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光傾照,繞城而過的洛水河,晚風刮的一池清涼。
城外,洛水沿岸有許多前來納涼的人們,此刻,枉生就隱在洛水江面上一處上下兩層的客船上。
因在船艙里睡了一個下午,此刻,她趁著夜色黑,出來透透氣。
上午,她不記得是如何離開天香樓玄室的,原本她是不想走的,要走也是如夫人走,可是握著玉如意的如夫人一直的哭,那淚就跟下大雨似得,控也控不住,沒辦法,她還是不忍見她心傷,只好走。
走,不過是一個抬腳的過程,她一直輕功極好,難得一向挑剔的師傅在這一點從不否認她。等她一個飛身到現在這座客船上時,猛的才想起,楚遠跟韓云少還在天香樓等她呢,罷了罷了,有些人終究是要散的,
比如楚遠,比如韓云少。
或許是正所謂怕鬼見鬼,枉生剛想到這里,一道白影便在她身旁一閃,接著便看見韓云少一張慍怒幽怨的臉,
“生生啊,你太不厚道了,害我在太陽底下等了你半天,爆曬”,韓云少故意將后兩個字加重了語氣,他估計是怕枉生聽不清重點。
“哦,找的挺快么”,韓云少端著一張笑嘻嘻的臉,哪知枉生只對著他身后的方向尋找,待沒發現楚遠的身影,不禁方小聲疑惑道,
“楚大哥呢,你們沒有在一起”?
韓云少的臉一秒轉黑,他千辛萬苦的找到她,沒想到,她居然惦記著楚遠那個小白臉,他就不明白了,他是哪一點不如楚遠了,
“救美去了,何大小姐非要跟我們一起出來,半道崴了腳,沒辦法,楚遠只好將她送回府了”。韓云少一邊說一邊觀察枉生的表情,果然看見她一臉不悅,心里給自己打了一記漂亮的響指。
“你怎么不救美呢,誰說的,冰肌玉骨,胭脂翠黛,怎么,該獻殷勤的時候突然就不表現啦”?枉生饒有深意的看了韓云少一眼,眼前的花花公子雖然總是一幅嘻嘻哈哈的不正經模樣,表面上看起來色色的,但實際上卻不盡然,
“哈哈”,韓云少尷尬的笑了一笑,“我這不是成人之美嗎,你看啊”,韓云少邊說便跟上枉生回房的步伐,
“這兩人多般配啊,郎才女貌、門當戶對,關鍵是何小姐對楚大哥一往情深”。
枉生掀開水晶珠簾時,韓云少正好話音落。
床艙里,她剛剛泡茶的地方,依舊一身玄衣的男子正煮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水煙在他面前裊裊升起,空氣里飄來一絲茶韻的香。
見枉生跟韓云少二人驚訝的站在門口,楚遠抬眼緩緩道了句:“回來了啊”,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
“騙子”!枉生瞪了韓云少一眼,然后乖乖坐到楚遠跟前,楚遠將她面前的淺底紫砂燙了又燙,邊倒滿,邊看了韓云少一眼,笑道:“我覺得也是”。
韓云少理虧,只覺得自己何時竟成了這樣的人,算了,他只得恨恨坐到楚遠另一側,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
“挺神速嗎,還以為你跟何大小姐一起走了呢”。
“軍中有點急事,處理后就過來找你們了”,楚遠跟韓云少沏了一杯茶后,眼光不經意又落在枉生臉上,他剛剛找到她,沒想到,剛剛朝廷又飛鴿傳書,說京城首富葉寒天居然被人刺殺了,身首異處。
這不是一起簡單的陰謀,皇上秘密將這任務交給他時,楚遠發覺自己何時成了欽差,原本他已查清天香閣跟江湖還有朝廷權貴間千絲萬縷、糾纏不清的關系,沒想到,天香閣幕后大佬葉寒天居然死了!
死了好,楚遠雖覺得葉寒天死有余辜,可是,他是要當晚就出發前往京城葉府的,楚遠掙扎了番,決定還是要先跟她告別。
“哦,對了,生生,你跟如夫人之間發生了什么,聽說,她從玄室才出來后,眼睛腫的跟桃子般,且回去后就閉門在屋里發飆,貌似把她屋里值錢的東西都砸了,那可真真是價值不菲啊”。
韓云少抿了一口茶,他對枉生是越來越好奇了,她明明有何家女眷的令牌卻不是何家小姐,且她居然還能將江湖最世故的女人如意夫人氣個半死并全身而退,這也算奇聞。
“哦”,枉生嘴角一彎,小時候,她見過如夫人發飆,每次跟她爹吵架后,她爹一走,如夫人就開始瘋狂的摔東西,大的小的,值錢的不值錢的,只要是她能看見的,就沒有不摔的,那時,因她爹來去無影蹤,所以,眾人皆以為是她惹的如夫人生氣了,
“妞妞,你娘一個人拉扯你也不容易,你就別惹你娘生氣了”,
“妞妞,你就體諒體諒你娘吧,別天天圍著她煩了”。
……
在眾人眼里,那時的妞妞是個不省心的孩子,經常惹她娘如夫人生氣的孩子,時間一長,眾人皆跟著埋怨她,到最后個個都討厭她,
她什么也不說,有些事爛到肚子里也不能說,
終究無法說。
“沒想到,我還有這么大本事啊”。枉生又自酌了一杯茶,并拿起手中泛起陳年古韻的紫砂茶盞細細品味,待品味出它們跟楚遠一樣,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寧靜的感覺時,不由會心一笑。
“有動靜”,楚遠剛剛還沉溺在枉生的恬淡的笑容里,突然,只覺船底有一股力量輕微傳來,
三人皆對視一眼,動也不動,繞著客船中心,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力量在水底聚集,這股力量輕觸船底,仔細還是能感受到船體發出的微微輕蕩,
“不會又是來暗殺你的吧”?韓云少嘴巴張大成O型,他委實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子到底做了什么事,一撥又一撥的追殺,
“你有仇家”?楚遠心里突然一沉,是他對她了解太少,
“是啊”,枉生抿嘴一笑,這樣的場景她見的太多了,現實不見就是夢里見,所以也不覺得有什么,反正這么多殺手,還不是沒一個是她對手,
“怎么,該不會是你怕了”?韓云少的可愛表情還是讓枉生眼睛亮了亮,而后她迅速的將腳下的玉鞋脫掉,想了想,還是無比鄭重的放到韓云少眼前,
“你干嘛”?韓云掃跟楚遠皆不明白,因玉鞋是放在韓云少跟前,所以,他故作夸張的往后退了退身,像回避一條張牙舞爪的毒蛇。
“不干嘛,去打架,不過呢,我后半輩子的幸福生活就靠這鞋子了,你可照看好了,不然,小心我去你家打劫”!
韓云少還未反應過來,只聽得一側窗戶一陣風似的打開,而后又撲通一聲,速度快的他都沒來得及看清楚枉生落水的身影,
“楚兄,你見過不穿鞋打架的女子嗎”?韓云少笑嘻嘻的抱著枉生托付給他的鞋子,臉上一陣一陣的得意,他可不怕鞋子摔碎了,碎了好,碎了她肯定一輩子纏著他。
“沒有”,楚遠想了想,搖了搖頭,又覺得滑稽好笑,轉眼,劍已出鞘,
“那你還喜歡她嗎”?
“我為什么不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