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就作爲冀北侯府裡這麼唯一的一個正派角色, 那自然是要將‘光明磊落’四個字發揚光大。
戰書是他親自寫的,印鑑是他親自找嬴嗣音蓋的,就連顧則笑, 那也是沈清寒半威脅半恐嚇的給親自弄出來送信的。
躺在驚天雷上頭無聊的快要睡著, 聽見‘蘇河’城裡頭有動靜, 城門一開, ‘踏踏’的馬蹄聲就這麼踩著風兒被吹進了自己的耳朵。
“呸……”的一口吐掉了嘴裡叼著的狗尾巴草, 顧則笑雙眼一亮,雙腿一蹬,腰身這麼藉著力氣, 便是直接從驚天雷上一躍而起,想要打架鬥毆的精神說來說來。
“是你?”穆飛雲看清來人之後, 口氣裡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和沒把顧則笑放在眼裡的不屑, 左右看遍確認再無其他人跟來後, 又才道,“就你?”
“我怎麼了?”顧則笑雙手叉腰道, “小爺我雖然年紀比你小,可別忘了這江湖輩分,爺爺我跟你差著輩兒呢。”
穆飛雲跟著嗤笑道,“是啊,是差著輩兒呢, 不管如何說, 顧前輩始終是前輩, 就算是在上一輩的前輩高人裡排名出了一百開外, 那如何說, 晚輩也不好在明面上嘲笑不是。”
明面是不好當面嘲諷,可背地裡嘛……哼哼哼……這意思說白了也就是他穆飛雲心裡壓根兒就沒瞧得上這一百開外的顧則笑, 想著這小子這麼多年跟嬴嗣音在一塊兒到底是學什麼了?整日揹著個大雷.管兒嚇唬誰呢?
就拿這驚天雷來說,雖然轟炸的效果自然是不會差,而且擊中目標之後的毀滅度也是相當的高,但這玩意兒差就差在笨重這麼一點兒上,你拿來轟人倒是也可以,但是稍稍碰著幾個輕功好的傢伙,躲這玩意兒還不跟玩兒似得?
果然這個排名一百開外的事兒,那就是顧則笑心裡頭的一根刺兒,這樣的話一出口,他臉上的表情明顯就染了些怒意。
要說顧則笑冤枉也是冤枉,小時候沒人帶,又偏是黏嬴嗣音黏的要命,人家一羣二十來歲的青壯年上戰場去血拼廝殺的時候,就他一個褲.襠都還沒縫好的小奶娃也非得跟上,那會兒人人都知道孝文侯身邊有個跑路都打哆嗦的小孩兒,會什麼功夫不知道,總之是孝文侯帶在身邊就絕對不會是個廢物的存在,所以顧則笑啊,就這麼稀裡糊塗的伸出一隻腳入了江湖。
要說他現在這歲數還比新起一輩的第一第二第三都要小,人家沈清寒都能跟了嬴嗣音呢,憑什麼他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兒就不能莫名其妙成前輩了?
