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洞房
“你怎么知道,朕也在這里?”
辛次膺家的院子里人很多,也很熱鬧。
但是更多的,卻是顯得有些狼藉。
滿地的熱水,莫名奇怪的藥味兒,還有撒在那樹下的大片鮮血,無不昭示著這里剛才發生了什么。
距離王燮進到這里來,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直到現在,劉邦才有了坐下來歇息一會兒的功夫。
他看到了王燮的模樣,也看到他從一個活人,變成那‘人彘’的整個過程。
雖然他沒有動手,只是在旁邊看著。
但一想到戚姬……
那是一種泯滅人性的刑罰,當王燮整個人的情緒從震驚,到害怕,到恐懼,再到手腳被斷過后的絕望。
最后,他已經不能叫作‘他’了,它不再是個人,而是個卑微如蛆蟲一般的、胡亂掙扎扭動著的……東西。
哪怕是劉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的一番經歷下來,他也有些忍不住冒了汗。可是更多的,竟然是他自己內心對自己的詰問:
呂雉那婆娘和自己睡了那么多年,雖然確實有時候脾氣不太好,但,但也不至于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
她是一直在藏著自己的性子,還是真就恨那戚姬入骨了?
他不知道,也沒人給他答案,只是想著若是能提早預料到的話,自己要怎么做,才能避免一些事情的發生。
話說回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趙鼎會跟著來,還把與王燮的話兒說了,提前讓這人知道了要面對的東西。
這也是劉邦第三次,有些正視起自己的這位宰相來。
第一次,是他的那治國十策,第二次,是知道他在臨安做得事情過后。
趙鼎不太受辛次膺的待見,也就沒有參與進來談話,只是在旁邊站著,雖不插話,也不離開。
他也很想聽聽,這位趙相公是個什么說法,自己的這位老相識,在見識到了皇帝的手段之后,會不會是那前倨而后恭經典小人模樣。
趙鼎看著皇帝,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里,他的行為雖然比不得王燮這般,但也確實是被千夫所指,
如果王燮是被做成了人彘,那自己被砍個腦袋,也是不太冤枉的。
“您該再晚些回來。”
辛次膺還以為這老頭兒與自己一樣,都在抱怨皇帝,此刻說起了謊話兒來。
內心不禁有些鄙夷……你與官家是什么關系,也敢學老夫?
不過劉邦并沒有在意,只是擺了擺手:
“一會兒再說這個,你先回答朕問你的事兒。”
趙鼎朝著他作揖道:“并不難猜,因為辛起季絕不會向王燮妥協,更不會邀請他去家中做客。”
“而他這樣子做了,便一定是想著要報復王燮。”
“他素來循規蹈矩,能升起報復王燮的心,便一定是因為有了幫手。”
“他這人少友,現在在臨安城有能力幫他的人只有臣一個,可他沒有來找臣……那自然是官家回來了。”
劉邦拍了拍巴掌:“你倒是靈敏。”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朕沒有看錯你。”
趙鼎頷首不語,反而是辛次膺聽了這話,心里頭有些焦急。
趙鼎這老東西這些日子做得事情想必官家還不清楚,自己定然不能看著皇帝這么被蒙在鼓里;
可若是說出來的話,照著皇帝的脾氣,這人說不準現在便沒命了……他是個混賬,自己卻不能不念著舊情。
一時之間,辛次膺自個兒倒是陷入了兩難。
“現在還不到時候,”趙鼎接著剛才的話道,“您晚回來一個月,哪怕是半個月,應該也就夠了。”
劉邦拍了拍他的肩膀:
“無所謂的,朕之前和岳飛說過一句話,今日便再與你說一次。”
“朕敢背盟,便不怕人罵;朕敢殺大臣,也是不怕人罵……至于敢帶著兵親自北上,那更不用說了。”
“老子從睜開眼的第一天起,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當自己做的事情便自己去做了,至于后果嘛……”
“朕從來不為做過的事后悔,只會后悔許多沒有去做的事。”
趙鼎繼續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接著道:
“不能為君分憂,是臣無能了。”
“別被這些小角色亂了心神,咱們的目的在北邊兒,這些人,不過是嘍啰而已。不過說回來,若不是他們自己跳了出來,僅僅只憑肉眼,當真是難以分辨忠奸。”
見辛次膺越來越糾結,越來越擰巴,劉邦毫不在意,終于是站起了身來,對著趙鼎道:
“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不過放心好了,你的苦衷,事后朕自會向他們言明的。”
苦衷……辛府尹有些不太明白,但到這個時候了,皇帝都回來了,他也用不著思慮那么多的事兒了。
從這位身入臨安的那一刻起,一切便已經是定了。
辛家大郎終于是想起了待客之道,從家里沏好了茶過來,這天氣還是寒,一口熱茶飲了下去,再想喝的時候,杯子里的茶已經涼了不少。
“你府衙的人,全都沒了是吧?”
