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挾著皇甫茵一路穿過叢林,眼前忽然廣闊起來。腳下是柔軟的草地,耳邊有腥咸的海風。
“糟糕,這是后山的停機坪!”皇甫茵低聲驚呼。
“怎么?”
“停機坪邊上是懸崖,下面是大海。”換句話說,無路可走了。
“我們,要不要倒回去?”
“等著你哥甕中捉鱉?”怪不得皇甫軒沒有追來,原來他早算準了這邊無路可逃。
“這邊沒有人守衛?”
“這里是天然的屏障,那海邊的懸崖根本沒有人上得來,完全不用守衛。”
葉楓循著嘩嘩的海浪聲往懸崖邊走去。停機坪上的路燈照得海水一片銀亮。岸邊是高高的懸崖,周邊有嶙峋的怪石。雖然下去有難度,但并不是全無借力點。他幾乎有一半的把握。
“你該不會是想從這兒下去吧?”
“你猜的很對。”
“不,這樣太危險了。”
“難道回去面對你哥黑洞洞的槍口就不危險嗎?”
皇甫茵有些語塞,頓了頓才囁嚅道:“其實,我哥哥并不嗜血。”
葉楓不想再跟她討論這個話題:“好了,你回去吧。感謝你送我這一路。”他已經拿出腰間的軟繩,開始做下崖的準備工作。
皇甫茵不放心:“我還是看著你下去吧。”
“回去,別在這兒礙眼!”葉楓忽然惡語相向。這丫頭并不討厭,只是不趕走她,自己又怎么進行接下來的計劃?
皇甫茵并不知道葉楓只是想藏在崖下,等皇甫軒放松警惕了再來。她只是為這癡情的男孩子所傾倒,一心想要幫助他逃走。
“你下去吧,我不妨礙你,我給你把風。萬一我哥追來了呢?對吧?”
葉楓不再言語,他看到了崖壁上的一個凸起,然后在上面找準著力點,拋出爪鉤,鉤住一塊大石頭,然后試試軟繩,開始慢慢的下崖。
皇甫茵站在崖邊,看著那束在風里飄揚的火紅頭發,忽然有了一種跟隨他去浪跡天涯的沖動。雖然,他的心里,裝著別的女人。
一步,兩步,皇甫軒下得很慢,很小心,把皇甫茵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兒。
忽然,身后傳來腳步聲,皇甫茵大驚,她緊張的回頭,看見一隊保鏢跑了過來。
“小jie,你沒事吧?”
“沒事兒,沒事兒。”皇甫茵敷衍著,一邊緊張的瞟了一眼旁邊的軟繩,不知道崖下的葉楓怎么樣了。
“剛才挾持你的那個人呢?”
“那邊,跑那邊去了。”皇甫茵信手一指。幾個人馬上分散找了過去。
一個保鏢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請問要屬下送您回去嗎?”
“不用了。我在這兒……吹吹風。”
保鏢走了幾步,再次回頭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小jie,怕不是被劫持后嚇壞了吧?
皇甫茵一見保鏢離開,趕緊回頭去看崖下的葉楓。只見他離下邊的凸起石塊只有兩步之遙了。她再次緊張的看看軟繩。只要葉楓站住腳,取下軟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躲在崖下。她就那么弓著身子,全副精力都投注到了葉楓身上
,完全沒有注意到剛才的保鏢已經去而復返。保鏢一眼就看到了那根軟繩,他毫不猶豫的舉槍扣動扳機。
“砰——”刺耳的槍聲劃破寧靜的夜空。
“啊——”皇甫茵正俯身站在懸崖邊,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嚇了一跳,一頭栽了下去。
葉楓的腳剛剛夠到巖石,手上忽然一松,軟繩已經被打斷。接著,皇甫茵滾了下來。他急忙伸手接住了她。凸起的崖壁很窄,葉楓為了接住皇甫茵,不得不站到了邊上,被皇甫茵下落的慣性一帶,腳下滑了出去。他趕緊伸手攀住了崖壁的凸起。然而身子已經懸空。他的另一只手,緊緊的摟著皇甫茵。一只手臂要支撐兩個懸空的身體顯然是不行的,葉楓的臉上瞬間冒出豆大的汗珠。
“葉楓,不要再堅持了,放了我吧。”皇甫茵哭喊。
“不要……說話。你試著……抓住上面的崖壁,我……托你……上去。”
皇甫茵伸手夠住了崖壁,可是手上卻沒有力氣。
“不行!”
“你可以的!手上抓緊,使出全身力氣,往上爬!我幫你!”
葉楓把自己的力量幾乎都灌注到了托舉的那只手上,終于把皇甫茵送上了崖壁。此時,他已經耗盡了全身力氣,手臂顫抖得厲害。
“告訴小雪,一定要幸福。還有你,是個好女孩,也一定要幸福。”
“不,我來拉你!”
