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軍統小學――望龍門看守所

看來在重慶的這些外國情報機關，全都在國民黨政府中有極深的情報來源，于效飛他們只是發現了日本特務的線索這么半天的時間，這些外國情報機關已經全都包圍上來了。

這一下子形成了多國間諜爭搶一個情報的局面，到底那個機關能夠搶到這個國際性的戰略情報，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但是，可以想象，假如是那些外國情報機關得到了這份情報，不管是那個國家，都會產生不堪設想的后果。

這種局面于效飛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他心里也是陣陣緊張。

就在這時，從那個他們監視的院子里邊出來了一個男青年。這個男青年穿著大衣，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他的鴨舌帽壓得非常低，低得只露出半張臉。于效飛極為震驚，他見過這個人！

當初他剛剛加入梅機關的時候，正是這個人對他進行了如影隨形的跟蹤。這個人的樣子他絕對不會記錯，現在的這個人，只是跟當時在上海跟蹤他的時候戴的帽子的顏色不同而已。他始終沒有想起他曾經在那兒見過這個人，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卻如此強烈，揮之不去。

現在于效飛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是梅機關里邊非常受到信任的特工高手，他是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在對自己進行跟蹤和調查，只是自己后來進入了梅機關，并且閃電般地和梅機關的幾個重要人物建立了“友情”，這個人才放棄了對他的調查。

這么看來，這次對這份情報的攔截，又是梅機關的杰作了，而這個男青年，正是這次行動的重要執行人員之一。于效飛對對手的能力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

那個男青年悠閑地向前走著，好象是去散步或者是會朋友什么的，儀態輕松，不慌不忙?？墒怯谛эw才不相信那個人會去做一些人畜無害的事情。假裝散步，買書，欺騙跟蹤的人，進行接頭，這個把戲于效飛也曾經玩過。

所以，于效飛急忙跑回監視點，大聲喊道：“快起來快起來！你，快發動汽車！你，你，你，全都跟我來，你們幾個，繼續在這兒盯著，記住，不光是要盯著房子里邊的人，還要盯著這些在街道上亂晃的洋鬼子！這些家伙全都是外國特務，要是讓他們得了手，咱們中國就讓他們賣了！”

幾個特務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去發動汽車，很快他們就沖出了監視點。

前邊那個男青年已經走出很遠了，按照慣例，從目標房屋走出來的人都要受到監視，他的后邊立刻跟上來了五六個人，在場的幾個組織全都派出人來了。

于效飛一看，微微一笑，這些家伙還是沒有他了解這個梅機關，盡管他們也派來了人，但是他們派出的不是最佳陣容，他們只是一般性的來了幾個人，那有他想得周到，連汽車都派出來了，還有好幾個人在旁邊幫忙?？磥?，要是按照這個路子出牌，后邊他還是有取勝的可能的。

果然，他們剛剛走完這條街，前邊的那個男青年已經走進了一家小飯館，這是重慶街上非常普通的那種小飯館，可能是經營四川風味小吃的。于效飛料定這小子在這種非常時刻，沒有閑情逸致出來品嘗小吃，所以只派下去一個人，叮囑了幾句，就讓特別快馬上把汽車開到這家小飯館后邊的那條街上去等著。

那個男青年要了一碗抄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用四川話問老板：“大叔，你地抄手還不夠辣，我可不可以再加上一點辣子莎？”

老板正忙著，順口回答說：“就在那邊莎？你自己去加嘛！”

“要得！”

那個男青年說著，就自己繞到后邊的灶臺那邊去摘辣椒。監視他的幾伙特務以為他只是去摘人家掛在廚房的辣椒，馬上就會回來，他的目的一定是在這兒等待接頭，或者是借著在吃飯的機會觀察動靜，以便識別是不是有人盯梢，如果一切正常，他在吃完飯之后就會到接頭地點去。所以，為了不驚動他，全都不敢亂動，都裝出一副認真品嘗小吃的樣子。

他們沒有想到，就在老板一揭鍋蓋，直徑接近一米的鍋蓋在空中一晃，滿廚房都是熱氣的瞬間，那個男青年一步就跳出了小飯館的廚房，到了后邊的街上。

有一個外國特務也多長了個心眼，偷偷盯著廚房的方向看，在看到廚房里邊似乎已經沒有了人影的時候，準備過去看個究竟。可是于效飛安排的那個專業攪局的特務已經做好了準備，提前攔在了路上，他一下子把手里的一碗熱水扣到了那個外國特務的的腳上。

那個特務被開水燙得一下子跳了起來，于效飛手下的特務卻還得理不饒人地罵道：“龜兒子，為啥子弄翻老子地水喲！”

邊說邊趁著那個特務沒有反應過來的機會，重重一腳踩到那個特務沒有被燙到的另外一只腳上。那個特務無法立足，“咕咚”一下坐到了地上。

于效飛他們在后門沒呆多久，就看見那個男青年從后門竄了出來。他邊跑還邊不住地用手搧著舌頭。

于效飛一邊讓手下的特務緩緩開著汽車，在后邊無聲地跟著，一邊笑著說：“小鬼子，也沒吃慣辣椒，還裝得挺象，這下受不了了吧！”

幾個特務小聲笑起來。

于效飛又說：“看來真得學著吃辣的，免得讓鬼子抓去了受不了，鬼子專門給人灌辣椒水?！?

