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耀駿看看53團團長鹿俊峰,鹿團長輕輕點點頭,楊耀駿遂把舉起的手向下猛地一垂,嗵嗵嗵!幾門迫擊炮一陣集中的最大齊射,炮彈準確覆蓋住山路上的美軍卡車部隊,不多久,頻頻爆起的劇烈聲響和慌亂喊叫從對面傳來,53團按兵不動,所有能打的迫擊炮和擲彈筒在短時間內繼續發射轟擊,炮兵不斷調校著方位,抓住機會猛轟美軍的軟肋,轟炸中,一發炮彈打中了美軍的彈藥車,于是一聲驚天動地的連環爆炸,伴隨著巨大火團的拔地而起,一根幾十米高的火柱騰地竄上天空,十多具美軍炸碎的尸體從高中不斷拋灑落下……
趁著美軍慌作一團還沒發現攻擊來源的空當,一陣沖鋒號響,一場驚心動魄也早已讓這些美軍魂飛魄散的攻擊再次打響!
“那似乎是一場無休無止沒完沒了的攻擊!中國人仿佛是永遠殺不死殺不完的!”
許多年后,那些僥幸從當年朝鮮的那場長津之戰中終于活著逃出來的美陸戰一師官兵每每回憶當年,仍膽戰心驚,膽戰心驚之余是慶幸,慶幸上帝的垂憐……
一波又一波或持沖鋒槍或端著刺刀,或拎著手榴彈的志愿軍官兵以班排為作戰單位此起彼伏不斷向美軍發起迅猛而招式凌厲的攻擊,陸戰一師的官兵驚然發現:這些正進攻他們的中國官兵其作戰手法竟同先前那支“未知”的部隊戰術竟如出一轍!
如果嗜血的魔鬼和黑暗的幽靈稱得上恐怖和驚悚的話——那能夠不斷復活不斷帶來死亡的惡魔呢?!
精神即要崩潰的美軍官兵驚恐中已經向機器木偶一樣只知道機械地扣動扳機,射殺,開火,毫無只覺的開火,持續不斷的開火——瀕臨崩潰的邊緣……
最后53團官兵一口氣沖擊到公路上與美軍混戰,驚愕的美軍還只知道木訥地持槍摟火——渾然不覺槍里早已沒有了子彈……
混亂中,105榴彈炮打光了炮彈,炮筒現在的用處是綁上美軍士兵的尸體帶回去;一輛載滿傷兵的卡車在志愿軍手榴彈的爆炸中慌慌張張一頭掉進冰冷的河水里,除了幾個輕傷員掙扎著爬上岸,其余用繃帶捆在卡車上的重傷員立即沒有了蹤影……
危急時刻仍是美軍航空兵挽救了危局,在和照明彈和校正機夜航燈的指引下,美軍轟炸機沿公路的延伸走勢排成空中梯隊依次丟下一枚枚燃燒彈,
轟轟轟——
長長一列的火墻幾乎平行著美軍車隊而且僅僅相隔十多米的距離,一團團凝固汽油彈引發的烈火阻隔了志愿軍的兇狠進攻,烈火在吞噬已沖上去53團官兵的同時,也吞沒了與他們膠著混成一團的一部美軍……
這場突如其來的燃燒彈打擊來得如此緊迫距離如此之近熊熊烈焰烘烤的十米開外的美軍裝甲車車體炙熱——生硬的鋼鐵上竟然冒起了青煙!
53團攻擊部隊被長長的帶狀火海區域阻擋在外緣,火幕暫時撐起的安全空間終于使得陸戰一師的官兵們清醒過來:這些突然出現的中國官兵也是些血肉之軀!