皇甫茵趴在崖壁上,剛剛伸出手,葉楓的手已經無力的松開,他像一塊石頭般墜了下去,“嘩啦”一聲輕響,瞬間淹沒在浪花中。
“不——”皇甫茵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哀嚎。
等到保鏢們找來專業的繩子下崖救她時,她早已經暈了過去。
喻白雪和皇甫軒趕到時,剛好看見昏迷不醒的皇甫茵被保鏢背上來。
“茵兒怎么啦?”
“小jie在崖下暈倒了。”
“趕緊送回去搶救!”
“那個男的呢?”喻白雪抓住保鏢,焦急的問。她明明聽見了槍聲,可是這里,卻沒有葉楓的身影。
保鏢為難的看了皇甫軒一眼,才開口道:“那個男的掉到海里去了。”
喻白雪松了手,只覺得天旋地轉,她軟軟的癱了下去。被皇甫軒伸手一把接住了。
許久,她終于緩和過來,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倒在皇甫軒的懷里,瞬間像被針扎到似的跳開。
“不要碰我!”她瘋了般大叫。
“小雪,冷靜。”
“冷靜?葉楓死了,你叫我怎么冷靜?皇甫軒,你故意的對不對?你告訴我,守在灌木林邊,他會乖乖的走回來,你說你會放他生路,可是結果呢?你這個騙子,大騙子!你早就設計好了,你明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皇甫軒的心底一片寒涼:“你,就那么看我?”
“你都那么做了,還在乎我怎么看么?你明明答應我會放過他,可是結果呢?”
“他是掉到海里了。”
“你還騙我,我明明聽見了槍聲。你說,他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會掉到海里去?”
“喻小jie,其實事情……”一個保鏢
想要上前解釋。
“我不要聽,不要聽!你們都是一伙的,自然什么謊話都編的出來。”
皇甫軒揮退了保鏢,眸色冰冷:“他對你,真的就那么重要?”
“你不懂的,永遠都不會懂。我是個孤兒,從小被別人看不起,被養父母責罵,被其他孩子欺負,因為有個傻子哥哥被人嘲笑……是葉楓,一直護著我,照顧我,鼓勵我。 我被關小黑屋,是他偷偷給我送飯,我闖了禍,是他替我背黑鍋,我受了欺負,是他用拳頭給我討回來,甚至為了幫我弄到學費,他輟學去了酒吧,他去跟那些小混混一起打黑拳賺錢……我的童年一片灰色,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陽光!我欠他的,太多、太多……”
皇甫軒的心被狠狠的刺疼了,他恨自己為什么沒有早一點出現在喻白雪面前,恨自己為什么在喻白雪一遍遍說只是把葉楓當做哥哥的時候沒有聽進去。現在,一切都晚了,他不想被她恨,因而一次次的放走了葉楓,可是最后,她還是怨恨他了。
“小雪。”他試圖去安慰她。
喻白雪再一次受傷驚惶的跳開。“不,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小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曾經受過那么多的苦,我不知道葉楓對你而言有那么的重要,你知道嗎,看著你那么在乎他,甚至以命相搏,我承認,我是嫉妒了,我嫉妒得發狂,我恨不得讓他立刻消失。可是,我沒有真的動滅了他的念頭,我怕你恨我,小雪,今天,真的只是意外……”
“報告少爺。”有保鏢濕淋淋的跑過來。
“說!”
“我們的人已經下去搜過了,沒有看見那個男人的……尸體。”
一時間,空氣里靜默得可怕。從懸崖上掉落海中,誰都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喻白雪眨眨干澀的眼睛,雖然疼得厲害,卻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她像一只木偶,緩緩轉身,離開。
“小雪!”皇甫軒一把抱住了她。
喻白雪沒有掙扎,甚至是沒有動一下,她就像一截沒有知覺的木頭,呆呆的任由皇甫軒抱著。
“小雪、小雪!”皇甫軒顫聲呼喚著。這樣冷冰冰的喻白雪,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要離開!”
“什么?”
喻白雪不再說話,輕輕掙脫皇甫軒的懷抱,一步一步往前走。
“小雪,小雪!你不能走!”皇甫軒抓住了她的肩膀,扳過來,逼她直視著他,“小雪,我真的沒有命令開槍打他,那只是個意外,只是意外!”
“即便是個意外,我們之間也再無可能。”
“為什么?小雪,你那么在乎他,為什么偏偏對我這么無情?是,他陪了你十八年,可是往后,我可以陪你一輩子,我愿意是你以后生活里唯一的陽光,照顧你、保護你、竭盡所能愛你……”
“不要再說了……”喻白雪拼命的搖頭,早已淚眼模糊,“皇甫軒,如果從前你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會毫不猶豫的一頭撞進去,可是今天,從此以后,再也不會了。葉楓他不會答應的,他看見了,不會開心的。我不能……皇甫軒,忘了我吧,我們之間,隔著一條人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