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如流星砸落,血水四濺,驚濤駭浪騰空,血色高牆便如暴雨,每一滴雨點都帶著熾熱溫度和狂暴力量。
血水看似冰冷,親身嘗試才知道,那是一種無法忍受且無法抵禦的炙熱。
向遠一頭扎入,便有巖漿高溫沖刷四肢百骸,疼得他面容扭曲,張大嘴巴痛呼,導致更多的血水涌入體內。
粘稠血水瞬間將他全身包裹,彷彿要將他的肌膚灼傷,將他的筋骨融化,將每一寸肌膚腐蝕殆盡,連一根髮絲也不留下,一併融入血水之中。
劇烈的疼痛幾乎要將他的意識吞沒。
我不行了,沉穩(wěn)快來接棒!
我也不行了,冷血交給你了!
強烈的痛苦便是冷血的心思也難以忍受,渾渾噩噩之間,向遠聽到了無邊咆哮,似詛咒,如咒罵,自遠古而來,跨越無數時間傳達至今。
他的元神瞬間難以保持清明,四肢漸漸無力,便這麼向下墜去。
昏沉中,向遠少了幾分身軀被融化的痛苦,在這片炙熱的血浪中,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承受極端折磨,表皮融化,露出血肉肌理,血肉肌理又被血水沖刷,跟著失去彈性韌性,變作一塊塊爛肉散開。
要不了多久,一具新鮮的骨架便會火熱出爐。
就在向遠束手無策,準備安享早年之際,體內積攢的藥力被血海熔爐高溫激發(fā),於五髒六腑翻滾,自內向外反生出另一股熱力,催生大片血氣,修復不斷破損的身軀。
這些藥力來自玉璧生出的極品血靈芝,被僵前輩捶打至向遠體內,融入每一個細胞,來不及吸收大量藥力沉澱體內,使他變成一根行走的大藥。
頂級爐鼎,妖女笑到合不攏腿的那種。
但此處血池明顯更有來歷,單論年份,就不是陰氣滋生的血靈芝能企及的,血靈芝能救向遠一時,救不了他一世。
向遠心知如此,藉助肉體分解和自愈的痛苦強行清醒過來,雙目一橫,抓住這根救命稻草,說什麼都不撒手。
拼一拼,還有的活,放棄直接死路一條!
他運轉無相印法,排列周身氣穴,重新梳理自身經脈,以體內的藥力作爲能量來源,保證肉身不至於崩潰。
同時,他也發(fā)現了,血池並非巖漿,也不是硫酸池,掉進去不會變小丑,而是一處貨真價實的大機緣,由數之不盡,不知沉澱了多少年的藥力積蓄而成。
之所以掉入其中便會血肉消融,是因爲藥性過於猛烈,普通人跳入其中,當場被強橫的藥力分解,便是先天期也堅持不了多久。
既然是藥,就有吸收的可能。
向遠吸食了一大口血池濃藥,引入四肢百骸,以體內溫和的藥力中和,火力全開,超負荷運轉無相印法,試圖馴服這股強大藥力,使其在消融血肉之前,轉化成爲無相印法修煉的外補之物。
內壯元神,外壯神力!
向遠的元神漸漸清醒,置身熔爐,難以抵擋高溫熱浪帶來的痛苦,渾身上下血肉肌膚不斷剝落重組,設身處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有螞蟻在爬。
這些螞蟻不只爬,還撕咬血肉,順著血管鑽入體內,深入肌理,直達骨髓。
強烈的痛苦讓向遠恨不得當場昏死過去,可無相印法壯大元神,讓他的頭腦越來越清醒,感知越來越清晰,不得不忍受這種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蛻變的痛苦。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一個世紀那麼長,體內血靈芝的藥力被耗盡,換成了血池藥力。
重組的肉體適應了血池的環(huán)境,無相印法狂暴的運轉模式趨於平靜,以悠然自得的姿態(tài),一點點接納血池中的藥力,盡數儲存在空蕩蕩肉體之中。
大藥升級!
這下真成唐僧肉了!
向遠重獲新生的肉身足以抵擋血池狂暴的藥力,二者同源,他浸入其中,沒了炙熱和痛楚,只覺水溫舒適,泡一輩子也不嫌膩。
在血水的洗禮下,他的肉身進一步千錘百煉,體質雜質全部散去,筋骨經脈變得更加強健,血肉肌理變得更加堅韌,經脈氣穴也比常人更加寬闊,能夠運行更爲龐大的真氣……
不是先天,更似先天!
