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韓起默不吭聲地坐了一萬西北軍俘虜來,楚昭縱然心里有氣,可是對著韓起茫然的眼睛,又怎么都生不起氣來了。
許久沒什么動靜的系統突然嘀了一聲,似乎在抗議楚昭被美色沖暈了頭腦,不是明君所為。可是也被楚昭華麗麗的忽略過去了。
馬棚里不僅有犬戎來的騸馬,云南來的滇馬甚至還有大宛的汗血寶馬追風,以及千里迢迢被拐賣來的阿拉伯純種熱血馬,月光。徐戕愛馬成癡,雖然心懷不滿準備寧死不降,但一見到這群馬兒,就什么都顧不上了。
楚昭趕到馬棚里的時候,就見一名軍官正邊喂馬,邊逗徐戕。在系統幫助下,楚昭認出這名軍官叫李衛國,是這次出征隊伍里重甲步兵的小隊長,雖然是步兵,但因為喜歡馬匹,所以經常來主動幫馬伕喂馬。
那位長身玉立英俊儒雅的將領估計就是徐戕。也不知道李衛國說了什么,徐戕立馬氣得面紅耳赤。
二人一見楚昭,便住了口,齊齊下拜行禮。
楚昭急忙讓二人起身,李衛國一改嬉皮笑臉的做派,十分嚴肅而專業地向楚昭匯報了昨晚的戰斗經過。
這算是黑騎軍第一次正式戰斗,黑騎軍上下自然都無比重視。
匯報完正事之后,李阿鼠故態復萌,又開始給滿嘴跑火車的吹噓。
聽這痞子一臉自豪的對著后方的鐵甲重騎兵大夸特夸,大有認為此兵種天下無敵的架勢。徐戕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擔憂,昨夜的戰斗,主要功勞還在那位將軍作戰勇猛,指揮得力。而鐵甲重騎聽上去拉風,但是真正養一只這樣的隊伍,實在是吃力不討好之事。本待向楚昭進言,轉念一想:自己是新降之將,應以低調為主,沒來由去做這得罪人的事情。還是再觀望一下這位少主的脾性如何,再決定是進言還是保持沉默。
楚昭其實也知道黑騎軍雖然訓練得不錯,有戰意有信心是好事,但驕兵必敗,所以還是需要徐戕這樣經歷過失敗的老沉之人來拉一拉韁繩。不過徐戕的顧慮楚昭也看得很明白,當下便主動問道:“我觀徐將軍對黑騎軍的鐵甲重騎似乎頗不以為然,西北軍以騎兵見長,徐叔叔跟著我父親南征北戰,帶領的騎兵能夠和犬戎人一較高下,在這方面,還請徐叔叔多教我。”
不過一句話,就好像一股暖流,緩緩融化了徐戕心中的防備感。徐叔叔瞬間對這位傳說中的大公子觀感好了起來,忙說:“不敢當不敢當。”
雖然口稱不敢當,但是明顯徐戕的眼神柔和了很多,渾身的精神氣都不同了。這倒也不是夸張,實在是系統加成的作用。自從楚昭各項數值達到滿值之后,系統的獎勵就變成健康值或者升級各項附屬技能。如今楚昭的讀心術和震懾術都已經升到了三級。
三級震懾術名為春風化雨。
這世上天生就有一些人,與之初見面,就能叫人一見如故,與之交談,則有如沐春風之感。這種種氣質往往是天生的,旁人羨慕不來,也不可能通過后天的培訓和模仿得來。
但凡杰出的領袖人物,都具有某種獨特的領袖魅力,讓人心甘情愿為其效力。這種魅力不只作用于己方,更作用于中立方,甚至是敵方。
這真是一種可怕的能力
