，楊柳坐了下來，劉婷婷卻已經站了起來，說了句，“我出去透口氣。”

楊柳只能再次站起來，“我陪你。”

劉婷婷好像有些詫異，身形凝了一下，卻是沒有回頭，徑直向門外走去，楊柳還想向彭建兵道個歉，彭建兵卻已經笑了起來，“楊總，你這個時候不出去，就算我都鄙視你的。”

他做了鄙視的表情，董倩倩卻已經笑的拍手，“彭總，我一直覺得你四肢發達的，沒有想到這句話說的實在聰明。”

楊柳有些尷尬，卻只是笑著搖搖頭，跟著劉婷婷走了出去，聽到身后的薰倩倩已經迫不及待的問，“牛總，你說他們這次能好嗎？”

“噓。”牛奮回了一聲。楊柳卻是只有苦笑，這個丫頭很久不見，還是老樣子，她既然說了，當然是想讓自己聽到，牛奮很久不見，老成了很多，只有這個董倩倩，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懂事。

她不知道，感情這事情，有時候，越幫越忙的。

劉婷婷出了夜總會，一直順著街道向前走，她沒有回頭。她知道楊柳說出來的話，一定會做到，哪怕就是陪陪她這種小事，等到走到一個僻靜的公園，劉婷婷終于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看到楊柳亮如天星的目光。

“謝謝你的資金。”劉婷婷突然笑了下，看起來很輕松，“華勝以為先鋒者拿不出那筆資金，也一直認為先鋒者收購華勝是癡心妄想，只不過華勝做夢也想不到，我能無聲無息的收購他創建公司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最大的股東，可是看到我進入董事會的那一刻，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那一刻，我真的很開心。”

“恭喜你。”楊柳簡單的說了一句。其實更想說的是，仇恨其實不能讓人開心，報仇后也不見得，只是人生有的時候，由不得你選擇。

他理解劉婷婷的苦衷，也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他還能說什么？

“還記得嗎？”劉婷婷秋波一轉，看了下四周的環境，“楊柳，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從塘沖回來，坐的就是這張椅子。”

楊柳這才發現，的確如此，那次修改電路圖后，和劉婷婷也是走到了這里，然后，碰到了舒靜，發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陰差陽錯的事情。

二人現在看起來還是一如當初，只是，楊柳不可能再是當初的那個糊涂楊柳，劉婷婷呢？她是不是也意識到這點？

劉婷婷走了過去，緩緩坐了下來，望了眼楊柳，楊柳笑笑，一如當初一樣，坐在她的身邊。只不過不一樣的是，如今是情人的夜，遠遠望去，萬點燈光，接壤繁星，讓你分不清是星，抑或是燈。

劉婷婷也望著遠方，仿佛自言自語，“當初就是這里，我對你說，我需要有人幫忙，玉武也一樣，我一定要把父親的事業做下去，你也和今天一樣，聽的心不在焉一樣。”

楊柳笑笑，莫名的嘆口氣。

“那天的你，說的是莫名其妙。”劉婷婷嘴角一絲笑意，“我當時其實就知道，你應該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我其實很想你幫我忙，只是這是個爛攤子，我怕你不接手的，你果然給了我不知所謂的答案。”

楊柳轉過頭去，望著劉婷婷的側臉，她好像瘦了些，微風一動，發絲輕揚，讓人心亂。

劉婷婷臉色好像有絲紅暈，轉瞬被風吹走，“我當時很失望，我想著，你有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多半不想在這里做事的，可是我總要留著你，想方設法的留著你，讓你去做事。”

楊柳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劉婷婷望著前方，輕聲呢語，卻清楚的在楊柳的耳邊響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覺，或許是，寂寞？”

“寂寞？”楊柳重復了一句，嘴角一絲苦笑。

他何嘗不是寂寞？三年的生活，看似豐富多彩，其實很空，很單調。

“其實我想，你是最清楚我的人，”劉婷婷嘴角也是苦笑，和楊柳一樣，澀澀的，“我父親去的早，玉武雖然不小，可是只知道技術，我這個當姐姐的，有心事也不能和他說的，我媽呢，我不想讓她憂心。其實兩年前我有個很好的樹洞，我喜歡向他傾述，那是我的男朋友，叫做宋可超，可是兩年前的一次意外，他，他走了。”

