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釵頭鳳
正月十八,宜納財、訂盟、動土,百事無忌,正是個辦喜事的大好日子。
而這一天,也恰好是唐琬的生辰……梳頭和成婚在同一日,若是平常百姓家也就罷了,說不準新娘子還會覺得特別有意義。
但唐宏也好,他老子唐翊也罷,那都是在大宋做到了朝中的官兒,正兒八經的官宦世家……趙士程的地位再怎么尊貴,家里頭的勢力再大,那也實實在在的比唐琬大了一輪有余。
還是續的弦,那永嘉郡王還剛造了皇帝的反,諸多種種,唐宏心里頭是一萬個不樂意。
可是不樂意歸不樂意,孝慈淵圣皇帝再怎么不是,那也是皇帝。
這是賜婚,保媒的人是天下最有勢力的人!
唐宏怪不了別人,他不能怪自家閨女生得好看,也不能怪趙士程不講道理,唯一能怪的,便是那第一個開口說‘恭喜’的,
趙相爺了。
就像是今日這般,除了郡王府的人之外,唐家來了不少的貴客,堂堂鴻臚寺少卿的女兒,嫁給了永嘉郡王……這般大事兒,別說是和唐家有關系的人了,就算是沒有關系的,也是隔著老遠看著,看看這些貴人們成婚,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排場。
唐宏早早地便在外面接待起了客人來,心頭再不情愿,此時也已經是被架住了,笑臉自然是少不得的,面對大家祝福的話兒,唐少卿不知道咽下了多少的苦澀,唯獨在趙相爺來的時候,他才終于能夠將不滿宣泄,不冷不淡地,直接無視了這位大宋宰相。
趙鼎好似換了個人般,該送的禮送了,見唐宏不邀自家,竟然自個兒闖了進去,尋了一個位置坐下來。
他一來,這氣氛就變得有些尷尬了。
從過年到現在十幾天的時間,趙相爺依舊是在忙活,不過不是在忙別的,一會兒幫太后尋些稀罕的物件兒……蘇符就是苦主,他爺爺留給他的,親手所書《赤壁賦》,被趙鼎給強行要了去,送給了皇太后。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聽說太后喜歡金銀,他還命眾臣將家中禮器送上,重量不得低于半斤……是,咱大宋的俸祿確實是不錯,但半斤的金銀,任誰也不可能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了,就算真能拿出來,心痛也肯定是躲不開的。
這是得罪了大臣,那臨安府尹辛次膺,誰人不知道是官家的愛臣?被王燮的兵士毆打了不說,王燮還親自帶人去找麻煩,不是去他家里搶,就是去打他的兒子,辛家一家人也忒可憐了些,這不,就在昨日,他兒媳出門的時候,被王燮的兵給攔著,好生調戲了一番。
那婦人也當真是不失節,當場便撞在了自家的院墻上……好好的一條人命,就這么沒了。
都說是人命關天,這還不是普通百姓的家里出的事兒,是臨安城的父母官!可就算是這樣,趙相爺仍然是把這事兒給壓了下去。
壓了下去!
連他都這樣了,更別提尋常的那些個百姓們了,那些賊配軍比金人還要可惡,遇見一家吃一家,吃完一家拿一家,好好的臨安城,一個月的時間不到,幾乎被這些人給折磨成了地獄一般,姑娘不敢上街,酒樓茶肆不敢開門,連街上的狗都少了許多……
全被這些人抓去做成了菜。
都說是走了秦相爺來了趙相爺,可是只換了皮卻不換骨;甚至那秦相爺之前在的時候,也沒有像如今這般過分。
所以,皇帝之前留在臨安的這些個官員們,幾乎全都與趙鼎斷絕了往來;而另外的一些,則是全都去依附張浚張相爺去了,如此一來,他趙鼎反而成為了孤臣。
李清照本來應該早來的,就憑著她與唐家的這般關系,她也應該早來。
但是唐琬怎么說是她的弟子,她也是寄予了不少希望在她身上的,趙士程在山陰的名聲人盡皆知,那是個酒囊飯袋一般的人物,若不是生在了趙家,這人怕是連飽腹都做不到。
所以她一直不答應這門親事,可她只是個師父,又不是人家的親娘,再怎么反對,還能把趙桓給反對了去?
到了今日,她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這個事實,終究還是來了。
唐宏親自把她給領到了府里,她一看,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有些寂寞的趙相爺。
畢竟是當今的大宋第一文人,名聲放在那里,管你是站的哪邊,此刻大都站起了身來,朝著這位易安居士打著招呼,這老婦人一面應承著,一面卻是徑直到了趙鼎的邊上。
趙相爺之前被貶官的時候,就與她素有往來,此時倒也不見生,舉起酒杯便搶先打了招呼:
“之前沒見著您,還以為您在內宅呢。”
李易安微微頷首,卻并不接他的酒:
“民婦如何敢喝趙相敬的酒?”