而如今,在系統的幫助下,年僅十五歲的楚昭便獲得了這種寶貴的魅力加成。
在旁人的眼里,臨淄王殿下雖然出身高貴,但是卻對身邊一個卑微的奴仆都很好,對大臣和下屬更是禮遇有加。所謂謙謙君子,如琢如磨,大抵若此。
史家都會為穆帝麾下君臣之間的良好關系驚訝,并且將楚昭稱為天生的政治家,極富魅力的王者。
當然,對于此時還在為風雨飄搖的大楚帝國操碎了心的楚昭而言,明顯沒有此類認識,因為知道自己社交能力不行,所以每一次楚昭都會小心翼翼地運用讀心術,努力斟酌每一句話該如何說出口。魅力天成不需多費心這回事,起碼對楚昭而言是不成立的,大約也是能說是基礎太差的緣故了。
被順毛摸的徐戕忠誠和好感值迅速提升,對待楚昭這個少主的態度也從原本的顧慮重重變得更加積極主動,充滿期待起來。
從控制面板上各項數值中回過神,楚昭就聽徐戕說道:“西北靠近犬戎,犬戎有十幾萬的騎兵,因此西北軍歷來也十分重視騎兵的培養。犬戎馬經過調馴在戰場上不驚不詐,勇猛無比,歷來是一種良好的軍馬。而且對草料的需求比其他馬低,耐得嚴酷的自然條件。所以犬戎大軍可以“兵馬先動,糧草后行”,從小生于苦寒之地的犬戎人吃苦耐勞,有時候就靠喝馬奶充饑。犬戎大軍沒有輜重的困擾,所以能夠展開驚人的大范圍不停歇的機動。犬戎士兵個個是神射手,且拉得都是硬弓,可以射穿盔甲。大楚的馬匹天然比不上塞北草原上駿馬,所以當年漢武帝才會通西域,購買大宛馬。”
講到這里,徐停了下來。楚昭這回來觀賞徐戕可不是一個人來的,黑騎軍有個騎字,自然是以騎兵為主的精銳。雖然現在馬匹不夠,一隊騎得都是短腿馬,但是不妨礙黑騎軍作為大楚第一騎兵團的自我認知,所以現在一聽同樣以騎兵聞名天下的西北軍落難了,都忍不住有點興高采烈,遂組團過來圍觀敗軍之將……
黑騎軍幾個小隊長包括天樞天權幾個也都蹲在矮墻上,聽得呆住了。如果說以往犬戎的強大,還只是一種抽象概念,而經過徐的講解,黑騎軍將士們第一次對犬戎有了一個立體的了解。
“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戰勝犬戎狗了嗎?”李衛國忍不住問了出來。
蹲墻頭的開陽冷笑道:“只怕是有些人被犬戎人嚇破膽子了。這樣難怪,大楚的精銳騎兵基本都死在了老鴉嶺和薊門關。西北軍之后便連吃敗仗,接連著打敗仗,自然士氣低落,最后只敢龜縮在營中。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這些人自然要把犬戎軍隊描述得如同惡鬼降生。怎么也打不死了。不然就不能給自己的逃跑找借口。”
西北軍的將領本來在馬棚里低調做人,聽了這種奚落紛紛鼓噪起來。
楚昭就問:“那依照徐叔的意思,究竟該如何克制犬戎騎兵呢?”
徐戕面露沉吟之色,半晌才說:“自然是以輕騎抗衡。”
天權冷哼一聲,立即道:“可惜現在馬匹不夠。玉門關被你們徐家賣給了犬戎,河套平原一旦完全失守,日后大楚的良馬只怕會越來越少。徐將軍又看不上滇馬,不知道這些輕騎何來?”