說到這里的劉婷婷，眼角有了淚水，她知道，感情或許可以挽回，但是這次走了，就是再也無法挽留，突然感覺到胳膊被輕輕的觸動一下，劉婷婷扭臉望過去，發現了楊柳手中的潔白手帕，突然笑了下，只是眼淚卻滑落下來，“我記得剛見到你的時候，你擦汗都是用袖子呢。”

“人都是會變的，你我都一樣。”楊柳笑笑。

劉婷婷用手帕擦干了眼角的淚水。卻沒有還給楊柳，只是握在手中，半晌才道：“讓你見笑了，我每次提起他的時候，都是忍不住的哭，你不會知道，那種感覺。”

楊柳咬著嘴唇，良久才道：“我雖然不知道，可是卻知道那很痛，也很傷心，你總是想去忘記，你或許又舍不得忘記，但是每次回憶的時候，你還是會忍不住的心痛，抑或是，流淚！”

劉婷婷有些詫異的望著楊柳，眼眸亮了起來。

“不過可以慶幸的是，有一種藥可以治療這個傷痛，”楊柳緩緩說道：“那就是時間，你雖然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痛，只不過你痛過一次，抗受的打擊也能強了很多，現在依我看來，你再想起他來，不是好了很多？”

“的確是好了很多，只不過是因為有了另外一個人，占據了我的心。”劉婷婷望著楊柳，眼波凝愁，還有的，是期待。

楊柳沒有想到安慰別人，把自己也賠了進去。只是，他能說什么？

他若是以前的浪蕩公子，他或許早就伸手摟劉婷婷入懷，聾子都能聽出劉婷婷說的是誰，楊柳從來不會自作多情，但是他發現，他已經作繭自縛。

“我去馬來西亞的日子，沒有一刻不在想著你，”劉婷婷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伸出手來，握住了楊柳的手掌。只是手心卻是冰冷，微微顫抖。“我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已經愛上了你，開始，或許是因為空虛，需要有個人聽我傾述，可是后來我發現，我是自己在欺騙自己！”

楊柳并沒有抽回手掌，他的表情也很復雜，現在的楊柳已經恢復了記憶，可是他已經少了一分冷酷，但是多了一絲柔情，一個男人，默默的為著女人付出了一切，這已經很難界定，是友情，還是愛情！

他沒有表示，只是因為他無法忘記和鄒冰潔的約定。

“你幫我做著我想完成的一切，包括收購華勝的資金和方案。”劉婷婷嘴角一絲苦澀，握著楊柳的手掌卻開始發熱，“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你能做到這點。”

“資金不過是我借你的。”楊柳終于擠出了幾個字，很艱難，“你不要忘記了，還是要還的。”

“不錯，我從來沒有忘記，”劉婷婷緊緊的握著楊柳的手，抬起頭來，目光灼灼，“我實在是太想收購華勝，只是為了完成父親的一個心愿，就算這個時候，你把整個公司要過去，我都毫不猶豫，我絕無怨言。”

楊柳只想摸鼻子，只是手掌卻在劉婷婷的手上，只能苦笑，“我要你的公司干什么？”

“我知道你不會要，”劉婷婷眼神中有些失望，“欠你的錢可以還，但是欠你的情呢？”知道楊柳不會回答，劉婷婷接道：“我知道你不是個普通人，我認識你之前，也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不想破壞你們的感情，她是個很好的人。雖然說，感情是自私的，我知道，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是我現在真的想找一個人依靠

劉婷婷緩緩的依偎過來，靠在楊柳的肩頭，喃喃自語道：“楊柳，抱緊我，好嗎？”

楊柳終于伸手環住了劉婷婷的腰，如此靜夜，一個你分辨不清情感，卻對你心動女人的要求，哪個男人會拒絕？

劉婷婷終于倒在楊柳的懷中，微微的閉上眼睛，淚水卻已經流了下來，“我并不奢望，奢望和你在一起，可是你，總算給了我個回憶，雖然回憶以后來說，可能是很痛。”

楊柳突然震了一下，望著白玉臉頰上，明珠般的淚水，心中驀然一痛。

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想到當年也是這么一個人，說過一句話，“我不痛，楊柳，你不用擔心，好好照顧自己”

一種絞心般的痛楚再次涌上心頭，楊柳視線莫名的模糊，俯下身來，沒有吻去劉婷婷眼角臉頰的淚水，卻已經重重的吻在劉婷婷的紅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