趙鼎神色一滯,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笑道:
“易安居士莫要調笑老夫了,你我這般交情,何時……”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李清照給打斷了:
“我這一生,雖然糊涂,但識人的眼光卻是大抵不差的,唯獨有三個人,讓我看走了眼。”
趙鼎好似已經想到了她要說什么,把酒杯放回了桌子上:
“愿聞其詳。”
“第一個,便是皇帝陛下……他有雄才,有大志,有本事,卻被我給認做了是個茍且偷安之輩,這,是我誤會了他。”
“第二個,是亡夫,他身為一城父母官,卻不顧百姓安危,自己逃命偷生。”
“第三個……”
李清照人是老了,但正如她所言的那般,她眼睛確實是不錯,至少只看眼睛的話,很難想到這是個頭發花白的婦人的眼睛。
她用這對漂亮的眼睛,盯著趙鼎:
“便是您趙相了,民婦很少有后悔的時候,可現在,確確實實的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昔日陛下問我關于你的事情的時候,我把你給說成了治療這大宋之疾的神醫,把你說成了蕭何再世,把你說成了天下第一的忠臣。”
趙鼎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再怎么脾氣好,被自己的老友這么說,也難免激動一些。
“是民婦不查,連帶著把趙官家也一同蒙蔽了……讓這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蒼生涂炭!”
“您的這杯酒,民婦如何能喝,又如何敢喝?”
“這怪不得陛下不識人,民婦,才是罪該萬死,才是這大宋罪人!”
她已經說得激動了起來,整個人好似要把趙鼎給活活吞下去一般。
而她所說的,又何嘗不是這里很多人的心聲呢?
張相爺一派的人喜這李易安讓趙鼎吃癟,更喜這位趙相爺,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吃癟。
不過罵歸罵,唐宏好歹也是主人,不能任由李易安攪亂了這喜事,便連忙把她給拉到了一邊:
“小琬還在閨房里呢,您去看看她,她一定會很高興。”
李清照稍微平復了下情緒,也不需要人領,這里她來過很多次,直接便朝著內宅走去。
只剩下有些默然的趙相爺、想要上前卻又止住了腳步的劉子羽,還有各自心懷所想的大臣們。
另外一頭,李易安隔著老遠便瞧見了,在唐琬閨房的外邊兒,站滿了穿著紅色的婦人……有些她認得,是唐府的家里人,有些她卻不太眼熟。
不過她也不是來認人的,只是與陪著自己同來的一人,上前就想推門進去。
只是還沒挨著門,便被幾個婦人給攔了下來:
“王妃在里頭,您是哪里的親戚,還請稍待……這新娘子呀正在梳頭,人可不能太多了些。”
李易安還是第一次在唐家被人給攔了下來,不用細想,就知道這些人多半是郡王府來的。
不過她沒有說話,唐家自有不少是認得她的,便上前賠笑道:
“這位可不是外人,正是易安居士,小姐兒的師父呢!”
那婆娘明顯是不讀書的,聽了這個稱呼,還以為是哪個庵里來的:
“管不了那么多居士方丈了,這畢竟是去郡王府,又不是什么農家子家的婚事,還是得講個禮的。”
唐府的這位婦人當年也是跟著唐夫人一起嫁過來的,在府中多年,早已把唐琬當做了是自家女兒一般。
現在聽她這么講,心里頭難免生些火氣出來:
“您這話說的,倒好像是唐家不識禮數了。”
“您要非這么想,咱郡王府確實也是沒有辦法。”
還沒嫁過去就開始給臉色了,這般惡奴,若是真遂了她的話兒,小姐兒往后不知道要被她給欺負成什么樣子。
“郡王府倒是有禮,有禮得都想去篡位了……若是這般禮數的話,您別說,唐家確實是沒有的。”
“你……”
見她哪壺不開提哪壺,郡王府來的老媽子立馬就想要還嘴,終于是外邊的動靜大了些,驚動了屋子里的人。
原來是唐家的女主人,李氏開了門。
她瞧見了李易安,心里頭已經是明白了大半,想著今日過后,自家閨女便是趙家的人了,終是不好得罪的。
所以,便笑道:
“我還說出了什么動靜,原來是您來了……”
說著,又朝著郡王府來的婦人道:
“您倒是得讓她進去,小琬跟在居士身邊學了多年,這當是她的半個娘哩!”
