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為爺爺守墓二十天了,幸虧有眉月兒夜夜陪伴,才沒有感到寂寞。惡鬼田之行一直沒有再露面,楚江童逐漸放松下來,瘦彈簧去土地爺?shù)牡昀飵兔Γ刻旖o楚江童掛一次電話,說明自己在干什么。
第二十五天的夜里。
楚江童和眉月兒正在燈下閑坐。
楚江童噓地一聲,示意眉月兒別說話。仔細聽著窗外的動靜。
夜色中,仿佛有人在吧唧著嘴吃東西,而且吃得津津有味,不是一個人在吃,應(yīng)該是許多人正在爭搶著、撕拽著。
楚江童攜劍一躍出了窗口,眉月兒尾隨其后。
果然看見墓地前的空地上,有幾個黑影正在搶食著供桌上的糖果,你爭我搶,互不相讓。
楚江童上前就要動手,被眉月兒一下?lián)踝。骸敖埽獋麄儯 ?
“什么?你這是做什么?”楚江童不解,有些生氣地望著眉月兒。
幾個黑影頓時停下撕扯,望著他倆。
楚江童厲聲喝問:“你們是從哪個村里來的?自己家沒吃的嗎?”
幾個鬼兒并不回答,呸呸啐他一口,不屑地望他一眼。
楚江童欲要上前扯住他們,眉月兒再次阻止。
“眾位兄弟,快些到別處去吧!”眉月兒上前去勸他們離開。
“呸!少管閑事,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一個粗壯的漢子反手推了眉月兒一下,目光兇厲。
楚江童不禁發(fā)起火來,上前踢了那粗壯漢子一腳,這壯漢哪肯吃虧?揮動手中的長刀就砍過來。
楚江童連閃都沒閃,用劍一擋,一掌拍去,此壯漢便被拍出十幾米遠,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其余眾漢子一見,各自抽出武器,叫囂著逼來。
眉月兒趕忙擋住他們:“眾位兄弟,別這樣,我也是陰世來的,大家都是同路,別……”
楚江童這才明白,原來這是幾個野鬼游魂,便不想再惹他們。
“哼!我看這小子挺猖狂,敢打我兄弟,今夜非教訓他一番!”幾個鬼兒齊刷刷向楚江童撲來,楚江童左躲右閃,并不還手,可是眾小鬼卻誤以為他怕了,于是更加瘋狂起來。楚江童實在忍無可忍,便出手相斗,但是卻沒有用太大力量。
只頃刻工夫,幾個小鬼便倒的倒,爬的爬。
眉月兒望著楚江童,然后再斥責眾小鬼,他們這才氣咻咻地逃去。
楚江童也氣呼呼地去墳邊坐著,也不理眉月兒,他覺得眉月兒總是處處護著陰世的鬼,好像他什么事都做得不對似的。這時,又看見眉月兒將那個受傷的壯鬼兒攙起來,送他離去。
石屋里,燈光依然。
眉月兒去屋里坐了一會兒,便不辭而別。
楚江童看一下桌上,有一根簪子,他認識,正是幾個月前讓他救卓越的鎖魂簪,簪子下壓著一張紙,寫到:小弟,莫再傷我同類,你朋友瘦彈簧的天魂被惡鬼所傷,快去救他。這里的事,由我來做,放心去吧!
楚江童握著鎖魂簪,陷入沉思。
瘦彈簧果真病了。
被土地爺送去縣醫(yī)院,不僅沒有查出任何病來,還搞得連話也不會說了,一雙白森森的柳葉眼,像蛇。只好在其母親的大罵聲中迅速轉(zhuǎn)院,去了市立醫(yī)院。他沒查出病來,老爸老媽查出的病可真不少:脂肪肝、前列腺炎,十二指腸潰瘍……這是老爸老媽合并起來的查體結(jié)果,反正有土地爺出化驗費,就順便做了個體檢大套餐。
瘦彈簧的病只有一個:昏睡!