徐戕苦笑了一下:“沒有馬匹,就算大楚的軍人肯拼命,步兵一旦對上犬戎騎兵,便只能依仗著堅固的城池固守,若是出城搦戰,十有□□都是大敗而歸,如此惡性循環,的確是聞犬戎軍而色變。”
天樞到底老成持重一些,勸道:“徐將軍何必妄自菲薄,如今的形式也未必就如你所言那般絕望。想當年漢朝之時,李廣只用三千丹陽勁弩就能克制犬戎和匈奴的十萬聯軍。可見依仗□□之利,便是步兵也可以完虐騎兵。”
徐戕看了這些年輕的將領一眼,并不動氣,只說:“漢朝時鍛造術遠遠領先于犬戎,可如今連大楚的鍛造術也略次于犬戎,因此,即便是西北軍或者玄武營,要靠騎兵和犬戎幾十萬弓騎兵一較高下,實在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啊。而殿下要訓練重騎兵,更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首先,重騎穿戴的鐵甲要求很高的鍛造冶煉技術,要想達到重甲的效果,騎兵肯定不能穿著破銅爛鐵,不說中原地區了,就算是一貫以鍛造術聞名于世的靺鞨族,也不敢保證制造出來的重甲不會在五里之內把馬兒壓垮。退一步講,就算制造出了這樣又堅固又輕巧的上等鐵,必定比同等重量的黃金還珍貴,用來打造盔甲實在太過奢侈。其次,重騎兵還受馬種限制,犬戎馬速度快,機動性強,但耐久性差,根本無法訓練重騎,除非是追風這樣的汗血寶馬。所以犬戎以輕騎為主,只有少數大將是盔甲覆身的重騎。這還是因為這些大將都身處后方指揮或者用于將帥單挑,不需要過高的機動性。”
楚昭便道:“我手下養了幾個鐵匠,盔甲刀劍的事情倒好解決,百越的馬雖然矮小,短途沖刺或許不及犬戎馬,只不過勝在刻苦耐勞,有長力,最適合用來訓練重騎。李廣用的是車加弩的戰術。其實我最初的戰略構想也是大車加輕騎的組合,只是因為山路不便,所以將大車改為手持勁弩的重甲騎兵。”雖然說是重甲,但是因為煉鐵廠的技術人員一直在不停的創新,黑騎軍中的重甲其實并不像看上去那樣沉。
徐戕皺眉道:“還是不成,重甲騎兵很耗馬力,速度也不快,雖然防御全面,但是犬戎戰馬沖鋒結合弓箭拋射的力量足以穿透較為薄弱的裝甲部分。如此,重甲騎兵作為戰斗的后手還行,若是單獨作為一個兵種,根本不可能和犬戎幾十萬輕騎抗衡,為此耗費巨資,不過是途耗國力而已。”
帶領重甲騎兵幾乎是黑騎軍各小隊隊長夢寐以求之事。想象一下,渾身覆滿鐵甲的重騎兵摧枯拉朽般緩緩行來,無論多么堅固的方陣都能輕易突破,恍如移動的軍事堡壘,若是配合輕騎作為正面戰場的主要沖鋒力量,在數次演戲中堪稱戰無不克攻無不勝。
這時候聽徐戕話里話外的意思都不看好重騎兵,不由怒了。男人中間為了武器等事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都是尋常事,所以幾句話下來,雙方已經動了真火,只是礙于楚昭在場,尚且不敢放肆,但是你來我往的眼神已經滿滿都是:有種待會別走的神情。
就連韓起,都面露不解之色,湊近楚昭輕聲問道:“你就任由此人胡說八道,打擊士氣?”