“咱們也灌哪！那天那邊審訊我跟過去看了一次，旁邊預備著滿滿一大桶呢！”

“噓，你們幾個小點聲，車先停下，那家伙可賊了，稍微近一點他都能看出來！”

“你認識他呀？”

“那當然！剛才你沒看見，就那么一下子，這么多的外國特務就全都給甩了，厲害吧？”

“是挺厲害的！這小子歲數不大呀？”

“不過還是長官你更高明，這不是早就料定他會來這一手，到了現在他還沒發現呢！”

“嘿嘿，你們幾個少拍馬屁，等到找到他的老窩，那時候再吹牛?！?

于效飛正在和幾個特務說話，前邊的那個男青年已經快跑幾步，到了前邊熱鬧的街上，他一招手：“黃包車！”

一輛洋車應聲而來，男青年跳上洋車，低聲說了一個地名，洋車夫彎腰拉起車，大步跑起來。

于效飛說：“怎么樣？厲害吧？要不是咱們事先有準備，把汽車都開出來了，現在咱們就得跟著跑，還不累死你們幾個？”

“長官英明！”

男青年到了一個地方，下車又匆匆朝里邊走，于效飛一看，連忙問開車的特別快：“那里邊能開車嗎？”

“哎喲，不行，越往里邊越窄，根本不能跑車。”

“過了這一片呢？那邊大街有多遠？”

“這可不一定，這兒能去好幾個地方，都挺遠的?！?

于效飛一咬嘴唇：“嗯，你開車到其他出口去，一個地方放下一個人。你，跟我進去！”

分工完了，于效飛帶著一個特務追進了胡同。

那個日本特務對這個地形非常熟悉，左彎右繞，不斷從一個胡同穿越到另外的胡同，于效飛仗著反應迅速，又有那個本地特務帶路，終于沒被甩掉。

出了胡同，那個男青年又上了一輛洋車，很快向前跑去。于效飛他們也趕緊叫了兩輛車，在后邊緊跟。這一次跟蹤和反跟蹤的斗法，終以于效飛更高明而收場，他們終于來到了一個氣派的大院子，那個男青年朝四周看了一下，敲打大門，里邊一開門，他迅速進去了。

于效飛對小特務說：“我在這兒盯著，你快去找人！”

小特務急忙跑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小特務才找到人。于效飛一看表，跟周恩來聯系的時間快到了。他叮囑特務幾句，然后趕緊叫了洋車離開。

他來到那家公司，老板跑出來，急急地把一張電影票遞到他手上：“快點，電影要開演了！”

看電影？這可有點奇怪。于效飛趕緊跑出去。

緊趕慢趕，到了電影院，電影還是開演了。于效飛趕緊跑進去，在黑暗中摸索到座位上坐下。

旁邊一個帶著微笑的聲音在黑暗中說道：“小于同志，著急了吧？”

“周……”

“對?！?

“啊，真是強中還有強中手！居然會這樣見面！”

“旁邊都是特務，你來晚了正好，免得他們看見你。”

于效飛很激動，但是他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用簡明扼要的語言把今天遇到的這些事情做了匯報。最后他問：“蘇聯外交官身邊有兩個中國功夫高手是怎么回事？”

“他們是以前從四方面軍派過去的。”

“可是他們好象給蘇聯人干得挺起勁??！”

“咱們中國，要打敗日本帝國主義，將來還要建立一個獨立、富強的新中國，這是一個艱苦的過程。現在正是中華民族最艱難的時刻，很多人都選擇了不同的道路，這個不要感到不理解?！?

“你們就沒聯系他們嗎？”

“他們和你一樣，已經不歸中國方面領導了。”

“可是……那情報給他們嗎？”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給他們。你的意見是對的，你的地位非常特殊，有著重大的戰略意義，你保護住自己，留在這個崗位上，對我們的將來有著不可估量的重大作用。但是，我們的總體戰略利益是一致的，今后，你要學會處理這種黨和黨之間的微妙關系。你說的對，向他們提供一份副本就可以了。我相信，蘇聯方面會理解的，而且，在現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們也不會對你采取什么嚴厲措施。畢竟，你對他們來說也有重要的意義?！?

