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中國軍隊四面圍撲過來的猛攻,意外的美軍似乎也做足了準備,通過前晚的交手,聰明的美軍已摸清了中國軍隊的進攻手法,在自己火力分配不均的情況下,美國人“隱真示假”:兵力薄弱的地段所有武器全部開火以造成“堅防”的假象,當志愿軍部隊避實擊虛猛攻美軍“火力稀疏”的陣地時,正中下懷的美軍突然加大火力給中國軍隊以密集射殺……
但中國軍隊顯然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就在美軍得意洋洋倚靠火力覆蓋那些“中計”的志愿軍官兵時,洞悉全局的中國軍隊迅即在其余方位發起猛攻:一時間,美軍再次陷入四面圍攻的危險境地:四面都是志愿軍主力,四面都是中國官兵瘋狂進攻……
已經在連續戰斗中被折磨的疲憊不堪的美陸戰一師官兵邊嚼著巧克力邊匆忙投入全力支撐局面的防御作戰中……
51師依然保持著昨晚的強勁進攻勢頭,憑借嫻熟的戰術偵察和戰術接近,瞅準時機的官兵們一躍而起猛撲美軍陣地,此番攻擊,猶如一記鐵拳狠狠砸在一幢鐵壁上——要么兩敗俱傷,要么玉石俱焚……
知道這支中國軍隊兇狠攻擊方式的美陸一師不敢再與之貼身混戰,經過上半夜的反復爭奪和激烈交火,美軍主動放棄外圍陣地,縮入內線由坦克和裝甲圍成的“鋼鐵防御圈”……
51師初戰得手,不顧重大傷亡向美軍步兵、炮兵、坦克部隊繼續發動猛攻,陸少郡看看時間,再看看天,一陣著急,
“沒有時間了!參謀長,下令所有能打的官兵全部壓上!今晚必須結束戰事,不然接下來我們拿這支美軍會更沒有辦法!”
參謀長看著他,有些蒼涼地說,
“師長,我們已經投入了所有的力量,除去另派任務的53團,沒上前線的就我們師部這幾個人了……”
陸少郡看看身邊那還不足一個班的師部最后警衛兵力,無語,凝重,然后一把扔掉手里的望遠鏡,順手操起一支沖鋒槍,
“全部跟我上去!在我51師全師官兵在前線用命血拼的時候,我不希望在后方還能看到閑散的人員!”
說著拿起幾顆手榴彈綁在身上——那是他不想被美軍活捉所做的最后打算……
參謀長見師長心意已決,也沒有阻攔,大家紛紛做起準備,通訊兵小心收起密碼本背上聯絡電臺,腰上纏起一圈高爆炸藥……
……
后半夜,天氣再次急劇降溫,鵝毛大雪在天地間靜靜飄落,美軍發射的照明彈掛上了降落傘,可以在空中停留很長的時間,于是黑邃的夜空下一片凄白……
繼續廝拼的戰斗中,官兵們很快打光了身上攜帶的所有彈藥,于是撿起美軍丟落的槍支繼續開火射擊,頂著美軍的密集火力繼續沖擊中,一個55團士兵胸部突然被接連幾發重機槍彈擊中擊穿,于是立馬一團鮮血從心臟位置噴發出來,但旋即又止住——嚴寒幾乎以更快的速度封凍住了噴流的血液,可惜一切為時已晚……
更多的是中彈受傷倒地的士兵,血水摻雜的雪水凍住了所有倒在地上的人,要保持繼續進攻必須撕扯掉與地面凍接在一起的薄衣,盡管如此頑強支撐,很多受傷官兵還是在嚴寒中逐漸昏迷死去……
就是以如此劇烈減員的慘重代價,51師始終保持著入夜交戰以來頑強、反復而強勁的進攻勢頭,這種進攻對美軍官兵來說絕對是一個噩夢,因為51師很快突破了美軍的火力阻攔殺入各種轟鳴機器混組而成的鋼鐵陣地里……
再次被迫近距離交手,美軍終于熬不住開始方寸大亂,混亂中,一個爆破兵拉響手里的炸藥包隨即塞在一輛重型坦克的履帶下面,“轟隆”一聲驚天巨響,一陣火光和嗆人的硝煙彌漫開后,美制坦克依然隆隆行駛轉動著炮塔,51師的爆破手驚住了——這炸藥包的劑量,已經完全可以把當年的日軍戰車****坦克徹底炸毀!來不及多想,又兩個爆破手匍匐翻滾著靠近剛才那輛坦克,嗤嗤嗤!兩個炸藥包一同塞進了厚厚的鋼鐵履帶下面——
轟隆!大地一陣劇烈的搖晃顫抖,搖晃顫抖過后,美軍的坦克僅僅是被炸斷了履帶,但剛才的集束爆炸波震死了里面的坦克兵,就在一個被炸得暈暈乎乎幸存的乘駛員剛掀開蓋子要鉆出來時,一陣兇狠的掃射把他直接擊斃再度落下去——在手里沒有有效反坦克武器的情況下,步兵以這樣的方法直面對抗厚厚裝甲的坦克在美軍看來有些不可思議!