奇怪?大腦、血壓、血脂、血糖、膽固醇……全正常,但就是昏迷!走不了路,大小便失禁,躺著睡,坐著也睡,站著更睡!一天到晚全是迷迷糊糊的睡。
這可嚇壞了土地爺,原來他不十分害怕。直到瘦彈簧他媽嘎巴嘎巴折著手指關(guān)節(jié)和他開門見山地談過話后,他才真害了怕,嗓子眼里吱兒吱兒的撒風,模仿秀天賦蕩然無存。
土地爺給楚江童打電話:“哎喲,我就是賣十萬個女士文胸也付不起瘦彈簧的醫(yī)藥費哪!”
瘦彈簧的爸爸說:“俺家荒荒是在你店里病倒的,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負責任誰負責任?你不掏藥費誰掏?你說,誰掏誰掏誰掏?”
瘦彈簧的媽媽說:“我也不知道你對俺兒子做了些什么?你說,你說,小荒荒原來是多聽話?自從認識你和那個狗日的什么‘醬桶’之后,就不聽話了,咹?這個藥費你不掏誰掏,誰掏誰掏誰掏?”
“我掏——”楚江童叼著紅檀木根瘤煙斗,一步邁進病房,徑直走到病床前,扯起瘦彈簧的一只手臂,仔細看了一下,然后扔下。一個小護士很不解的望著他,以為來了個精神病人。楚江童望著雪白的墻壁,表情冷漠:“不用怕,我已經(jīng)從精神病院畢業(yè)了!”
小護士趕緊溜走了,瘦彈簧的媽媽隨后跟了出去。不一會兒,便有幾個醫(yī)生擠進病房,后邊還跟著倆胖墩墩的保安,手里握著橡皮棍,挑釁的目光,有些滑稽,讓人感覺他倆很想活動一下筋骨。
“噢!醫(yī)生同志,帶他倆來,是為病人推拿按摩,還是要為我舒筋活血?”
一個醫(yī)生嚴肅地說:“這是醫(yī)院,我們要為病人負責,請你不要妨礙我們的正常工作,請你馬上出去!”
瘦彈簧的爸媽冷冷地盯著楚江童,他媽說:“要不是你們,俺家荒荒也不會這樣,再不滾,我要報警了 !”她摸出手機。
楚江童叼著煙斗,壞壞地笑著,眼睛像攝像頭一般在每個人的臉上慢慢掃描一遍,最后固定在土地爺?shù)拇蟊亲由希謶袘幸粨P:“土地爺,出來一下!”
土地爺長舒一口氣,低頭耷眉地跟了出來。
走廊里人來人往,丹尼爾消毒液的氣味被人流搧來搧去。這年頭,醫(yī)院的樓層越高,病人越多,現(xiàn)在,人的身體也隨著醫(yī)學技術(shù)的不斷提高,抵抗力越來越差,身體越來越不健康,可以說,病人比健康人都多。
楚江童從屁兜里摸出一張銀行卡,續(xù)進土地爺?shù)闹缚p間,仿佛插進自動取款機的卡槽里:“密碼是525252,好記,三個‘我二’!”
土地爺遲疑著,臉色消沉,好像隨時準備要哭的樣子,拇指一推,卡被“吐”出來。
“少他媽的娘娘們們的,天塌不下來……”
楚江童吹著口哨走在樓道中間,旁若無人。那些醫(yī)生護士們紛紛避讓,仿佛這是個狂犬病菌攜帶者。
醫(yī)院和超市差不多,只是所售商品不同。
電梯里,楚江童正對著不銹鋼的四壁,秀臉刮胡子,咝咝啦啦地響聲,仿佛老農(nóng)正汗流浹背地在田間耪麥茬,引來眾梯友的討厭目光。
電梯一停,上來幾個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站在電梯中間,目光冷漠而警惕。楚江童望了他們一眼,感到不太對頭,又一想,可能是某單位的幾個保鏢吧。
一聲女人的尖叫,從他肩后穿過來,沒有嚇著他,卻把幾個黑衣年輕人嚇了一愣,一起將警惕的目光聚向喊叫的女子,右手同時摸向西裝的內(nèi)兜。楚江童望著他們,心里好笑,覺得這幾個年輕人是在作秀扮酷。
“哇塞——終于找到你了,神經(jīng)楚,你這些日子死到哪去了,讓人家懷了孕就人間蒸發(fā)了……”
楚江童一哆嗦,剃須刀差點掉到地上,什么事都嚇不倒他,這“懷孕”二字,卻讓他神經(jīng)突然繃緊:“你是——”
一個染著黃頭發(fā),身穿暴臀溝牛仔短褲的女子,撲上來就是一頓瘋狂‘追尾’:“嗯——嗯——你個死二貨,今天敢說不認識我,立馬就給你開出結(jié)婚證來!”
