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大遼國境內,一個風塵僕僕身著西夏服飾的女子正騎著馬,好奇地看著草原上歡騰的馬羣和在一起狂歡的人們。
藍天, 白雲, 遼闊的草原, 遍地的牛羊猶如天上的雲朵一般, 隨處可見。騎馬的漢子呼喝著前追後趕, 圍觀的人們紛紛爲這些騎手精湛的技藝歡呼喝彩,若是有騎手一箭正中幾十米外的靶心,場內場外更是歡呼雷動, 響徹雲霄。
另一邊,尚有數名膀圓腰粗的力士正在捉對角抵, 亦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圍觀。中有兩名力士尤爲引人注目, 其中一人滿身肉膘, 身高約有丈餘,端得猶如肉山一般。他一動作, 遍身肥肉都在顫動,然而這一身肥肉恰恰亦給他提供了抗擊打的保護,那對手即便是想將他抓摔出去,也會因爲一手滑不溜丟的肥肉而頓感無力;另一個人則恰恰與之相反,只見其全身肌肉虯結, 身量雖然不如對面的肥佬, 但卻勝在結實有力, 此時他正仗著自己的靈活的身法和矯健的步伐與之周旋。
只見那肥佬怒吼一聲, 張開簸箕般的大手, 恰好抓住了精壯男子的雙臂,兩人齊發(fā)一聲喊, 頓時成了鬥牛之勢,一時間你來我往,竟似難分伯仲。周圍圍觀的大人小孩紛紛鼓掌叫好,分別爲各自支持的力士加油吶喊,一時間歡聲笑語,嬉笑怒罵,此起彼伏,端得是十分熱鬧。
那身著西夏服飾的女子看到這等歡騰的景象,嘴角亦不自覺泛起了一絲笑意。她此番長途跋涉,從西夏策馬入遼邦,一路上風餐露宿,身上已十分乏累,如今乍然見到這等牛羊遍地,歡騰活躍的草原風俗,感覺頓掃身上的疲憊,情不自禁地在一邊四處打量起如此粗獷豪放的草原風光了。
此時,她的目光恰恰被這兩個力士的角抵所吸引,只見那精壯男子虎吼一聲,雙臂驟然發(fā)力,同時腳下使了個絆子,企圖打亂肥佬的下盤,好將他一舉放倒。
可誰知這肥佬一身肥膘著實是幫了他的大忙。這精壯漢子一腿掃在他的膝蓋了,若是換了旁人,恐怕早已站立不穩(wěn),可是這肥佬卻猶如泰山一般,猶自屹立不動。而那精壯漢子反而被他這一身肥肉反彈回力震的趔趄了半步,僅僅這小半步的失誤,卻被肥佬抓住了先機,藉機抓住了精壯漢子的腰帶,大吼一聲,竟如霸王舉鼎一般,將那精壯漢子高高舉過了頭頂!
場上頓時歡聲雷動,齊聲喝彩,尖叫聲,口哨聲響徹了草原四處,那肥佬將精壯漢子拋在地上,得意洋洋地繞場一週,享受著衆(zhòng)人的崇拜和歡呼,而那精裝漢子灰頭土臉起身躲過一邊,一臉憤憤不甘之色,卻也是無可奈何。
那女子看了一回,禁不住含笑微微搖了搖頭,這兩個力士的角抵之術雖然精彩,然而終究不過是以蠻力的基礎上運用了些許擒拿格鬥技巧,而這些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了不得的本事,在她這等中原武林高手眼中,不過是孩提式的把戲。
是的,這女子不是別個,正是爲救趙寧而來的楚清溪。
可巧不巧,她這下意識的舉動,卻被那肥佬看在了眼裡。那肥佬正值意氣奮發(fā)之際,乍眼看到一個一臉風塵卻難掩天生麗質的西夏女人面露嘲笑之色,禁不住邁開大步走到楚清溪馬前,仰起頭大聲道:“你這個小女子,無端作出這副表情,難道是看不起我的武藝麼?”
衆(zhòng)人的目光紛紛落到了楚清溪身上,見她生的弱質芊芊猶如大家閨秀一般,禁不住都竊竊私語起來。有個別男子看她一副嬌柔無力的模樣,忍不住起了幾分憐香惜玉之心,乍著膽子上前勸道:“烏盧本,你看這小娘子生的像是年畫兒裡的人似的,哪裡懂得什麼武藝,莫不是你看錯了罷。你這咋咋呼呼的,莫把人給唬著了。”
這烏盧本是個蠻夫,哪裡懂得什麼憐香惜玉,他瞪著一雙被肥肉擠成了一條縫的小眼睛,扯著嗓子道:“我沒有看錯!她就是笑話我了!”,他伸出肥肥胖胖的手,一把便朝楚清溪的馬繮上拉去,口中嚷道:“你給我下來,話不說清楚,可不讓你走。”
旁邊的人正要想勸,看到他這副兇神惡煞的表情也便紛紛止口不言。楚清溪哪裡容他拉住自己馬匹的繮繩,見他伸手抓來,忍不住一鞭就朝他的手上抽去,口中叱道:“起開!”