“哪有娘,見不著自己閨女的道理,您說是吧。”
唐家女主人如此客氣,那婦人自覺臉上有光:
“您既然發話了,奴婢自然是無所不從的,這位居士……那便請吧。”
李清照并沒有馬上就動身,而是讓與她同來的那個婦人先進,這婦人沒有答話,直接便往屋子里闖。
郡王府來的人本來想攔一下,畢竟只說了讓那居士進去,怎的隨行的人也去了,只是手還沒舉起來,便被李易安給抓住了:
“你若是不識得我,當去問問你家王爺,若他也不識得我,便讓他去他家祠堂里頭看看,儀王靈位邊上掛著的自述文,是誰寫的。”
“我不是唐家的人,就算不進去也沒事,但你可想好了,后果你這自稱奴婢的,可擔待得起。”
見她說話雖然溫柔,威脅之意卻已經沖了出來,那婦人又想到這里是臨安,不比山陰,指不定就當真開罪了誰。
做了個萬福:“您請。”
李清照終于是進了唐琬的閨房里,一繞過那扇屏風,便看到端坐在凳子上,身穿一身嫁衣,背對著自己的姑娘。
那不是自己的徒弟,又會是誰!
“小琬兒……”
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喊得那人影止不住地動了動,也把李氏的眼淚給喊了下來。
見她轉過身來,面上已經是敷上了白粉,與她嘴上大紅色的胭脂比起來……
白里是紅,紅里是白。
白的更白,紅的更紅。
“我的小琬兒……”
在她的眼里,這姑娘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模樣。
但只是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怎的,怎的就變成了這般。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李易安把她的頭攬入了懷里,竟然學起了李氏的模樣,也跟著掉起了淚來。
“你怎的就這般苦命喲……”
唐琬變得好似有些木訥,任由李清照抱著自己,卻是連個反應沒給她。
反而是李氏——她已經哭過許多次了,之前一直不見李清照,此時便把最后一絲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
“居士,您救救她,您去讓官人辭了這婚事吧!小琬不可以嫁給郡王的,不可以的!”
李清照蹲了下來,輕輕捧住了她的臉:
“你告訴我,你想嫁嗎?”
唐琬好像是怕毀了妝一般,盡管她已經很克制了,但聽見了李清照這么問,還是忍不住從眼角滑出了一滴淚來:
“居士……小琬……不想。”
她本來就不想,她一直都不想,從她父親把消息帶回來的那天開始,她就第一時間說過了不想。
可是她千般不想、萬般不想,那也是由不得她的。
她爹要做官,她爹還要做人,自己若是執意拒絕的話,那她爹不管是做官還是做人,都做不成了。
“我知道了。”
李清照拭去了她眼角的淚滴:“既然是這樣,那咱就不嫁!”
“不嫁……”
“可以嗎?”
唐琬和李氏同時發問,李清照畢竟年歲大了,蹲不太久,站起來道:
“自然可以,可以!”
說可以的同樣是兩個聲音,聽見那個與李清照一起說話的人,唐琬忽地睜大了雙眼。
她趕緊朝一旁看去……那個做女裝打扮的,雖然穿了裙也化了妝,但明顯,
明顯就是他!
“陸……陸游!”
她忍不住喊出了聲來,卻又立馬想到門外有人守著,既是有些興奮,也是有些控制:
“是你嗎,陸游?”
“是我,是我,是我!”
好好的一個男人,做成了這副打扮,若是被陸宰給知道了,恐怕要被這個逆子給氣吐血來。
但這個時候,陸游卻是再也顧不得這么多了。
李氏已經愣了神,作為一個家教頗嚴,又在唐少卿家待了這么多年的婦人,她對于男女大防這種事兒自然是無比看重的。
此時自家閨女屋子里出現了個男人,這事兒若是傳出去了,別說郡王府怎么著,就算是旁人,也少不得指點議論。
“你……”
看著兩個年輕人已經拉起了手來,李氏再也忍不住了,剛想呵止,卻被李清照快一步:
“孩子家的事情,咱們兩個出去說,出去說。”
說是出去,不過只是繞到了屏風外邊而已。
李氏雖然擔心,但更擔心被門外的人給聽了去,終是被李清照給架著,掙脫不得。
“居士,這,這不行!”
“這行。”
李易安很堅決,這個婦人,這個十六歲初到汴京,便在外邊喝酒,喝得晚歸不回,反而寫下“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而震驚大宋文壇的婦人,
其實也是不太在意規矩的,至少不關乎她父親亡夫的時候,她自己是不想太在意規矩的,不是嗎?
