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遠(yuǎn)將韓云少放倒在床榻上時,只聽那廝振臂高呼一聲:“萬能的神啊,命里缺桃花”。吼完,他就睡著了,也是,他昨天晚上在枉生面前耍寶聒噪了整整一個晚上,此刻不困是假的。
“阿生,你晚上,要不……”,楚遠(yuǎn)一掃察覺整個屋里只有兩間房,雖說他也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人,可是一想到韓云少對枉生有企圖,他就無法安心讓他倆同住一個屋檐下。正好,他在這附近也有片宅子,剛想開口相邀,只聽得床榻上的韓云少又是一陣嘟囔:
“沒門,想都別想”。
接著一陣翻身的聲音后,便是輕微均勻的鼻息音。
枉生跟楚遠(yuǎn)含笑對視一眼,氣氛略略有些尷尬。
“阿生,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楚遠(yuǎn)主動上前拉起枉生有些拘謹(jǐn)?shù)氖郑耄羲恢鲃樱烙嬕运膫€性,定是一輩子不會主動的。
原本,他也是個不會主動的人,再加上一直眼高于頂,能入眼的女子更是鳳毛麟角,曾經(jīng)一度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會娶什么樣的女子,直到遇見她,
興許是他的一片誠心感動上蒼,他雖用了一年的時間尋她,這期間的波折失落遺憾自無法言語,但,幸好,他跟她的開始,并未有多少折磨。
說實話,他害怕折磨,
人生苦短,即便他想守她萬萬年長,可那也只能在有緣的輪回里。
而輪回,原本就是比較虛妄的措辭,今生都沒有辦法珍惜的事,來生也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何況,那時,誰還記得誰?
所以,大庭廣眾之下,當(dāng)她義無反顧的朝他奔過來,緊緊抱住他,將臉頰貼到他胸口,那一刻,他覺得他等了那么多年終于沒有白等。
等,不過是為了遇見那個人。
如今,她已來。
枉生跟在楚遠(yuǎn)出門后,床榻上的韓云少翻了個身,睜開眼睛,既然楚遠(yuǎn)能用一年的時間來找她,他韓云少為什么不能,起碼他現(xiàn)在可以天天看到她……
窗前有陣風(fēng)拂過,將韓云少的靈臺吹的一片清明,剛剛的倦意片刻清掃而光。
既然她不是要查葉寒天到底有沒有死么,那么就由他來完成好了……
葉家的貴賓客房每棟都獨立成院,枉生緊挨著楚遠(yuǎn)坐在后花園的石凳上時,天還陰著,可是雨已經(jīng)停了,她正茫然不知如何于他獨處才好,突然一陣腹痛,不由的順手捂住了肚子,而后彎下了腰。
楚遠(yuǎn)見此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因他那個早已妻妾成群的太子表弟經(jīng)常跟他無話不談,
女人就是麻煩,每個月都有那么神經(jīng)錯亂的幾天,更可氣的事,一來還商量好了般全來,個個不能碰!
這壞女人呢,就像到處亂飛的蒼蠅,你走哪里,她能跟哪;
這好女人呢,正如天上空懸的明月,生不可遇,死不能求;
若有機(jī)緣真能遇見這好女人呢,記住,臉皮一定要厚,厚且厚!
……
當(dāng)然,太子表弟的長篇大論還有很多,楚遠(yuǎn)每每對他一番酒后鬼話淡笑置否,現(xiàn)在,太子表弟還能跟他暢談酒還有他身邊的女人,用不了多久,也許他們之間可以談的,唯有權(quán)謀與政治了。
枉生趴在楚遠(yuǎn)大腿上睡去時,他依舊貼心的用一雙大手暖著她的肚子,但發(fā)覺她一頭濃密的頭發(fā)竟垂落到腳下的地上時,不由又騰出一只手輕輕將她的頭發(fā)挽起,眼里滿是憐愛關(guān)切之意。
蝴蝶花開了,引來幾只蜜蜂競相追逐,天邊,有風(fēng)吹過,將天空吹的一片凈朗。
枉生入夢。
夢里依舊是那片絢爛的一塌糊涂的春光,可是,她的心卻比不得這春日風(fēng)景,到處是一片低沉陰暗。
白云停在山巔,明凈的天闖入幾只白鶴孤影,淺塘的水岸,成群的蝌蚪跟著一條魚一起游,她跪在那顆粉若朝霞的桐花樹前,前方樹底下是香瓜蛇平平的墳頭,她將它葬在這里,希望來世的它可以投一個好胎,
這里什么都有,可以依靠的大樹,一年四季明媚可人的花,清晰見底的湖泊,還有山澗各種蹦跶的小動物,
香香,我永遠(yuǎn)會記住你的,
香香,下輩子你定能投胎成人,你若投胎成人,定要等我,我們做對好姐妹,
香香,我要離開這里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所以也沒有辦法告訴你,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常回來看你……
她邊哭邊在眼前灑下一片花海,
香香,杜妞妞一定會幸福的,一定的……
最后一朵花飛落,她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人,落了滿身的桐花,帶一面銀色面具。
他那拉在風(fēng)里的聲音很是好聽,“你這是在跟誰送別呢”?
“我過去的自己”,她猛的擦了把淚,吸了吸鼻涕,總不能告訴這里埋葬著一條大蛇吧,畢竟,她不希望誰繼續(xù)打擾香香的生活,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她低頭揉了揉衣角,從前的杜妞妞已經(jīng)死了,要不就叫爛桃吧,畢竟是爹親自取的名字,
“爛桃”?那人挑眉上下將她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
“這名字不雅,也不配你一個小女孩家,當(dāng)然,如果你喜歡那權(quán)當(dāng)我沒說,若你想跟我一起走的話,就專門為我取個吧”。
記憶里的如雪背影風(fēng)一般的離去,一路分花拂柳。
她心里掙扎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風(fēng)一般的朝他奔跑追去,反正也沒有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哪里都沒有路,不如選擇相信他。
有力的大手一把將她帶過,風(fēng)穿梭在耳邊,她看見錦繡的大河山川,它們像一幅幅展開的壯麗畫卷,而他,是帶她不斷向前翻頁的人……
“妞妞……”,
是誰輕輕在呼喚她,
是誰依舊還記得她幼時的名字,
妞妞……
盛凌不過是回了趟府拿了些公文回來,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見他家將軍換了個姿勢,先前那女子還只是半靠在將軍腿上的,如今,又鉆到他懷里去了……
盛凌沒有成親,且羞紅了臉慢慢將公文呈了過去,見他并沒有走的意思,楚遠(yuǎn)終于將視線從那女子臉上收回,而后,淡淡道,
“有事”
盛凌懇切的點點頭,視線沒有地方落,只好扭頭落在那株粉成一團(tuán)的蝴蝶花上。
“講吧,無礙”。楚遠(yuǎn)打定了要娶她的心,索性,有些事便沒打算瞞她。
盛凌張了張嘴,不知是說呢還是不說呢,正猶豫著,又聽得上頭將軍一聲“無妨”,寵溺的眼神依舊在那女子臉上,難道她臉上長的有花么,盛凌不懂,待又看見將軍昔日冰塊臉上居然蕩開了足以融化人的笑,
盛凌當(dāng)即心里覆了一層雞皮疙瘩,便閉著眼睛不忍去看。
“妞妞”。
“什么”?楚遠(yuǎn)一驚,這么無頭緒的話,待見盛凌雖閉了眼,但手指的方向朝著枉生時,他頓時明了,
“杜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