“你知道什么是雪計劃嗎？”

“連蘇聯大使館也不知道，這個雪計劃一定十分機密。但是，從你參與的這幾次行動上來看，他們大概是要在日本和美國之間制造矛盾，把日本的戰爭矛頭引向美國。他們讓你刺激日本，在日本和國民黨之間挑起戰爭，這樣可以打碎蔣介石的投降幻想。他們在美國的人員，也一定在做同樣的事情，只是方式不同。美國參戰，會極大加強世界反法西斯的力量，這對中國是有利的。你今后要嚴密監視日本的動向，掌握日本的戰爭機器向那個方向運轉的情況，隨時報告?！?

“英國人呢？”

周恩來在黑暗中沉思著，片刻之后，他說：“情報的內容小開已經報告了，英國方面希望把美國拖進戰爭，讓他們火中取栗，他們急于知道美國的態度。但是不管他們那個國家，都妄圖犧牲中國的利益，這是我們絕對不能允許的。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提供一份重新編輯過的副本，也對他們施加一下對我們有利的影響?！?

“好主意！”

“記住，你不要只想到你自己的力量，要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更好地保護自己。宋子文那方面你可以答應他，如果在鬼子那兒暴露了，給他做金融情報是你非常好的掩護，日本方面對這種事是不追究的，甚至暗中幫助。”

所有事項都交代完了之后，于效飛趕緊出來。周恩來又在跟他前邊的人說話。看來他的前后左右全都是他要見面的人，而在旁邊一直跟著到處瞎跑的軍統和中統的人竟然對此一無所知。于效飛暗中感嘆，一個專門用豬一樣的智力，只知道服從的人當將領，而另外一方全都是這種把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偉人，只從這個人能力上來看，中國的命運就已經可以斷定了。

于效飛回到監視地點，問特務：“里邊的人又出來了嗎？”

“只有一個老媽子出來買了一次菜，我們跟到了市場，盯著她買完菜，又回來了。什么事也沒有?！?

“??！”

“處長已經打了幾個電話找你，他讓老板罵了！”

“怎么了？”

“他說讓你一回來，就馬上到小學去！老板在那兒呢！”

于效飛趕緊上車，到望龍門特務總隊的看守所去。

望龍門特務總隊的看守所，被軍統的人稱為小學。因為所有人一被捕，首先要在這兒進行審訊。后來赫赫有名的白公館被稱為中學，息烽集中營則是大學。于效飛想，去那兒干什么呢？我還沒有報告，要逮捕和拷打什么人呢？不會是要讓我自投羅網吧？

但是不去是不行的，不去就是做賊心虛，事情敗露得更快。他只有盡快趕到那兒，然后再相機行事。

一進望龍門特務總隊的看守所大門，看門的立刻告訴于效飛：“老板在審訊室等著你呢！”

于效飛心想，這話說得多喪氣！

他趕緊跑進去。軍統的逮捕和審訊，全都由這兒的行動組負責，墻上掛滿了各種刑具，到處都是帶血的皮鞭子之類的東西。這兒每天都抓人打人，于效飛和這個組的人基本都是同學，他親眼看見過他們對犯人用刑，他們的殘酷手段他非常清楚。

戴笠正坐在上邊正中，面沉似水?？吹接谛эw進來了，戴笠馬上冷笑道：“小于，你本事很好啊，居然還認識宋子文這樣的大人物?！?

于效飛連忙朝旁邊一看，發現沈醉正在旁邊坐著，正在不斷地朝他轉著眼珠。

于效飛趕緊解釋：“主任，沈老師沒匯報嗎？我們兩個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他。”

“那那個英國人呢？”

“我上次從上海回來時候報告過啦？過程你是知道的？”

“他們找你干什么？”

于效飛朝旁邊一看，旁邊站著幾十個特務，他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戴笠喊道：“全都出去！”

于效飛看看房間里邊除了沈醉沒有其他人，就說道：“他們要那份情報?！?

戴笠的眼睛陰森森地盯著前邊的地面，一聲不吭。

于效飛知道，戴笠既要顧忌宋子文的權力和地位，考慮怎么解決這件事，同時又在懷疑自己。戴笠倒不是認為自己是共產黨，他對所有妄想在他的下面結交權貴、發展自己的勢力的人也非常殘酷，輕了進“大學”，重了直接槍斃。

于效飛趕緊說道：“主任，國舅爺咱們是得罪不起的。我看咱們不如這樣，東西還是咱們自己留下，但是要給國舅爺個面子，給他們一份副本。”

戴笠慢慢點點頭。

于效飛乘機又說：“今天我們在那個目標房子周圍，看到很多可疑的人出現，其中還有外國人，大概是那些英國佬要搶在咱們前邊下手。”

沈醉在旁邊說：“今天次長打電話來把戴先生罵了一頓，說咱們跟蹤他，先生非常生氣，正想問你怎么這么愚蠢，讓人家發覺了?！?

“那絕對不是我們。我們已經找到了日本特務，又發現了他的新的接頭地點，干嘛要去騷擾次長呢？這一定是那些英國佬被甩掉了，急了，就去跟蹤次長，又讓咱們背黑鍋！”

“咱們怎么辦呢？”

“不如咱們給他來一個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