盡管接近公路的志愿軍部隊陷入火海,但稍遠處的攻擊部隊仍向公路上的美軍繼續快速靠攏,明白過來的美軍開始集中起大口徑機槍和迫擊炮配合坦克攔截遠處不斷運動接近的志愿軍散兵線,美軍航空兵也同時配合著在公路邊側繼續投擲凝固汽油彈,發射空地集束火箭彈……
如此不計代價的彈藥傾瀉終于擋住了志愿軍的夜間攻擊……
陸一師先頭部隊剛剛打通公路,但他們前腳一走,志愿軍后腳又重新控制公路將其通道再次切斷,而后續跟進的輜重車隊行進因為正好趕在夜間,他們反倒遭到了比先頭部隊更為猛烈的阻截,前面在血戰開路,中間車隊在遭受攻擊,后衛又被志愿軍追擊部隊死死咬住不放,即便是已經脫離了包圍圈,但美軍現在也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在到處作戰——這種頭疼的回頭撤退,似乎改成反向的進攻更為形象!
那些隨同車隊前進的美軍炮兵有的在公路上拉開炮架進行急促射擊,有的干脆像步兵一樣投入了戰斗,激烈的戰斗幾乎徹夜不停,整個車隊的行進由于不斷的戰斗幾乎如同蝸牛爬行一般緩慢。拂曉時分,53團約一個連的進攻官兵突然沖上公路與美軍展開了混戰,多處發生了慘烈的白刃格斗,美軍拼死苦戰才沖開血路:殺上去的官兵也最終全部戰死在公路上……
美軍撤退的這個第一晚是陸戰一師死傷急劇增多的夜晚,按戰斗常規,這一夜應該是撤退美軍覆滅的一夜,但中國軍隊仍未完成對敵殲滅的目的,出去中國士兵饑餓和彈藥不濟之外,美軍的空中支援是致命威脅,這是沒有任何空中支援和防空火力的中國軍隊所無法克服與戰勝的,幾乎只要天一亮,志愿軍根本不能在戰場上露面,這時候只要有稍微的空中力量哪怕是地面重火力,美軍陸戰隊在這一晚必定血流成河!美陸一師作戰處處長后來心有余悸地說,
“如果中國軍隊擁有足夠的空中力量或者足夠的后勤保障,陸戰隊肯定一個也別想活著跑出來!”
……
因為更長時間的隱伏和本有的凍餓減員,僅僅一個夜晚和一個白天的生死惡戰,53團這個主力攻擊部隊在美軍密集火力的殺傷下如今也已是死傷減員達到驚人的地步!
12月4日14時,已經被打得殘破不堪的后衛部隊進入下碣隅里與那兒接應的美軍主力兵合一處:從突圍到下碣隅里約22公里的路程,從開始撤退部署到最后一支部隊到達目的地共用去77個小時,平均每小時行軍約285.7米!每走一公里要花上三個半小時!但是,縱然遭受圍追堵截的困擾,美陸一師的兩個陸戰團剩余主力還是得以基本撤出。
對美軍來說形勢刻不容緩,史密斯看到了中國軍隊誓要吃掉他的決心:志愿軍主力正窮追不舍在迅速南移跟進,最糟糕的是據情報說已有幾個師的中國軍隊穿插到美軍南撤的必經之地兩旁準備節節阻擊……
此時美軍人員和車輛擁擠在方圓僅僅幾公里的下碣隅里,如此密集的程度加上堆積如山的彈藥物資,只需一發炮彈落進來都會引起巨大死傷,再次慶幸的是,中國軍隊少得可憐的火炮此時根本沒有迅速機動的能力!