雖然是個排名一百開外的前輩。
穆飛雲身旁的魏淵露出嘲諷笑意的時機抓的正好,顧則笑本就不樂意,瞧見對方還這麼笑著的時候,心裡頭就更加不爽了。
完全記不住自己出門來的時候沈清寒說了什麼,腦子一熱就抽了驚天雷的發射器道,“穆飛雲,你小子除了打嘴炮還會什麼?笑你小爺是一百名開外?你當自己又有多少能耐?你這麼能?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本來只是來下個戰書,打打嘴仗什麼的也就夠了,哪知道對方三言兩語,甚至都沒花什麼大功夫就能刺激這顧則笑自個兒翻了臉的時候,穆飛雲也是果斷的抽出自己身後的弓箭來,搭箭拉弓,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氣呵成。
穆飛雲道,“我的本事?我沒什麼本事,但至少做事光明磊落,無愧於心,你們冀北雖是一幫不入流的江湖混子,可他嬴嗣音好歹佔著個天下第一的位置,江湖上這麼多人,往後的那麼多後輩都看著,他做這些令人不齒的事兒也不嫌自己的脊樑骨被人戳的疼呢。”
“不許罵我們家侯爺。”
話音一落,顧則笑手裡的那大傢伙便是衝出了一股熱浪來,巨大的火球席捲著狂風朝穆飛雲的方向衝去,原本安靜待著的馬兒似乎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各個都隨即不安的躁動開來。
穆飛雲被胯.下的馬晃的有幾分對不準目標,眼瞧著顧則笑發射出來的那玩意兒馬上就要朝自己面門上打來,千鈞一髮之際,本是想聚起內力伸手去擋,哪知道自己的手都沒來得及伸出,身子便是突然一輕。
魏淵這一次是揪著穆飛雲的胳膊把他拎過來的,背上的重量突然沒了,也沒人控制的時候,那馬便是嘶叫著自行跑開,驚天雷可不比追魂箭還有自動跟著目標轉換方向的能力,這人沒了,馬也跑了,那火球便是無比憤怒的,帶著些擊空的虛無,重重砸向了地面。
雖是砸空,但這一道力量卻好似還帶著顧則笑的怒意一般,穆飛雲能感受到,魏淵抓著自己落地的時候,還被這火球砸地的衝擊力把他們兩個人都往後推了好幾步。
穆飛雲不想躲的,這麼一躲還當他是怕了顧則笑一般,心裡有些不痛快,但又不好同這並不熟識的魏淵發火,他正想抽出自己的胳膊來上前正面迎戰,哪知道這魏淵還蹬鼻子上臉的不肯鬆手了。
穆飛雲又掙扎了一次,魏淵還是不肯鬆手。
像是看出來對方的厭惡和心思,不等穆飛雲開口說些什麼難聽的話,魏淵便及時道,“驚天雷不比旁的武器,就算你方纔勉強接住了那道勁力,可若是沒有好的法子化解,那你自己拿出來接他的內力和他本身自帶的衝擊力便會全部打進你的身體。”
等到那時候,怕是‘重傷’二字都形容不了的境況了。
顧則笑雖是上一輩江湖排名的一百開外,可這排名也早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再說嬴嗣音從十七歲到三十六歲的天下第一坐了這麼久,也基本除了他是屬於屹立不倒的之外,其餘位置都是不停的在更新排名,何況人家顧則笑也確實是年紀小,儘管是沾了些嬴嗣音的光,可實力也同樣不容小覷。
畢竟全天下人都是知道,冀北侯府不養廢物。
見那兩人貼在一塊兒,嘰嘰歪歪不知道又在盤算什麼的時候,顧則笑乾脆把驚天雷往地上一杵,開始叫囂道,“怎麼樣?穆飛雲?小爺我就算是一百名開外,那也同樣能打的你爹都不認識你。”
魏淵攔了穆飛雲一把,他上前一步衝著顧則笑拔出自己的腰間長劍來,“前輩後輩也是扯不清楚,顧小爺,這既然是我輩的恩怨,那便由在下出面來解決吧。”
“你算那顆蔥?”顧則笑叉腰罵道。
魏淵客客氣氣的回答道,“在下乃是暗香門無夜宗宗主魏淵,方纔二位口中的那份排名表,在下不才,排名第八。”
寧嘉容也才排到第九,聽見面前這人竟是排到第八的時候,顧則笑心裡頭便是咯噔一下。
我擦,這是碰著硬茬兒了?
心裡頭哆嗦半分,面上卻是毫不露怯,何況江湖規矩,拔了劍那就是得打上一架,顧則笑跟著嬴嗣音那廝是慣常囂張慣了的,認輸二字是如何寫的他都不知道,只是調準了自己驚天雷的位置,“你是第八,他是第三,那你們倆到底誰厲害?”
魏淵老實回答道,“這都不是同一份排名表,自然是區分不出個一二三來,何況這莫南風也是後起之秀的小輩第一,可這個第一,和孝文侯的那個第一,怕是還有相當大的距離。”
穆飛雲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道,“你這意思不就是說我跟你沒法比嗎?”
