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陸云川還是陸少郡,其實,自從他們各自走上接收日軍投降收復失地的那一天起,他們就無形中已經悄悄過渡在了內戰的道路上,不能回首……
他們當年抗戰期間相聚時立下“打完這場仗我們就回家”的允諾,注定都要身不由己的難以實現……
抗戰一結束甚至早在結束前夕,國共兩黨就已經將眼光瞄在了未來對全國政權的爭奪上,這種爭奪在抗戰結束后更是趨于白熱化,雙方由暗爭到明奪,由口誅筆伐互相指責對方搶奪抗戰勝利果實到戰場上兵戎相見……
……
至抗戰末期,**在山東軍區發展出的武裝力量占所有八路軍新四軍兵力之首,山東軍區已成為**一處重要的戰略基地,是所有根據地中兵力最壯對所屬地域控制最為牢靠的一塊解放區。使用若看小說閱讀器看千萬本小說,完全無廣告!
抗戰結束后,**將戰略目光鎖定東北,決定從各地解放區抽調主力全部調往東三省,為了實現“由北南下”的預定戰略,當時有人甚至一度主張不惜丟掉除東北意外所有的根據地把**所有的武裝力量集中到東北去發展,山東要作為兵力轉移樞紐,“要以山東的全部力量來完成東北的計劃”,“端走山東軍區的所有部隊”,最后經多次商議再三斟酌,考慮到地方部隊首長的建議,遂折中采用“南部堅持,等待北援”的方略,將山東軍區主力調往東北,留少量一部堅持作戰,會合適時退到華北的新四軍堅持局面,全盤配合發展東北戰略目標……
而就是這個“南部堅持,等待北援”,后因為華北、華東武裝力量的不斷發展壯大,最后也衍變成了“南北并進”的局面。
于是經過一番激烈的商議,甚至爭吵,軍區首長們決定51旅主力駐留山東,分支一部前往東北,命令由軍區副參謀長到51旅親自傳達。
51旅駐地。
兩人在空曠的外面邊走邊談,軍區副參謀長介紹完當前情況并傳達軍區作出的最后命令,陸少郡久久不語,但終于開口,
“副參謀長,首長們真的要我51旅分兵嗎?”
副參謀長認真地點點頭,軍區派他來同時還要做通陸旅長的思想工作以配合全局,但他不知道這個要求有些苛刻的思想工作該怎么做……
“陸旅長,你考慮一下將你的51團、53團、獨立團支出哪一部,軍區擬將一批地方部隊升級為正規軍編入你的51旅用以補缺,同時你51旅也不再是旅了,軍區會給你們一個正式的番號51師,你考慮考慮……”
陸少郡停下步子站住,忍住痛楚,難以割舍地說,
“副參謀長,你不用再做我的工作了,我51旅執行命令,我會盡快把方案上報,請首長們放心吧……”
51旅指揮部,氣氛凝重而沉抑,各團級營級指揮員緘默不語,等待旅長最后的裁決,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人人都在煎熬。
長痛不如短痛,陸少郡直接說,
“松瀾,你帶你的獨立團去東北吧……”
一片寂靜。
房松瀾緩緩站立,
“旅長,我不去,我就伺隨旅長鞍前馬后甘為旅長粉身碎骨沖鋒陷陣,只求旅長把我留在身邊……”
“松瀾,”陸少郡止住他,“要知道,不是我看不上你的部隊,你的獨立團和51團53團同為我51旅的心血,你是我著意提拔上來的部將,就等你發展壯大起來再予以重用,可現在輪不到我重用你了,東北是一片更廣闊的天地,你會才有所用的……”
陸少郡站起來,走到房松瀾身邊,
“當初我把你支出51旅是為了讓你放手施展才能,現在我讓你去東北,于私說我不能把你留在身邊埋沒了你,于公說我們**需要更多像你這樣的指揮員。從臥虎峰相遇到現在,短短幾年要讓你這樣做到團級的指揮官著實不易,我必須把你放出去……”
憶起往事,想起陸少郡不拘一格的賞識和提拔,房松瀾難抑感激,
“旅長,松瀾不在乎職位,我心甘情愿做你身邊的一名士兵……”
陸少郡仔細看著他,
“去吧,把51旅的部隊作風帶過去,我希望你做的能比我更好……”
房松瀾見旅長心意已定,默默站定,之后突然單膝跪地,所有人大驚,獨立團三個營長見狀紛紛效隨自己團長跪下,房松瀾看著陸少郡,
“旅長,留下我吧,松瀾不求名利,只求旅長別趕我走……”
“旅長!讓我們留下吧!”幾個獨立團指揮官齊聲亮喊。
陸少郡屹立無語……
楊耀駿和祁文良趕緊上前攙起房松瀾,
“房團長,你這是做什么?!我們這是部隊!你這不是置旅長難堪嗎?都快起來!”