在炸藥包尚且如此的情況下,手榴彈最大的用處也只能是集中對付美軍的步兵群了,但美軍坦克裝甲車的威脅實在太大,有些坦克邊開火邊對涌上來的志愿軍官兵橫沖直撞,為壓制住這些囂張的坦克車輛,許多士兵常常是身上掛滿著手榴彈撲上去拉響與敵同歸于盡,很多不能沖擊的傷兵則抱著捆扎好的手榴彈打著滾翻到美軍坦克行駛的道路上,在履帶行將碾壓過去的時刻拉開引信……
于是到處血肉橫飛,美軍因此的代價是損失慘重,為撐住局面,美陸一師除了醫務兵幾乎是不分兵種地派上了所有非作戰人等……
美國人的聯裝高射機槍和高射炮對地面的志愿軍官兵帶來了巨大威脅,用于打飛機的高射機槍其殺傷力自不必言,而每分鐘射速高達240發的自行高射炮,它射出每一發高速炮彈的威力絕不低于一枚步兵手榴彈——這兩種武器給中國軍隊帶來了無可避免的巨多死傷……
惟有值得慶幸的是當晚迷茫的大雪確保了此時交戰雙方頭頂上“平等的制空權”——如此慶幸,抑或該是中國軍隊的悲哀……
戰況進行到危急的時候最能消耗彈藥,51師一個士兵打光了身上的彈藥,旋即就地搜集手榴彈,正當渾身披掛手榴彈的他吼叫著撲向一輛美軍裝甲車時,噗噗噗一連串的高射機槍子彈直接截斷了他的雙腿接著更多的子彈湮沒掉他倒下的身軀,就在不遠處那輛坦克上的美軍機槍手瘋狂掃射的時候,砰地一聲清脆響,美軍機槍手的腦袋應聲爆開,轟鳴的機槍瞬間戛然而止,隨即另一個射手爬上去接替射擊位置,于是剛剛停頓的機槍再度急速轟叫起來,然而砰地又是一聲槍響,這次這個美軍士兵的腦袋被徹底擊穿腦漿四濺,激戰中的其他美軍士兵渾然不覺個中蹊蹺,于是接連有人爬上去開射機槍但接連斃命——與此同時,遠處的一處雪窩里,51師一個凍得鼻青臉腫但依然隱蔽穩妥的的狙擊手有條不紊的一槍一槍精準擊發,紛紛揚揚的雪花彌蓋了遠程狙擊的視線,每一發射出的子彈似乎都要不可避免地擊碎雪花劃跡而過,也許是憤怒使然,幾乎每一發子彈都精準地干掉了那些對自己兄弟官兵威脅最大的美軍暴露火力點……
及至51師的士兵報廢了那輛坦克爬上去操持上那挺機槍,迅即調轉的槍口對準周圍的美軍橫槍就掃,噼噼啪啪如雨如雹的子彈一批一批地撂倒著美軍官兵……
由于雙方交戰的距離過近,美軍在試圖壓制志愿軍的火力瘋狂中經常誤擊到己方的裝甲車輛,但那些被裝甲斜面彈跳開的子彈也給冷不及防的中國官兵造成許多傷亡,武器上擁有絕對優勢的美軍始終在火力上掌控著局面,已經掄槍拼起刺刀的師長陸少郡一個甩擺砸碎了跟他過招美軍尉官的腦袋,快速掃視一遍戰場,他迅即向自己的官兵下達命令,
“快!清除掉美國人的坦克和裝甲車!不能再這么糾纏!”
這一吼讓很多士兵驚然發現自己的師長竟又親自上陣,無暇擔心之余旋即是更奮力的拼殺,拼殺中,王小柱帶領士兵迂回奪取到美軍一處火力陣地的時候發現了美軍的一攤好家伙——一具反坦克火箭筒,因為51師沒有坦克可以打擊,美國人竟拿它當炮使直接轟擊志愿軍步兵集群!
王小柱從55團那里了解過這種東西,但確切怎么用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戰事緊急來不及多想,發現里面已經裝填了火箭彈的他就勢蹲下順手扛在肩上,一邊手在上面摸索著門道,端著一挺輕機槍正瘋狂摟火的51團團長鐘燦麟恰巧看見,便大喊,
“柱子!想什么呢?!打呀!”
王小柱看看團長,剛要說“團長,這家伙我不會使!”——
“噗——”一下反沖一陣奇怪的聲響,
一枚火箭彈拖著一團火焰嗖地竄了出去,隨后一頭扎進美軍人群,接著是劇烈的爆炸,兩個美軍士兵被炸飛頂上了天!
團長一邊開火一邊指點,
“柱子!那東西不是打人!你家伙忒浪費了!坦克!打坦克!”