話說兩頭,向遠先苦後甜,得了大機緣,禪兒這邊就慘了。
血池所在的空間似是真空地帶,只靠一層薄薄的巖體支撐,禪兒和三名五毒教先天高手過招,手段高強,一打三佔盡優(yōu)勢,但走到哪拆到哪的惡習招至大禍臨頭,擊碎維持平衡的巖體,被強大吸力拽著拖了下來。
禪兒試圖御空保持平衡,一人之力怎敵大地怒火,眼看下墜之勢無法避免,牽引月光,試圖踏月華而行。
依舊難以抵擋恐怖吸力。
見下方紅寶石水池邪門,她不敢以身嘗試,急忙召集天地之勢護身。可不知怎麼的,臨近血池的時候,天地之勢突然消失,彷彿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無視她這個高材生的召喚,說走就走,毫無半點留戀。
順帶著,月光也躲開了。
噗通!x3
常春茗三人先一步落水,和禪兒一樣,面臨了天地之勢提桶跑路的窘境,不敢嘗試血池的威能,散開周身氣穴,開啓罡氣護體。
邪門的事情發(fā)生了,先天期在此地失去了御空之能,他們全力開啓罡氣只能自保,推開真氣想要游去岸邊,又因爲四壁溼滑,連個攀爬的支撐物都找不到。
以刀劍劈砍,叮叮噹噹刮痧都不如,絕望之間,又嘗試了疊羅漢、人頭雲梯等辦法,全部無用。
他們一邊嗑著丹藥,一邊維持護體罡氣,直到罡氣被血色侵蝕,崩潰消失散去,才徹底結束了煎熬,被無情血水壓下,身軀飛快分解,和血池融爲一體。
先天期肉身強大,融化的速度很慢,慘叫聲聽得禪兒渾身發(fā)毛,加大真氣輸出,保證護體罡氣不滅。
得三位熱心路人提醒,禪兒避開了錯誤案例,揮手散開銀白鎖鏈,欲給自己做了一個踏板。
噗通!
落水!
“這是什麼鬼地方……”
禪兒臉色凝重無比,她聽說大能屍身潰散時,會因爲溢散的天地法理規(guī)則,導致周邊環(huán)境劇變,從而引發(fā)各種異象,地貌的改變便是其中之一。
更有甚者,還會導致周邊的生命集體變異,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很早之前,地龍堡便有一批土著遺民,形容醜陋,生來便有神通,力大無窮,刀槍不入,個個能征善戰(zhàn),嗜血兇殘。
因爲不做人,走到哪殺到哪,被己方勢力剿滅,血脈傳承也隨之斷絕。
如果冥河古道真有一位修爲難以想象的大能坐化,溢散的天地法理生成這處血池倒也不難,她的天地之勢無法鋪開,可能也和這個原因有關。
想明瞭原因,接下來就是如何自救。
完全想不到怎麼自救。
見月白色的護體罡氣染上一層血紅,禪兒心下焦急萬分,猛然間,她想到了什麼,四下看去,尋找向遠的身影。
“血池古怪,連我都無法抵擋,他恐怕已經……”
“不對,這混蛋本就古怪,不一定真死了……”
“可我要死了,他活著幹什麼,跟我一起死好了!”
禪兒咬牙望去,四下不見向遠的身影,又堅持了一炷香的時間,月白色護體罡氣轉至鮮紅,嘆息一聲,身軀墜落血水之中。
也罷,活著太累,死後若有清閒倒也不錯。
血水包裹全身,劇烈的痛苦讓禪兒渾身發(fā)抖,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一襲白衣便被血水消融,瓷白肌膚難以抵抗兇猛藥力,一點點剝落,露出紅白相間的肌理。
死亡的過程是如此痛苦,她猛地心有不甘,召喚黃泉母樹虛影,決定再掙扎一下。
無往不利的黃泉母樹並沒有帶來實質性的改變,只是銀白鎖鏈拖拽,似是捲走了什麼怨念和詛咒聲……
禪兒身軀下墜,肌肉也開始跟著溶解。
就在這時,水下一個黑影竄出,將她抱在懷中,脣齒相合,牙關被頂開,一股甜絲絲的血液順勢渡入口中。
強橫無比的血氣涌入體內,海量一般的藥力浸透四肢百骸,遊走全身每一個角落,穩(wěn)住禪兒崩潰的肉身。
好甜!
好清涼!