楚昭對著他眨眨眼睛,道:“澤州一戰,犬戎屠殺了我們近六萬兵卒。這些西北軍都是九死一生的敗兵,心中只怕十分畏懼犬戎,不如趁此機會說開了。不然悶在心里反成隱患,只怕關鍵時刻爆發,又做逃兵。”所有將領都喜歡在戰斗中勇往直前的隊伍,但逃跑總是難免的,而且這種事有一就有二。
今天楚昭之所以放任事態越鬧越大,其實就是為了要給新投降的一萬軍隊重樹信心,也要讓黑騎軍學會謙虛謹慎。不要一上戰場就跟瘋了一樣,拉都拉不住。
шшш¤ TTkan¤ co 韓起聽完默不作聲,半晌方道:“真是麻煩,不如全殺了了事。”頓了頓,韓起又道:“這樣也好。雖然對黑騎軍很有信心,但是這群家伙畢竟沒有和犬戎人硬碰硬地干過一架。只怕上了戰場過于輕敵。徐戕雖然過于悲觀,但是畢竟經驗豐富。西北軍和黑騎軍,二者中和一下,在大戰來臨之前倒也是件好事。”
兩人對視一眼,便有心靈相通之感。
楚昭嘆了口氣,道:“若是韓起能夠一直在我身邊,就可以把領兵的事情全都交給你。”頓了頓,楚昭扯住韓起的衣袖,不自覺地晃了晃,可憐巴巴地問道:“阿起,你真的要去犬戎王庭嗎?”雖然是陳參,崔景深兩大智囊共同定下的計謀,韓起自己也愿意,連系統都對這個計劃給與了很高評價,楚昭的理智知道這么做沒錯,心里到底舍不得。
韓起心里涌起一股柔情:他的主公才十五歲,就已經顯示出與其年齡不相應的成熟老成了,自己小時候便立誓要保護他,讓他一生無憂,終究沒能做到。
這么一想,心思反而堅定起來。暫時的分離是為了長久的廝守。
一時間兩人不再說話,然而一股溫情脈脈的氣氛彌漫開來。互相都知道可以將后背交付給對方,也可以為了對方做任何犧牲。
片刻后,楚昭笑道:”大家空爭無用。徐叔叔,不如比賽一下,還可賭個彩頭。
徐戕道:“比賽可以,不過希望少主能夠允許我自己選擇對手。”
李衛國見徐戕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想起昨夜自己很摸了大將軍幾次屁股,不由有點發憷,趕忙笑道:”西北軍是天下第一騎兵,我們這些雜牌軍哪里比得上?再說徐將軍玉一般的人兒,重甲強弩之下,若是磕著碰著,可不叫人心疼。不用賽了,當然是我們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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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眾人哄笑。唯獨徐戕簡直怒極,恨不得將這痞子砍殺了事。
楚昭見徐叔叔氣得兩頰都鼓了起來,反而顯出幾分稚氣,便也覺得李衛國這糙爺們實在可恨,便瞪他一眼,呵斥道:“怎么和徐將軍說話?這樣罷,你便下場陪徐叔叔玩一玩,權算作是賠罪。若是輸了,你這小隊長就去給徐叔叔做親衛兵,不過,”楚昭頓了頓,微笑道:“若是我方勉力贏了,徐叔叔可要帶著部下歸入我黑騎軍之中。”
徐戕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對著楚昭溫和道:“哪里話,無論輸贏,屬下都會效忠少主的。這是王爺的命令,少主早已是十萬西北軍的主人了。”
楚昭心里暗道:單憑老頭子的命令,終歸不能讓你們心服口服。
李衛國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也就那三板斧頭,還是入了黑騎軍之后現學現賣,戰場上真刀真槍,他的確干不過徐戕。心道:今日非被美人揍一頓不可,本來也沒什么,只是大公子面前難免有些丟臉,這官可就做不成了。不成,不成,非作弊搞鬼不可。”他生平賭錢,專愛作弊,眼見這場賽馬未必準贏,登時動了壞主意。
似乎看出李阿鼠那點花花腸子,韓起瞇著眼睛警告般看了他一眼。
黑騎軍里的士卒多悍勇,然而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服氣韓起。
李阿鼠心頭鬼主意再多,也不敢違抗命令,連吱一聲都不敢,愁苦著臉麻溜的下去換裝。
就在這時,外面忽有斥候來報:前方出現五百犬戎騎兵,這也在楚昭和韓起的預料之中。
——雖然韓起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李衛國帶領著一隊也做了善后工作,但犬戎那邊失蹤了近五千人的精銳小分隊,不可能發現不了。果然很快就找過來了。
這可真是天下掉下來一個大沙包,吧唧一聲砸眾將士面前。
李衛國心眼活,立馬提議道:“單對單的挑戰,更多的是取決于對戰雙方的武藝,做不得準,不如各出一個小隊,咱們比一比哪種戰法殺得犬戎士兵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