這邊的王小柱已經摸索著重新裝填了一枚火箭彈,不顧耳邊呼呼而過的子彈,再次扛起來嘗試瞄準,這次他對準了一輛幾十米遠處的美軍坦克,然后加力扣動扳機,
“噗——”
因為后坐力的關系,沒能被控制住的火箭筒稍微上揚了一點,射出去的火箭彈掠過那輛目標坦克“砰”地誤打誤撞擊中了更遠處的一輛裝甲車,接著是一團巨響的爆炸,被擊中的裝甲車全體炸開,煙火沖天……
一陣信欣喜的王小柱并不甘心,接下來他該轉移自己的射擊陣地了,無奈地上還有幾箱彈藥不忍遺棄,于是就地再次裝填,就在他彎下身子裝彈的時候,那輛沒被打中的坦克已經從剛才來襲的火跡彈道中發現了危險的來源,于是徐徐轉過來炮塔,對著幾十米這邊的王小柱,鎖定,瞄準……
鐘燦麟大吃一驚暗叫不好,于是趕緊轉移槍口打得那輛坦克砰砰直響不斷擦冒著火花吸引注意力,一邊扯著喉嚨提醒正埋頭填彈的王小柱,
“柱子!扔了!快跑——”
剛剛完成填彈的王小柱一邊扛起火箭筒一邊詫異地回應著他的團長,“啊?”
等扭回脖子端正自己視線的時候,他的雙眼頓時睜大緊張——他瞳孔里出現了兩門黑洞洞沖著他直瞄而來的坦克炮口!
那一刻,世界仿佛靜止時間好似緩慢前行,誰也不知道他那一刻究竟在想什么,只見他壓住肩上的火箭筒,迅速瞄準,絕然扣發!與此同時,對面的坦克炮管轟地一聲噴出一團火焰!
兩發飛彈擦肩而過,“轟”地第一聲劇烈爆炸響起!對面坦克打出的那發燃燒彈直接擊中王小柱旋即爆炸的火光吞沒了他再次引爆身邊所有的彈藥,于是一陣更劇烈爆炸和沖天而起的火光——
同一時間,射出去的火箭彈直直擊中對面的坦克,幾十米距離的相隔,兩端的爆炸聲霎時此起彼伏——
51團團長鐘燦麟驚得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剛好撞見王小柱打出那枚火箭彈的陸少郡當即凝固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被炸得粉身碎骨隨即又被熊火吞沒,及至自己的兩眼里只剩下兩團烈焰——
這個在抗戰初期就跟著陸子飛追隨自己打日本人在七兄弟里面年紀最小的昔日士兵,這個當初不愿當通訊員鬧著離開自己的身邊一定要親上沙場的現在這個優秀軍官——就如此什么也不留下,如此地殞身在遠離家鄉國境之外……
而自己,出征之前還曾答應過母親將來戰事結束,就帶著他們一個不少地帶回家去……
悲慟,悲涼,悲愴;僵立,僵持,僵住……
爾后突然痛苦至極的爆發——
陸少郡閃過一個美軍士兵刺刀的捅刺,順勢反手掐住對方的脖子,之后手腕發力,咔嚓一聲,美軍士兵的頭無力垂耷下來——
“啊——”
一陣長天怒嘯,陸少郡揪起手里那個美國人的衣服往下一壓同時一個膝頂,隨即是咔嚓咔嚓接連胸骨的斷響——
啪嗒一聲,一具死尸重重摔在了腳下的雪地上,陸少郡滿眶盈淚,抬頭看看那照明彈下繼續紛紛揚揚嘩嘩直落的大片雪花,他徑自操起地上的美制步槍轉身突了上去,嚇得身后的貼身警衛員趕忙緊緊追去……
激憤的51師官兵猶如被打怒的雄獅,瓢潑的彈雨中,兩軍官兵又一次在雪地里扭打滾混戰成一團,混戰中,兩方廝殺的士兵互相拉響對方身上的手榴彈……
那一晚,是51師舍身忘己攻擊最為強勢的一晚……
那一晚,是美陸一師同這支部隊交手以來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晚,也是最讓他們最為驚心動魄的一晚……
他們不知道對面的中國軍隊為什么會突然爆發,他們不知道中國人在那種惡劣的情況下為什么還能不顧一切發起一波比一波猛烈的頻頻進攻……
只知道,他們見識了一群真正軍人的戰場進攻,并且領教了那支部隊帶來的恐怖殺傷力……
但美陸戰一師的拼命頑強支撐最終使他們贏得一線生機活了下來,隨著拂曉的到來和云雪的消散,已經損失慘重減員大半的51師不得不受令中止攻擊——再度退出交火區域!
識勢的美國人此時也終于轉過彎來重新審度自己的處境:當下,他們首先最應該做的似乎是把自己那被切成的幾段收攏聚集起來,而不是再繼續盲目如此無濟于事地反擊中國軍隊去招惹他們……
事實上,至此,兩國軍隊已大體結束了兩天以來白天黑夜輪番你守我攻的戰場廝殺局面……
美軍先是試圖合攏兵力,繼而又審時度勢制定出逃離開長津湖的撤退計劃……
也因這個計劃,長津湖隨后衍生出了東線美第十軍全線撤退和志愿軍東線兵團竭力追擊的那段悲壯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