她的馬鞭呼嘯著朝烏盧本手上抽去,看似胡亂揮打,實則暗含著“風雷鞭法”的玄妙,這烏盧本若不及時縮回手去,恐怕怎麼也躲不過這等凌厲的一鞭。
衆(zhòng)人盡皆驚呼起來,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看似弱不禁風的西夏女子,出手竟然這等兇狠。烏盧本冷不防也被唬了一跳,堪堪縮回了手,亦被鞭風颳起了一道紅印子,只覺得火辣辣的,一怔之下,不由得被激發(fā)起幾分野性,大喝道:“好傢伙,倒也有兩下子。”
呼喝聲中,他顫抖著滿身的肥肉,猶如一頭肉牛般兇狠地朝楚清溪胯/下駿馬撞來。他仗著皮厚肉糙,全然不顧楚清溪劈頭蓋腦的皮鞭,任憑被抽的滿頭滿臉都是血道道,他亦不管不顧猛然撞在了駿馬身上。
只聽“轟”地一聲,那駿馬一聲悲嘶,竟自被撞的四腳朝天。而楚清溪就在肥佬撞上馬身的那一剎那,便已騰身而起,飄然落在三尺開外。
圍觀衆(zhòng)人發(fā)出一聲驚歎,這契丹人哪裡見識過這等絕妙武功,眼看她腿不擡,手不動,一眨眼的功夫便從駿馬身上閃到了三尺開外,禁不住連聲喝彩起來。
更有好事者,拍手嘲笑烏盧本道:“嘿,烏盧本,你還想當契丹第一勇士,你連眼前這個小娘子都打不過,就別丟人現眼啦!”
烏盧本聞言,只氣得面紅耳赤,他一舉擊倒了楚清溪的駿馬,便有怒氣衝衝直朝楚清溪奔來。楚清溪沒想到自己無意一笑竟然惹來這等麻煩,眼見這烏盧本不依不饒,當下也不禁動了三分火氣,她揚鞭一指烏盧本,冷然道“胖子,你當真要與我打架?”
烏盧本被她的氣勢一攝,猛然停下了腳步,一愣神之後方纔大吼道:“契丹的勇士決不能被人笑話!”,吼聲中,他張開象腿般粗壯的手臂,徑自朝楚清溪身上抱來,企圖以蠻力將眼前的弱女子制服。
楚清溪見他舉止輕浮,不由得怒從心起,寒聲道:“原來你們契丹的武士,都這般不要臉麼?”,其實這回是她著實冤枉了烏盧本,這天下的角抵之術皆有摔、抱、頂、壓等多項技巧,皆爲近身搏擊之術,是以當前烏盧本之舉動,只是單純地想以角抵之術與之一較高下,並無半分輕薄之意。
只是楚清溪自小成長在以儒家治國的宋境,其中男女七歲坐不同席的理念早已深入骨髓,是以一見到烏盧本做出這等姿勢,不由得頓時勃然大怒,若說先前她抽打烏盧本只是稍作警告,而這一下卻是使上了三分勁道。
僅僅這三分勁道,亦將烏盧本抽的鬼哭狼嚎。如今他的一身肥膘儼然成了他的累贅,他慘叫著東躲西閃,可是他大象般的身軀,又如何躲得過猶如出海蛟龍般的皮鞭。那聲聲鞭響劃過空氣,啪啪地抽打在他肥碩的身軀上,每一記鞭響,在他的身上便留下一道血痕。
外表如此柔弱的女子,下手居然這般兇狠,這一下強烈的對比堅持教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傻了眼睛。那些圍觀的百姓從來沒有想到,像烏盧本這等草原上的勇士,竟然就像牛羊一般,被一個西夏女人揮舞著皮鞭使勁抽打卻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正在烏盧本恨不得跪地求饒的那一刻,只聽一個沉穩(wěn)而威嚴的嗓音突然自人羣中冒了出來:“住手!”,只見人羣一分,居中冒出一個身穿契丹貴族服飾的男子,衝著楚清溪微施一禮道:“小姐息怒,不知鄙邦小子何故衝撞了小姐,如今小姐亦已經教訓了,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還請小姐能夠高擡貴手,饒過了他去。”
楚清溪初到遼邦,尚未打聽到趙寧一星半點消息,本身心中便早已憋了一肚子氣。如今恰巧遇到烏盧本這個倒黴的,恰恰正撞在了她的氣頭上,這一頓皮鞭抽的,那可真叫做痛快淋漓,十分解氣。
如今她人也揍了,氣也消了,恰恰又來了一個彬彬有禮的給了她一個臺階,她自然也就就坡滾驢,收住了鞭勢,瞪著烏盧本道:“你服不服?”
那烏盧本一臉羞愧,然契丹族的男子,素來敬服武藝比自己高強的人,是以他雖然狼狽不堪,卻依然衝著楚清溪行了一個契丹族的大禮,方纔含羞躲過一邊。
周圍的人無一個笑話他,只因爲方纔楚清溪的鞭法,著實是讓人過於眼花繚亂,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捫心自問,若是自己下場,恐怕比烏盧本還慘呢。
那契丹貴族男子上前一步,將右手輕按於左胸,微微躬身道:“下官乃大遼太子駕前御馬呼塔兒,奉太子令,邀請小姐前往王帳一敘。”
楚清溪目光一閃:“太子?你說的可是耶律花喇?”
呼塔兒臉色微微一變,強自笑道:“太子尊諱,下官不敢妄稱,還請小姐高移玉步,隨下官走一遭吧。”
大遼太子,耶律花喇!這趙寧被指婚的,可不就是此人!
“真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楚清溪在心中暗道。當下她自然不會推辭,衝著呼塔兒一抱拳道:“那就請先生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