楚江童扳開她的臉,放在一尺開外,固定,仔細辨認一番:“咦?90后的區(qū)鬧鬧?哈哈!我終于找到你了,你還滿世界找人懷孕哪?你把我的孩子送哪去了?”
區(qū)鬧鬧向著眾梯友呵一口氣:“看什么看?再看摳你的眼角膜!”
下了電梯。
楚江童建議:“要不去我車里坐坐?”
區(qū)鬧鬧嘴一撇:“什么破車?五十萬以下的不坐!”
楚江童哈哈一笑:“那上你的車!”
區(qū)鬧鬧舌頭一舔通紅的嘴唇:“干嘛?搞‘車震’啊?”
楚江童伸了個懶腰:“還‘滾床單’呢?老子今天想吃素,不吃腥!”
區(qū)鬧鬧皺著鼻子喊:“呀——呸!看你那化神奇為腐朽的熊樣,還不貪腥?你有那軟硬兼施剛?cè)嵯酀恼婺腥吮臼聠幔俊?
“你現(xiàn)在忙啥?”楚江童對在精神病醫(yī)院時的記憶一直猶新。
“忙著找個可靠點的‘長工’,這年頭,找個有錢的‘長工’比得上奔波大半輩子,哎!你個屁貨,給我介紹個‘老供’也行!有信息嗎?”
“嗐!這個世界上,找個正常人比登天還難,要找個‘長工短工老供’什么的,比撿樹葉都容易!”楚江童的倆眼一直盯著大院的出口,那幾個黑色西裝的年輕人已不知去向。
“神經(jīng)楚,來吧!一次三百,按零工計費!”
一輛黑色本田轎車擠在眾車之間,區(qū)鬧鬧將它看作是自己不可缺的身份。
區(qū)鬧鬧上了車,楚江童沒動。
“區(qū)鬧鬧,那倆伙計呢?一個叫仇未見,一個叫郝軍軍,是不是?”
“神經(jīng)楚,別他媽的假正經(jīng),噢!那倆死貨,早滾蛋了,沒錢還想養(yǎng)——長春花,呸!我也不是白癡,看!這輛車就是那倆王八蛋合資股份制給買的,現(xiàn)在正勤勤勞勞的為本美女還車貸呢!至于孩子——”
“怎么啦?”
“孩子早流了!”
“你們真是一群忘了分類的垃圾!連孩子都坑!滾!”
楚江童感到今天真倒霉,遇上區(qū)鬧鬧。“砰”一腳踢在他的車輪胎上,目光冷冷地瞪著車里——這個不負責任的90后區(qū)鬧鬧。
“楚大哥,我也不想坑自己的孩子,但是一桶奶粉就是幾百塊上千塊,我養(yǎng)得起嗎?我爸媽各奔東西,一年到頭連見一面都難,他們這樣對我,我能不這樣對孩子嗎?”
“打住!區(qū)鬧鬧,奶粉和養(yǎng)孩子不一回事,你爸媽怎么對你,與你怎么對孩子也不一回事!現(xiàn)在,給你一個建議,把車賣了,找份工作,別再依賴什么長工短工老供生活!”
區(qū)鬧鬧低下頭:“如果我連車都沒了,還有什么臉活著?”
楚江童一拍她手中握著的方向盤,發(fā)出“呱”地一聲響:“我靠——你連油都沒錢加了,還要臉?切!你真是俺老師啊!區(qū)鬧鬧——別再鬧下去了,咱們誰都鬧不起,當二奶三奶的實惠與快樂,并不一定比找個搬磚扛水泥的男人過日子幸福!告辭!”
楚江童找到自己的破吉普,才欲上車,卻見醫(yī)院的大廳里亂遭遭的,有人驚慌地往外跑!幾個護士嚇得跑向停車區(qū)。
“不好!”楚江童趕緊往醫(yī)院大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