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弱冠少年一臉不耐煩的道:“肅兄!你落到今日這般田地還不是因為墨家囂張跋扈,為了報仇,你就更應該加入我們!沒想到一年不見,你竟然被墨家的殺手嚇破了膽子!”
“好了!”肅靖道:“我不想與你分辨這些事情!駐顏神醫已經死了,我再留在此處無意,明日我便啟程到圣州去!”
“什么!你要走!”弱冠少年急了,道:“肅兄,你的身體還沒有大好,朔州到圣州,這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這一路顛簸,你的身體怎么受得了!”
肅靖道:“我也算久病纏身了,請神容易送神難,病了這么久,想用一天、兩天的時間就完全康復是不可能的。朔州又不是人杰地靈的地方,呆久了反倒會傷身體!”
弱冠少年見肅靖的去意已定,便叉開話題,他道:“肅兄,佛竺教的大祭司在月前失蹤了,你可聽說了?”
“略有耳聞!”肅靖道。
弱冠少年繼續道:“聽說千佛塔內的十八武僧全部遇害,兇手出手狠毒,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大祭司卻下落不明,不過近日已經傳出大祭司已死的消息!”
肅靖不語,繼續聽弱冠少年說下去。
“大祭司失蹤,連同佛竺教的傳教之寶‘光之權杖’也一起消失了。在這個當口,墨陵尋手下的那些殺手活動的如此頻繁,恐怕與‘光之權杖’不無關系!”弱冠少年言之鑿鑿,將近日所聽到的江湖消息和自己心中的推論說了出來。
肅靖略思索,道:“看來墨陵尋的野心不止在朝廷,在江湖,他還想左右佛竺教!”
弱冠少年道:“總之,他搶奪‘光之權杖’的用心是眾人皆知的,至于他是否想左右佛竺教就不得而知了!無論他到底是何居心,這‘光之權杖’落入他的手中,必定會天下大亂!”
肅靖道:“此時的天下還不夠亂嗎!再亂又能亂到何種地步!你看這朔州城外,原本也是繁華之地,如今卻荒蕪一片,杳無人煙。又何嘗不是人間悲??!”
“肅兄,我們已經看到了太多的悲劇發生,難道你想看到墨陵尋將姑師變成人間煉獄嗎!”
“錦壽,并非我胸無大志、軟弱可欺,只是我心已死,不想再留戀塵世!”
“是你心已死,還是看不慣某些人的作為!孫曉雷就是那樣暴躁的脾氣,更何況,他所殺的都是該死之人,‘左葉雙刀’奸污了他的妹妹,他找到孫曉瑰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了,死之前備受欺凌。只因為孫伯父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兒!
唯一的妹妹遭人凌辱,孫兄焉能不痛心!
肅兄,咱們兄弟幾個自從相識至今,一直為你馬首是瞻,我們都已經投在了盟主麾下,為何你卻執意要置身事外!你可知道就連盟主都稱贊你的才華橫溢!倘若有你加入‘洗黑盟’必將如虎添翼。鏟除墨陵尋也將指日可待!”被稱作錦壽的少年滔滔不絕,為留住肅靖,說的慷慨激昂。
聽了這番話,就連藏在破廟中的雁奴都已經被打
動,可是卻仍舊不動聲色,他道:“加入‘洗黑盟’的事情且容我考慮考慮,不過,我去意已決,明日我便啟程離開朔州!”
錦壽嘆息一聲,不再開口勸阻。兩人一路無語,返回朔州城中。
確實再聽不到一點動靜了,雁奴才自破廟中走了出來,見四下無人,她撒腿狂奔,一直跑出去四五里,才停下來。
再抬頭,眼前是一片墳塋,一個墳頭挨著一個墳頭,看那墳頭上的碎土,這些墳砌起來的時間并不長。幾片殘破的紙錢在風中旋轉著,從這個墳頭,轉向另外一個墳頭。仿佛一個滿腔哀痛的老人,佝僂著身體在墳塋間悵惘、哀怨。
原來,不知何時,雁奴已經跑進了一片墳場,只是她慌亂間沒有發現。
舉目四顧,這墳場竟大的看不到盡頭。在她身邊的,是這座墳場中,唯一一個立著石碑的墳冢,碑上刻著銘文,墓主的名字叫趙懷空,趙家存的村長。雁奴細細的讀了一遍碑文,再抬頭,看著這一座座的墳冢,不由的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跪在地上連忙磕頭,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嫂們,雁奴不是故意闖進來的,請諸位勿怪!我馬上離開!馬上離開!”說著,雁奴自地上爬起來,在墳與墳之間拼命狂奔,只盼著能早些離開這偌大的墳場。
雁奴腳下不敢停,一直跑到了日頭西斜,她一個人兩只腳跑了大半天,按理說總該柳暗花明了吧,可事實并非如此。
雁奴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實在跑不動了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轉頭,“趙懷空”三個字赫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鬼!
