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淵一進殿,最先做的不是去看明玥如何,而是用力打了清曉一耳光。
“朕讓你寸步不離的照顧慧妃,你是如何辦事的!”
這一耳光打得清曉頭都歪向一側(cè),半邊臉迅速的腫了起來,她一言不發(fā)的跪了下去,垂著頭,心中想的,卻是好端端的,怎麼明玥和百里綾同時出了事?
大殿裡每個人都提心吊膽,有另一名太醫(yī)匆匆進殿,“皇上,皇后的娘娘的胎兒保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牀上臉色蒼白的明玥眨了眨眼,抿著脣,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從牀榻上下來,直至的跪在甯淵面前。
“求皇上爲臣妾做主。”她滿臉的虛弱之色,眼中明明盈滿眼淚,可是聲音卻堅定而有力。
甯淵沒有說話,以眼神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定是那茶水有問題,臣妾和皇后娘娘便是喝了茶水纔開始腹痛的。”她伸手指向了桌子那側(cè),那裡還沒有人收拾過,因而還是初時的樣子。
一個茶杯掉在地上已經(jīng)碎了,而另一個茶杯也倒在了桌子上,茶水流了一桌。
“你去看看。”甯淵對著清曉揚揚下巴,使了個眼色。
清曉依言過去,她先是撿起了地上已經(jīng)破碎的茶盞聞了聞,又用手指摸了摸地上茶水,後以同樣的方法查看了桌子上的茶杯和茶水,最後她纔看了看茶壺。
她跪在地上,聲音不卑不亢,“茶壺中並沒有毒,因而這毒是被下在了茶杯裡,”頓了頓,她看了一眼甯淵,這才繼續(xù)道:“這毒,是五虛葉。”
甯淵臉色非常不好,他陰翳的目光一直瞪著清曉,“若是你一直跟著明玥,怎會出這樣的事!來人,徹查今日進殿的宮女太監(jiān)!”
明玥一直跪在地上,聽聞此話,這才道:“皇上不要遷怒清姑娘,原清姑娘是要一起與臣妾進來的,可是皇后娘娘說這殿自古只有皇室的人才能進出,清姑娘一個外人不便入內(nèi),不得已,這才守在了外面……”這一番話,不但替清曉作了解釋,更重要的是,她道明瞭一件事——是皇后將清曉攔在的外面。
事到如今,這事便耐人尋味了,百里綾與明玥都喝了有毒的茶水,一個早產(chǎn),胎兒卻已經(jīng)死了,一個肚子才三個月,卻奇蹟般的保住了孩子,當下裡,殿內(nèi)的人都有了頗多猜測。
事情到了這般地步,也就只是等著嚴查的結(jié)果,然而殿內(nèi)此刻又來了一個人,李臨泉氣喘吁吁的一路小跑到了甯淵面前,悄聲說了些什麼,便見甯淵眉頭皺得很緊,他甫一說完,甯淵便急匆匆的擡腳出了殿,連一聲交代也沒有。
他一路快步走到了攬月殿一旁的花園裡,遠遠便見池塘邊圍了好幾個人,甯辰面如土色的站在一側(cè),莫雲(yún)深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只輕輕安慰著身旁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甯畫,而地上還溼淋淋的躺著一個人,從衣著來看,是個女子。
待甯淵一直走到面前,他低頭一看,原來是童九。
她外面露著的皮膚皆成了青紫色,頭髮凌亂的貼著她的臉頰,曾經(jīng)靈動如仙的女子,如今死相卻是這般難看。
這一晚發(fā)生的事情太多,甯淵心中的火是越來越大,“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聲,震得甯畫渾身一抖,也震得一旁呆立的甯辰回了神,他正欲開口,甯畫卻當即立斷的往地上一跪。
“皇上息怒。”