知道皇帝是在對自己說話,辛次膺回道:
“沒了,從差到吏,從吏到官,就剩了臣一個人。”
“嗯……”
輕輕應了一聲,這院子里便又安靜了下去。
除了他家柴房里,不斷哼哼哧哧的王燮,便再沒了別的聲音。
終于,皇帝像是做出了決定,他又問向辛次膺:
“聽說百年以前,開封府有個叫包拯的,被百姓們給稱呼為‘青天’,罵過皇帝,也彈劾過宰相,什么皇親國戚達官顯貴,都被他給治了個令行禁止,可有此事?”
只有這種時候,大家才能想起皇帝還沒有恢復好,兩個老頭對視了一眼,又迅速地移開了各自的目光。
那包孝肅以廉潔著稱,天下百姓都把他給當做閻王了……一個人的名字或許有假,但他的外號是絕對不會作假的。
包青天,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趙鼎躬身道:“確有此事,官家怎的忽然問起了這個?”
“之前在來的路上,陸宰提起過……不過這老小子經常夸大,故不敢全信,特來問問你們。”
“既然是真的,那……”
他看著辛次膺,看得這老頭兒忍不住顫了顫,總覺得皇帝又要開始搞新花樣了。
“那黑小子在開封府能做得這么好,老子的臨安府尹豈能差了去?!”
“老頭兒,明日你便升個堂,讓大伙兒都去鬧一鬧,有人控告一例,你便拿一例,省得狗日的些說老子師出無名,沒有章法。”
“做得好了,老子明日便在旁邊幫你使殺威棒,做得好了,老子也封你當個閻王。”
做的話,辛次膺自然是敢做。
只是考慮著別的,他還是勸了一句:
“官家,要不還是先回宮吧,先把宮里的大事兒了了,咱再懲治其他的人也不遲。”
“不用!”
皇帝拒絕得非常果斷:“老子一個熱熱鬧鬧的臨安,被他們給弄成了這副模樣,老子看得心煩!”
“等那個王琪來了,讓他先給你點兒人,明天想拿誰就拿誰,朕都免你無罪。”
說曹操曹操到,皇帝話音剛落,辛家大門便被人給扣響了起來。
開門一看,不是王琪,又是何人?
這小子和他爹一個德行,就喜歡殺人,還喜歡把人血給抹在身上,也不嫌腥臭得慌,現在又變成了一個血人,一進門,剛想對皇帝見禮,便伸著鼻子努力地嗅了起來。
一直嗅到了皇帝的邊上,劉邦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他才反應了過來。
“參,參見陛下……那邊已經辦妥了,也已經派了人去傳話了,一會兒咱們的人就能從那兒直接進來了。”
“你小子屬狗的?聞個什么?!”
王琪嘿嘿一笑:“聞見血味兒了……就這味道,那人勢必死得忒慘了。”
“你還有這般本事?”
“官家卻是不知,能出這么大的血味兒,嘿嘿,必不只是斷了腦袋這么簡單。”
白了他一眼,皇帝又將安排告知給他聽了,王琪拍掌叫好,又提了個要求:
“能不能讓臣也跟著使棒子……臣可是個好手,說打個半死,就絕對不會打死他,說打死他,就絕對不會給他留口氣兒。”
“行行行,你趕緊去洗洗,都他娘的臭了!”
王琪有些不舍,不過皇帝發了話,也不得不去,只是才邁出去了一步,他又轉過身來:
“陛下,那陸舍人家的小子,還有那花轎都給抬過來了,咱怎么安排他們?”