史密斯在下令部隊稍事休整的同時也進入再次突圍倒計時,5日晚上至6日凌晨,為了減少行軍負荷和對中國軍隊繼續造成殺傷,下碣隅里的美軍一整夜對周面的志愿軍陣地實施炮轟,直至打光所有堆積的彈藥……
12月6日,大難不死的美軍各部官兵相繼會合,隨后又開始新的大潰逃。在冰雪覆蓋的山間公路上,志愿軍戰士冒著猛烈的空中火力,向陸戰1師發起一次次攻擊。在一段被稱為“地獄溪谷”的路段上,志愿軍與敵軍展開近戰,擊毀汽車和戰斗車輛100余輛,道路上美軍的尸骸隨處可見,成了名副其實的“死亡之路”。
為配合陸一師的地面撤退,從附近海域里的八艘航空母艦上起飛的艦載機和美軍第五航空聯隊的偵察機、戰斗機、中型和重型轟炸機依次輪番起飛,始終有一百多架同一高度的飛機掩護著美軍的撤退,在其所必經之地上空形成了嚴密的火力網……
清晨,陸一師用推土機清除掉志愿軍堵塞在公路上的障礙,工兵逐一修復好被炸壞的橋梁,如此一路戰斗一路行軍,從下碣隅里到下一站古土里,18公里的路程,史密斯乘直升機用了11分鐘,地面部隊用了將近24個小時,當最先進入古土里疲乏的美軍本能地鉆進帳篷一頭倒地呼呼大睡時,公路上的惡戰甚至還在激烈進行中!美軍的撤退計劃精密而周到,最后撤離下碣隅里的美軍工兵分隊主要任務是破壞,他們澆上汽油,安裝定時炸彈,毀掉了那里堆積如山的所有軍用物資,有服裝、食物、彈藥——所有對志愿軍來說生死攸關的東西全部被毀掉!一時間下碣隅里爆炸此起彼伏接連不絕,碎片漫天飛舞,巨響震人心魄,在一片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美軍工兵分隊滿意地離開那里,隨即對沿途的每一座橋梁實施爆破摧毀,路上遺棄的車輛也被點燃成了阻擋中國軍隊追擊的障礙,幾乎他們剛剛離開,緊隨其后的志愿軍追擊部隊猶如飛蛾撲火般一頭撲進火海連天物資還在熊熊燃燒的下碣隅里——此時,任何能阻擋嚴寒延續生命的東西都有著不可思議的極大誘惑力!
那是渴求生命的本能力量……
此時,戰場局面開始發生傾斜,美軍由戰役打響時分散的力量現在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隨著各處兵力的匯合和機械化轉移的速度把志愿軍攻擊主力遠遠甩落后面,這些疲憊的美軍已經開始有恃無恐起來,雖然志愿軍在下面還布有攔截力量,但此時的美軍至少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考慮到大量的人員和車輛高密度的擁擠在狹小地方所潛伏的隱患,當美軍的“尾巴”剛剛撤離下碣隅里時,史密斯少將已經在古土里向他精疲力竭的陸戰隊官兵下達了不做休整向真興里繼續撤退的命令,從古土里到真興里11公里的路程,海拔高度差高達640米,陡峭的山麓上,只有一條僅能供一輛車通行的單車道公路,為避免出現車輛戰斗損毀或故障堵塞公路而影響部隊撤退的情況,史密斯把全師所有的坦克和裝甲編成行進縱隊排在最后面——在航空兵的全力掩護下,未等死纏爛打的志愿軍追擊部隊完成阻擊繼而形成再次圍殲的部署,美陸戰一師開始了最后一段最為艱辛的逃亡之旅……
陸一師除了駕駛員和傷員,其余全部徒步在車輛兩側,一邊行軍一邊戰斗,傷員也在卡車上架起機槍進行射擊,甚至連師部軍樂隊的隊員都拿起了槍投入戰斗,志愿軍的迫擊炮彈不時落到公路上,卡車也不斷被擊中起火……
進入8日夜間,氣溫急劇下降,又一場風雪嚴寒到來!嚴寒下美軍也開始出現凍傷減員的情況,此時薄衣破爛的志愿軍更是難御酷寒,凍傷帶來的嚴重減員使得志愿軍已經捉襟見肘的進攻兵力更是雪上加霜,此時,無論是最先發起進攻的51團55團,還是擔任阻擊堵截的53團,整個打得破破爛爛的51師已經全部轉入傾力追擊的瘋狂狀態——或許明知于事無補但追擊依然瘋狂,瘋狂,只為不甘……
志愿軍不甘就此放過陸戰1師,決定不顧一切困難和代價,以下令所有部隊繼續組織所有還能勉強支持的人員繼續追擊,力爭殲敵……
然而,戰機已逝,志愿軍追擊部隊所能撲咬到的,也僅僅是擔任后衛的美軍掩護部隊……
9日天亮,天氣雖然轉晴,但氣溫卻沒有回升依舊寒徹刺骨,由于8日晚間氣溫的急劇下降又一次造成了志愿軍大量凍傷減員,9日美軍遇到的戰斗阻力相對減輕了很多,沿途輕微抵抗一路南下,直抵水門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