“我與王爺本是帶著童九來赴宴,可童姑娘堪堪坐下,七王爺便派人來找童姑娘,可童姑娘前不久寒毒入體,病得很是嚴重,我與王爺左等右等都不見童姑娘回來,心中不安,這便出來尋找,可未曾想……”她停了下來,目光看向了甯辰。
“未曾想……卻見童姑娘掉進了池中。”她話說的隱晦,可任誰都能聽出這話中的意思,說完,她便靠著莫雲(yún)深,低聲喃喃,“這樣一個可人兒,竟死得這般不明不白。”
莫雲(yún)深神色依舊沒有什麼變化,他輕輕拍著甯畫的背以示安撫,目光沉靜的望著某處。
甯辰的臉色霎時間變得非常不好,他顫抖著跪在地上,聲音沉靜的道:“皇兄,此事與微臣無關(guān)。”
童九一死,甯淵心中反倒鬆了口氣,他生性多疑,如今太后外戚干政,墨王朝中攬權(quán),甯歌雖已離京,可仍是外戚推崇的人,而甯辰雖無心權(quán)勢,可他身邊卻有一個蘇成忠始終護著,如眼中釘肉中刺一般,如今童九和甯辰同時出了事,這般好機會,他怎會放過。
“那你來跟朕說說,爲何要叫童姑娘到此處來。”
甯辰一聽此話,心中便是一沉,“微臣前期裡聽到風聲,說是皇上有意將童九許許配給微臣,微臣今夜請童姑娘前來,是爲了與姑娘說清楚,可話還未說完,童姑娘便失足掉進了池中。”
甯淵卻並未在意他口中的事實,而是張口便問:“你聽到風聲?你從何處聽到的風聲!”他言語間俱是怒氣,還未等甯辰再張口,他便已經(jīng)下令,“來人,將甯辰押入刑宮,嚴查此事!”
直至這時,莫雲(yún)深才行了個禮,脣邊漾開了淡淡的笑:“皇上,茲事體大,還請三思。”
甯淵看了他一眼,“朕意已決,墨王不用再費口舌。”他說完便走,而身後的侍衛(wèi)也上前押著甯辰往另一側(cè)走去。
甯辰無法掙脫,只能大喊:“莫大哥,莫大哥,勞煩您將我種的那盆塵燭去送給清姑娘。”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莫雲(yún)深卻聽得清清楚楚。
隨後又匆匆來了幾個宮女和太監(jiān),給地上的童九裹上了一層白布,這才擡著屍體走了,連一刻鐘也未到,這一切又恢復成起初寂靜的時候,像是什麼也沒有發(fā)生過。
甯畫看著夜色中匆忙離去的宮女和太監(jiān)的背影,忽然便覺得渾身都有些發(fā)冷。
別人不知道,可她知道的很清楚,莫雲(yún)深對童九起了殺心,不止是她搬走了那些素塵,還有她想要永遠留在墨王府的那顆貪婪的心。
容童九再活一個月,已是他格外有耐心的結(jié)果,如今這一切,莫雲(yún)深心中早已經(jīng)計較好,特地找了岑寂又替童九續(xù)命幾日,便是爲了今夜這一切。
只是甯畫卻不清楚他爲何偏偏選了甯辰下手,甯辰一向與蘇成忠避著嫌,獨善其身,爲何他非得選擇甯辰,難道僅僅是因爲甯辰是七皇子嗎?
心中隱隱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又有些不想承認,“雲(yún)深,爲何非得是甯辰?”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然而莫雲(yún)深並未回答她,只是聲音輕輕道:“走罷,該回府了。”
甯畫心中卻從此有了個結(jié),一陣恐慌襲上她心頭。
童九本是童家之女,身份尷尬,而莫雲(yún)深更是對外人厭惡至極。
人人都道甯畫好命,能嫁給謙謙君子莫雲(yún)深,可她也付出了代價,平王手裡所有的東西如今都歸了莫雲(yún)深,她父親平王,如今也不過是個空架子。
甯畫彎脣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如此一想,她倒是比童九好一些。
她能近他身,是用只有他們二人知道的過往,用身家,用這張和別人相似的臉。
而一無所有的童九,只能用性命。
而近他心?
沒有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