念頭一動,雁奴如芒刺在背,只覺一陣惡寒襲來,這陣刺骨的寒意,剎那之間,便在她全身散布了開來。
雁奴忍不住自言自語?!摆w懷空的墓碑!我怎么又跑回來了!原來我跑了大半天,一直都在這墳場中轉悠!難道這世間真的有鬼?”雁奴越想越怕,想哭不敢哭,想逃又逃不出去,一時間百感交集。
直到月兒高懸,雁奴仍舊未能離開這座墳場,風聲穿過,如怨如訴,四山之下,都像是彌濁著一種凄涼的寒意。墳場之中,幽暗凄清,遠遠的看去,一處處鬼火在墳間游蕩,忽高忽低,似催命的符咒。
恐懼操控下的手腳,早已麻木,只是心中還存了些希望,腳步才一直未停??墒且惶焖孜催M,又累又餓,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沒有水喝。
前進的步伐越來越沉重,行動也越發的緩慢。
此刻,雁奴才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抬首一望,星群更稀,月已西沉。月升愈高墳場中的陰影,也就越發濃重,由東方吹來的晚風,從她身后筆直地吹了過來,哪知這風聲之中,突地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這笑聲猶如尖針一般,刺入他背脊之中。
她大驚之下,擰腰錯步,忽然扭轉身形,目光抬處,只見三丈之外緩緩走來一個身穿黑衣的枯瘦老人,瘦骨嶙峋,有如風竹。頂上頭發,用根非玉非木的紫紅長簪插做一處,面上
高顴深腮,目如蒼鷹,一動不動地望在雁奴身上。
此情此景,陡然見到如此怪異的人物,雁奴膽子再大,心中也不禁為之泛起陣陣寒意,不由自主地后退兩步,遠處一只驚鳥急急的撲騰翅膀,發出一陣陣極不悅耳的“嘎嘎”之聲,與那陰森的冷笑聲相合,聽來更覺刺耳。
這身穿黑衣的枯瘦老人,垂手而行,全身上下,幾乎看不出有任何動作,瘦長的身軀,卻已由遠處緩緩走了過來。
一驚之下,雁奴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斷了,一聲尖叫驚破夜空,驚的遠處林中飛鳥四散而逃。
那枯瘦老人不動聲色,嘴角微微一牽動,目光之中,突地露出殺意,一言不發地伸出手掌,向雁奴當胸抓去。
只見這雙黝黑枯瘦的手掌,指尖微曲,指甲竟然卷做一團,雁奴心中一寒,避無所避,手臂微抬,將手中的木杖平胸抬起。哪知這桔瘦老人突地又是一聲冷笑,指尖指甲電也似的舒展開來,其白如玉,其冷如鐵,生像是五柄冷氣森森的短劍。
雁奴大驚之下,再退一步,只見這雙手掌,來勢雖緩,卻將自己的全身上下,全都控制住了,自己無論向何方閃避,都難免被這五個森冷如劍的手指,戳上幾個窟窿。
剎那之間,她閃電般地將自己所學過的武功招式,全都想遍,卻也想不出任何一個招式,能夠擋住這一掌緩緩的來勢。
情急之下,她猛地大喝一聲,右手猛揮,將手中木杖,全力向這猶如鬼魅一般的枯瘦老人揮了過去。
哪知木杖到中途,她只覺全身一震,手腕一松,不知怎地,自己手中的木杖,便已到了人家手上。
卻見這枯瘦老人一手夾著木杖,輕輕一揮,這木杖競齊根沒入足下的土地之中,只留下半寸杖頭,兀自矗立,孤立無援。
雁奴在百草谷中與爺爺習武幾年,自認已經有了些功夫,此刻在這枯瘦老人的面前一比,她才知道自己所學的武功,實在猶如滄海之一粟,連人家的千萬分之一,都無法比上。
只可惜知道得太遲了些,這枯瘦老人的一雙手掌,又緩緩向她當胸抓了過來,她心中長嘆一聲,方待竭盡全力,和身撲上,和這黑衣老人拼上一拼。雖然她已自知自己今日絕對無法逃出這詭秘老者的掌下,但讓她瞑目等死,卻是萬萬做不到了。
哪知,就在她全身氣力將發末發的一剎那,黑衣老人瞪著他的鷹眼,突然開口道:“你鬼叫些什么!難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這一突生的變故,使得雁奴微微一怔,她不敢反抗,更不敢出聲,小心翼翼的看著那枯瘦老人。
枯瘦老人正了正神色,放開雁奴,輕咳一聲道:“我且問你,我長的有那么難看嗎?我很像鬼嗎?”
雁奴臉色鐵青,一身素服已全部緊緊貼在身上。此時已近子夜,寒意仍是甚重,她卻已汗透重衫。
枯瘦老人見她一直不說話,突然大聲道:“我問你話,你為何不回答!”
雁奴這才如夢方醒的立刻道:“不……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