安排……
劉邦想了想,反正陸宰現在還沒到,幫人嘛,自然就要幫到底了。
讓辛次膺騰了間客房出來,讓人把新娘子給送了進去,又把陸游給叫了過來:
“反正老子答應了你,那就是你的媳婦兒了,都說是擇日不如撞日,人家紅嫁衣都穿好了,總不能脫下來再穿一次。”
“今日就便宜你了,把生米煮成熟飯去吧……瞅你小子也是個雛兒,記得要對人家溫柔一些,有什么不懂的,來問老子就好,老子知道。”
圣人云……去你娘的圣人,陸游很想逼著自己掙扎一下,可是他只露出了半點不豫的表情,皇帝立馬就冷起了臉來。
都是逼的……不是,都是官家的意思,不能不聽陛下的話,這是圣旨,違旨就是欺君,欺君就要被砍頭。
他很努力的說服著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氣,便十分為難地進了那屋子離去。
“唐……唐琬。”
今日實在是過得太長了些,唐琬只知道不能說話不能下地不能掀起蓋頭來,現在只覺得自己到了人家的屋子里,又想到這幾日的種種,心里頭哪有新婚的大喜,只有無盡的沉重罷了。
所以當陸游的聲音一響起,她便有些忍不住了。
自己多半是神智不清了,這個時候,陸游怎么會到這兒來呢?
他確實是來了,不但來了,還輕輕掀起了那塊繡著鴛鴦的蓋頭來。
“你……”
他把皇帝做的事情全都給這姑娘說了,知道他不會欺騙自己,頓時間諸多滋味涌上心頭,她竟不知道自己該做出個什么樣的反應。
而這個時候……
那客房門外,劉邦好似學了紀五一般,半蹲著身子,把耳朵貼在門上。
一邊聽,一邊皺眉:
“這小子懂不懂事啊,一把子摟在懷里的事兒,非要說上那么許多。”
當真是浪費了許多的好時辰。
另一頭的是辛次膺,老不修則是撫須道:
“要不然……臣讓大郎送些酒進去,總這么耗著,這洞房算是白入了。”
他也是陸宰的好友,正是有了他的舉薦,陸宰才從山陰被召了回來。
怎么說,他也算得上是陸游的長輩,這種好事兒,自然是非常樂于相助的。
趙鼎卻是有些不以為然……他本來不想來聽的,這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皇帝極力相邀,又實在是不好拒絕。
此時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道:
“還是找人尋些藥比較好,官家之前用的那些,不知道還有沒有剩的。”
辛次膺對他意見已經很大了,現在聽了他的話,罵道:
“藥個逑!盡是想些下作手段!要送就送酒,兩杯下去,什么事兒都齊活兒了!”
有了皇帝的表態,趙鼎此時也不再裝扮下去:
“你倒是清高,你酒都送了,卻看不上送藥,真是要立牌坊?”
辛次膺瞪著他:“就送酒!”
“送藥!”
兩人在這個時候,竟然吵了起來。
劉邦注意力全在屋子里,也沒太在意兩個老頭兒在說什么,只是等到辛次膺家再度來人的時候,他才把神給收了回來。
陸宰見一個皇帝,一個宰相,還有一個臨安的父母官,三人都是鬼鬼祟祟的模樣,一時間便來了興趣,也跟著貼上了去:
“官家,你們在聽什么?”
沒人理他,他只好自己探耳過去,只聽了一下,便立馬火起,想要站起身來,卻被一旁的皇帝給拉住了:
“老子準了的,你小子別壞事。”
陸宰不住地想要喊著,嘴巴卻被辛次膺給蒙住了,雙手又被趙鼎給架著,老頭兒無奈,差點紅了眼眶。
一直等那房中說話的聲音小了下去,又親耳聽到了那姑娘的一聲痛哼,幾人這才大功告成一般,離這地方遠了些。
劉邦想了想,今日除了種風再奪一門,便好像再沒了別的事情要做,只待明日臨安府衙開堂,便能處理掉好多的事兒。
便朝著幾人吩咐了許多,三個老頭兒各懷所想,但均是全都應了下來。
還有一章發不出來,改一下明天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