有了她這位幫手,里面的人說起話來便要輕松了許多,反正陸游是輕松了許多。
他看著自己的心上人,今日這是他這為數不長的人生中,做的最為大膽的一件事兒了。
“那日我還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直到你的婚訊傳來,我才知道,自己差點錯過了什么。”
“小琬,我八歲的時候便認識了你,現在我就快十七歲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唐琬很想掉淚,但她又實在是高興得很,這種復雜的情緒下,說起話來有些變了聲
“是什么?”
“是我人生的一半日子,已經有了你了……人是沒辦法在沒有另一半的情況下活著的,我不能沒有你,陸游這輩子都不能沒有你。”
“我吃飯時總是會想你,睡覺的時候總是會想你,連在路上走著的時候,還是會想你。”
“有的時候看見下雨了,我便想著你;看見太陽了,還是想著你。”
“唐琬,跟我走吧。”
陸大才子覺得自己并不會說什么情話,這些東西他爹沒有教過他,太學里面也沒有教過。
所以他只能瞧著唐琬的反應,來看自己說的對不對,好不好。
所幸的是,這丫頭臉上的淚串成了珠子,把抹好的粉都給打濕了。
“陸游,你要帶我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咱們便去哪里,這天下之大,還有人到不了的地方不成?等金人全都出去了,我便帶你去看開封,看燕云,看泰山,看長城……這些地方我都只是在書里瞧見過,卻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你想看嗎,唐琬?”
這好像是一個邀請,唐琬一個姑娘家,雖然確實是不太感興趣,但氣氛到這兒了,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陸游剛想歡呼,卻又看到唐琬把點頭換成了搖頭,他以為是自己沒說好,連忙想著有哪些地方是姑娘家愿意去的,一邊想,一邊把揣了好久的簪子掏了出來。
“我娘說了,這是要傳下去的,你既然接了,就不能還給我。”
唐琬邊笑邊哭:“陸游,我不能!”
“我不能和你走,我要是走了,爹娘怎么辦?!唐家怎么辦?!”
“管不了那么許多了!”
“要管的,要管的!”她頓了頓,讓自己緩了緩:“爹娘就我這么一個孩子,我不能報答生養之恩,更不能拖累他們!”
“陸游,你走吧,咱們有緣無分,算是我欠你的,你走吧!”
陸游沒想到事情忽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有些難以接受:
“小琬……要不然,要不然……你做了祝英臺,我去做梁山伯吧。”
“不行!”
唐琬最害怕的就是他這樣子,這樣子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那梁祝的故事美則美矣,痛又痛極,她就算可以,也絕不能讓陸游這樣。
“陸游,你走吧,我求你了,你就當是放了我,放了我爹娘,好嗎?”
這話比拒絕還要來得傷人,陸游有些想不明白。
人在什么情況下,才會央求別人放過她?
當真就是,就是這樣了嗎?
陸游想不通。
良久,看著唐琬開始自己給自己補起了妝,陸游終究是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那簪子被他給握得死死的,好像要被捏斷一樣。
“有筆墨嗎?”
唐琬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她也是個才女,這些東西自然是有的。
“屏風外邊兒。”
“嗯……我走了,小琬。”
唐琬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就連捧著胭脂不住顫抖的手,也被她給藏了起來。
“好的,保重。”
“保重。”
陸游走了出來,見李易安與李氏都在等著,他朝著兩人行了一禮,也不多說話,直接在書桌上揮灑了起來。
李氏擔心自家女兒,連忙進了屋子里去,而李清照看陸游的表情,就知道是沒有成功,既覺得可嘆,又不知他要干嘛,只是上前看著。
“釵頭鳳……紅酥手”
只看了兩句,她便反應了過來,這是首詞……不過李清照還是有些不解,她的記憶里,并沒有這樣的詞牌。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小務觀……”
“居士,咱們走吧。”
“唉,”李清照搖了搖頭,心中竟然全是惆悵。
這釵頭鳳當是陸游自個兒改的,照著格律平仄來看,應是擷芳詞的原型。
但這也不重要了,她只覺得自己見到了一出悲劇,又有些被這孩子的才氣給驚到,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帶他出了去。
門被帶上的聲音響了起來,李氏把陸游寫的東西拿了進來,唐琬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終于是崩潰了。
她伏在自己親娘的肩上,不住地喊著:
“他走了,娘!他走了!”
李氏不斷地拍打著女兒的后背,她的每一分痛苦,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便化成了數倍。
也不知道喊了多久,喊到她幾乎嗓子都啞了,門外有人叫道:
“夫人,時辰到了。”
唐琬才站身了起來,拿著陸游的詞,走到了屏風外邊去。
她同樣揮灑起了筆墨,照著陸游的格式,寫下了同樣的詞。
‘釵頭鳳……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