魏淵笑道,“在下只是說了句實話,這武力值的確是不好排的,難道穆公子認爲自己這個第三能和上一輩的長白山幻靈道長相提並論?”
穆飛雲,“……”
要真說起來,自己連對付那個排名第二十五的韓離都成問題。
顧則笑一看穆飛雲那吃癟的表情,便是忍不住的開心道,“哈哈哈哈,就是就是,小爺我一百開外又怎麼了,一百開外那你們這些小屁孩兒也沒法跟我比。”
“你……”穆飛雲氣的又要去拿自己的弓箭。
“我來。”魏淵只輕輕一個伸手便又將穆飛雲攔下來,他甩開劍式,挽了一道漂亮的劍花兒之後,用一種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就這麼閃身去了顧則笑的身後。
足足有三百米的距離,竟是一個眨眼的功夫,顧則笑便突然覺得脖頸一涼,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這就是第八名和第一百不知道多少名的差距嗎?
不止是顧則笑,甚至就連那穆飛雲都是看得呆了。
這得是多沒見過世面,一羣小孩子們覺著自己能打過幾個提不起排面的前輩,便是到達了一種天下無敵的狀態,覺得能從嬴嗣音手裡頭撿回幾條命,便是再無人可傷及自己的錯覺,一個第八的魏淵能在眨眼之間讓顧則笑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那他前邊的那些,第七第六第五第四第三第二第一,這些人想要弄死他們這些排名一二三的後輩,那還不跟捏死螞蟻一般簡單嗎?
“你……”顧則笑結巴了一秒,然後瞬間恢復到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叫囂道,“你敢殺我?”
魏淵道,“顧小爺別忘了,你們冀北還欠我們無夜宗三條人命。”
顧則笑道,“我家侯爺想殺誰就殺誰,從來就沒有欠誰命的說法,你若是敢拿我的命去抵,那倒是也不妨試試,只不過怕你們報仇沒報的了,還要牽連整個宗門來替我顧則笑陪葬,那便是天大的不劃算呢。”
嬴嗣音這廝又不講道理還偏是護短的厲害,江湖人誰人不知曉?
魏淵心下仍有遲疑,劍身卻是不受控制的帶著惱怒的朝顧則笑的咽喉處推近了幾分。
身後帶來的冀北隨從蠢蠢欲動,手指頭完全是整齊劃一的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的齊刷刷搭上了腰間佩戴著的長劍劍柄上。
跟著穆飛雲出來的那些江湖遊俠們一見這魏淵拿住了冀北的人,便又是紛紛開始以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狀態挑唆開來。
有人道,“魏宗主,你還在猶豫什麼?這冀北這麼不把你們無夜宗放在眼裡,你們殺他們家一個小子當是抵債,這分明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有人道,“就是就是,再說這嬴嗣音回頭尋仇,不是也有咱們這麼多兄弟在背後給你撐著嗎?這冀北這麼囂張,殺他們家一個小子也能挫挫他們的銳氣。”
還有人道,“反正我是聽說嬴嗣音內力盡毀,造詣早已不比當年,咱們過來圍了這麼久,見著的不是司馬衛侯就是顧則笑,誰看見過嬴嗣音了?那傢伙說不定現在跟個廢人似得躺在牀上動不了呢,有什麼好怕的?”
本來方纔也氣的恨不得一劍瞭解了顧則笑最好的穆飛雲,卻是在聽見這些不靠譜的惹事狂魔們的‘惡意挑唆’之後,反倒莫名的冷靜了下來。
嬴嗣音現在有沒有戰力的謠言暫且不論真假,但就據自己上回接觸來看,對方想一隻手掐死自己和莫南風兩個人那也都跟玩兒似得,所以在沒確認清楚此事之前暫時不要動他顧則笑應當纔是最好的,何況留著人也是個籌碼,殺了實在是最差的選擇。
穆飛雲擡了頭,正想喊魏淵莫要衝動的時候,這空氣中竟是從遠方又席捲來了一道森森寒意。
又有誰來了?
這是穆飛雲的第一反應。
“清寒哥哥,救我啊。”顧則笑倒是鼻子靈光,聞著氣味兒就開始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