幾位團長和政委已經扶起跪下的營長。
陸少郡雙手緊緊抱住房松瀾的肩膀,
“松瀾,你們記住,男子漢大丈夫膝有千金,只可跪朝天地和生身父母!好男兒志在四方,軍人更當馳騁天下,如果只會在我的手下一往無前,那你終究難成氣候!真正的雄鷹都能獨立翱翔長空,真正高聳入天的大木都能獨傲一方,不要再說讓我生氣的話……”
房松瀾知道一切已無可挽回,遂悲痛而凄然地問到,
“我執行旅長的命令,就請旅長指示我部今后如何對陣****部隊吧……”
他觸及了陸少郡一直回避不愿面對的問題,但離開了51旅,房松瀾必須面對。
陸少郡默然,緩緩背過身去,似乎過了許久,許久之后他毅然轉身,看著房松瀾的眼睛,
“記住!你是軍人!你是我**部隊!你有你軍人的職責!做你分內的事情!不要有所顧忌!明白嗎?!”
所有人怔然,那話語里的意思誰都聽得明白,房松瀾默默敬禮……
……
送行儀式上,房松瀾一副蒼涼和不舍,忍住心底割痛的陸少郡遂強作輕松,于是釋然,
“松瀾,你走了,我就是師長了,臨走叫我一聲師長吧!”
房松瀾鄭重道,
“師長,您不是那樣的人……”
說著似乎要有哽咽,陸少郡大喝一聲,
“倒酒!我要為我的兄弟餞行!”
嘩嘩嘩……
一碗碗酒倒了長長一列。
陸少郡看看楊耀駿和祁文良,
“我們部隊一向不準酗酒,今天就讓我自己破例吧!”
轉身,看著操場上兵強馬壯的獨立團官兵,
“我的獨立團!兄弟們!從今天起,我51旅就是51師了,我這個師長的名分是兄弟們離開我得來的!我愧對獨立團啊!我51師歷來不準酗酒,我也不會飲酒,今天,就讓我為兄弟們餞行!我自知酒量淺薄,你們就一個連一個連的對喝我一個人吧!”
房松瀾大驚,獨立團編制龐大兵員數額多,即便以連為單位,陸少郡也要喝下數十大碗!
陸少郡打住要發話的房松瀾,舉起第一碗酒,似在發泄一般地大喊一聲,
“干!”
說罷端起酒碗仰脖一飲而盡!第一個連的官兵也一氣飲畢,退下,接著上來第二個連隊……
那一次,他足足喝了滿滿的幾十碗酒,但他至始至終讓自己強行站立住,巋立不倒……
直至最后喝到獨立團團長兼政委房松瀾的時候,陸少郡終于難抑心底隱隱痛意,凄離的目光也頓然模糊起來,于是索性無語,執酒一飲而盡那一刻,所有人才盡然感覺到他心底那份隱匿的傷痛……
那是他戎馬生涯中的第三次大醉,第一次同馬家軍的馬立彪,第二次同陸云川一行那是最后的大團圓,這是第三次,親手送離自己的愛將……
獨立團數千官兵在房松瀾率領下,隨軍區首長一道渡過渤海海峽挺進東北……
送走房松瀾和獨立團的陸少郡終于體力不支,爛醉如泥的他一直昏睡了三天三夜……
……
51師作戰室,參謀長祁文良問,
“師長,軍區讓我們從地方民兵部隊中挑選兵力組建一個正規團,你看怎么辦好呢?上級首長沒指派一支部隊直接編入51師已經是對我們很大的照顧了……”
陸少郡想想,
“我們的55團一直待編,本來是計劃由51團53團各抽調一部精銳兵力合建出來,現在這種情況,我想讓55團基本由新兵組成,再由其他兩個團補充進一些戰斗兵力和指揮官,主要作戰力量還是由升級的地方部隊擔當,你們看可行么?”
副師長楊耀駿看看參謀長,對陸少郡說,
“師長,你是想全新鍛造出55團的作戰能力?”
陸少郡點點頭,
“這件事情你們兩人下去負責吧,還是部隊老傳統,我只要年輕的士兵,其余一概不要,有多少算多少寧缺毋濫!記住,凡是那些地方部隊推薦的什么根正苗紅的士兵,我一律不要!我們部隊沒有‘根正苗紅’這個標準,凡有精氣神有素養的年輕人要盡量不拘一格予以錄用……”
……
51師初具雛形浮出水面,誰也不知道以后的戰爭怎么打,也許武器裝備和戰術都會使這個部隊建制和編制作出調整,但以后經過諸多調整,這三個團的框架終究還是保留了下來。
而且,51師部隊作戰力量都是由抗戰中發展而來,即便旅改師也是換槍不換藥,一直到最后,這支部隊再也沒有進行過擴編,始終保持著自己師的建制還有兵強馬壯的編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