禪兒恍恍惚惚之間,感覺嘴裡多了一個冰糖葫蘆,糖衣甜膩膩的,清涼解暑就很舒服。將這抹糖衣舔盡,配合煉體之法,不僅能止住肉身崩潰,還能讓她剝落的肌膚重新長出來。
關於煉體之法,禪兒處於略懂級別,早年被仇家廢了,煉體止步不前。
今朝得了機緣,腦子昏沉沉的,想都不想,嗦住了就不撒口。
冰糖葫蘆有點軟,還想跑,禪兒如獲至寶豈能放它離去,小舌頭一卷,殺進了對方老巢。
把冰糖葫蘆交出來!
向遠:(`)
他咬了咬牙,想把口中異物推回去,不承想,不反抗還好,一反抗,妖女便如八爪魚一般纏了上來。
一時間,向遠空有一身蠻力,竟動彈不得,只能雙腳踩水,抱著兩個屁股蛋浮出水面。
此時再看,眼前哪有什麼絕色之姿,仙女下凡,分明是個剝了皮囊的血人。
向遠打了個哆嗦,閉上眼睛不敢再看,運功吸收血池中的藥性,再將馴化後的溫和藥力渡入禪兒口中。
半個時辰後,禪兒身姿痊癒,緊皺的眉梢舒緩,瑩瑩肌膚吹彈可破,被仇家廢掉的煉體功夫悉數補全,不僅如此,還突破此前未曾打破的瓶頸,更上一層樓。
唐僧肉!
意識逐漸清醒,禪兒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睜開眼睛,視線聚焦,看著近到不能再近的嘴臉,呆萌眨了眨眼,懷疑自己在做夢,愣了好一會兒。
啵~~
她後仰了一下,確認自己沒看錯,口中還有未散去的血氣,暈乎乎的腦袋更加暈乎了。
“咦!”
“咦?”
“咦————”
隨著最後一聲拉長的尖叫,整個人才徹底開機。
感覺屁股下面似乎坐到了什麼東西,禪兒慌不擇路,一巴掌推開向遠,尚未來得及發(fā)問,便有劇痛席捲全身,四肢不聽使喚,帶著咕嚕嚕的氣泡沉入水底。
“看你這麼活潑,應該是好了……”
向遠伸手朝水下一抓,先是抓住了頭髮,將禪兒提上來之後,再將人抱在懷中。
歪頭一拱,又渡了一口血過去。
“嗚嗚嗚……”
禪兒心頭冰涼,只覺人活著還不如死了,當即便開始掙扎。
向遠狠狠拍了下屁股,這才讓其安穩(wěn)不少,收嘴語速飛快:“你得我血液纔不會融化,生死之間也別嫌棄,我比你還嫌棄呢,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吃相有多難看。”
“你,你你……”
“別你啊我的,舌頭被你嗦麻了,我現在不想多說話。”
向遠飛快說完,擡手按住禪兒的後腦,直接吻在一處,另一手託著腿,防止她又墜落下去。
騰一下,禪兒整張臉都紅了,十指用力,在向遠背後一陣亂抓,口中發(fā)出自暴自棄的悲鳴,大有和他同歸於盡的架勢。
直到坐到了什麼東西,這才慌忙抱住向遠的肩膀,努力往上爬了爬。
她怒目圓睜,悲憤欲絕的眼睛寫滿了悲憤欲絕,雖然說不出話,但意思已經到了,等離開這裡,她就抹了向遠的脖子按在路邊放血。
兩人胸貼胸,臉對臉,向遠閉目無言,海量的機緣俯拾皆是,哪有心思和禪兒鬥嘴。
再說了,嘴也沒空啊!
半晌後,禪兒似是想到了什麼,偏頭不給向遠佔便宜的機會,含恨咬在了他左側肩膀。
很用力,直接咬破皮,改爲用這種方式汲血。
其實剛剛就該想到的,心神大亂,徹底失了分寸。
現在也差不多,肌膚相親,心跳跟著向遠同步,強烈的陽剛之氣糊臉,薰得她面頰微紅,眼神都有些迷離了。
她下意識緊了緊手臂,兩人一言不發(fā),在沉默中各自練功。
有一說一,向遠不是很喜歡被咬肩膀,但禪兒坐弟起價,他受制於人不好再說什麼,索性默認了這一結果。
肩膀就肩膀,擱哪放血不是放血呢!
“你爲什……”
“有喜歡的人了。”
“……”
混蛋,誰問你這個了!
我是問你爲什麼沒死,爲什麼你能吸收血池裡的藥力?
不過,既然你都說了,那就繼續(xù),你喜歡的人是誰,我去殺了她!
然後再把你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