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蒸汽一樣滾動的漫天黃沙,使人看不見風沙里面的景象,我們和風穴的那邊就像隔著一道黃蠶絲的屏障。
“這是黃沙帳,你們小心,千萬別打開車窗!”羅布青年庫爾班提醒道。
我問他:“太陽城在哪里?”
庫爾班警惕地看了我一眼,說:“打聽那么多干什么!這是神佑之城,黃沙的掩埋可以保神跡永恒不滅!我們的圣所太陽城就在黃沙帳里,沒人可以進得去。”
東海翻了他一眼:“既然太陽城很安全,你還這么緊張地跑過來干什么?”
庫爾班眼一瞪:“你懂什么!”我看他的手搭上了彎刀,眉頭一皺,阿勒忙打圓場說:“庫爾班就是心直口快,我們發過誓言,要用生命來保護上古之城,他沒有壞心?!彼麄冇昧_布語交流了半天,庫爾班重重的哼了一聲,也不說話了。
東海看著不爽,瞥了他一眼說:“喲,還哼哼,哼哼誰不會啊,哼!哼!哼!你老摸著那把破刀干什么,想打架?爺們兒有槍,你玩的起嗎。”
我看他們兩個都是刺頭,一直抬杠,就拉了東海的袖子一把:“一人少說兩句,人家都沒說話了,你還得瑟個什么勁!”
東海嘴巴不饒人,找個臺階下說:“是沒勁,爺不跟你玩了,你就對著那破刀自個兒擼去吧。”
吳敵開著車倒退了兩三百米,拿著洛陽鏟就走下沙地,鏟了起來。結果打下去不到十米,就遇見了硬底子,他抽上來一看,說是巖石層,搞不動了。
庫爾班冷笑道:“你以為隨便打個盜洞就可以穿過去?真要這么簡單,太陽城早就被盜了,哪還輪到你們來。進入地下城的入口在風眼里,一般人還沒進去就喪命在沙漠里了,你不要心生妄想?!?
阿勒說:“開足馬力,順著風向打旋旋,強行沖進去。風穴的中心反而是沒有風的,黃沙帳每天就停風兩三個小時,要是等這風停下來,還要等好幾個小時呢,到時候夏明都看到我們的車輪印了。他要是不上鉤,那我們不就白來了?”
庫爾班拍了拍吳敵的肩膀說:“讓我來開車?!?
他替換掉吳敵,按了幾聲喇叭提醒艾沙和胡子他們,就斜著插了進去,我在車里干坐著都能感受到車子正在被風力往外擠,要是貿然走直線開過去,估計車都要被這颶風掀翻。
這黃沙帳有十幾里地的范圍,我們反復地轉著圈,一圈比一圈小,最后加速沖刺,終于突破了黃沙屏障,風穴中心果然像阿勒說的那樣平靜,只有被外圍旋風帶起來的一點微風。
庫爾班一直將車子開到靠近對面的地方隱藏起來,我們才下車,胡子也駕著車到了。庫爾班詫異地看了艾沙一眼,對胡子說:“你的車技不錯!”
胡子笑了笑說:“彼此彼此,你也不賴?!?
這個所謂風穴中心,其實還有好幾里地的方圓,稀稀落落長了不少低矮的草類植物,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吳敵點頭說:“看樣子你們沒騙人,這里的確符合地城的特征,有陰氣,能滋養動植物??蛇@么大一塊地方,入口又會在哪里呢?”
阿勒說:“這就要靠圣水引路了?!?
我們不信邪,從好幾處地方下了鏟子,地下都是石頭,只是沙子有點潮,不知道水從哪里來的。
我們只好靜下心來干等,夏明果然不負期望,屁顛屁顛駕車過來了。我們分散著躲在一些較為茂盛的沙漠植物后面,準備等他一離開車子,就一擁而上,將他制服??蛇@龜孫精得很,從來不離開汽車太遠,他將一個罐子從車里拿出來,擺在面前的地上,又揭開了蓋在上面的保鮮膜,一滿罐的泉水都被我們看在眼里,正是先前的“太陽瓶”。
這家伙做完這一切后,又鉆回車里,定定地看著地上的水罐。我渾身燥熱,體內的水分都出汗快出完了,焦急地等待著他下一步的動作。忽然,一只野貓不知道從哪個草叢里鉆了出來,無精打采地跑到太陽瓶前面去喝水,估計也是被這殘酷的環境給征服了,一點靈性都沒有。
野貓喝完水之后,就像換了個貓一樣,打了興奮劑似的亂跑,四處聞嗅。眼看著它已經跑遠了,夏明終于下車跟了過去,手上還拿了把短柄工兵鏟。我們也遠遠尾隨,等他離開車子較遠,我們確信可以制服他的時候,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那只野貓竟然逮住了一只毛茸茸的沙鼠,貪婪地吃起來,夏明驚喜若狂,突然沖過去狠命地挖掘,似乎那里就是太陽城入口。我們隨即一擁而上,將他摁倒在地,庫爾班直接拔出彎刀想要斬首,卻被阿勒叫住了。
庫爾班生氣地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阿勒也激烈地回應,胡子說:“這鱉孫做事不地道,該罰,但你不能說殺就殺了。我們漢人的事情就交給漢人來辦,你想要私刑處置,問過我了嗎?”
庫爾班說:“早知道他就一個人,我哪用叫你們過來?現在搞得這么麻煩。他褻瀆我們的神靈,斬首都是出于憐憫?!?
胡子冷笑道:“怎么,合著我們就是你的一道保險,用完就扔?只怕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們隊伍辦事還輪不到你來插足!”
庫爾班怒道:“你們會遭報應的!”
張弦忽然開口說:“無心冒犯你們的圣城,不過這黃沙埋了一座古城,也是等待有緣人前來解開謎團,你怎么就知道我們不是那些天選之人呢?”
夏明破口大罵:“我呸,你們一撥人來守護這里,一撥人來探索這里,搞得好像這是你們的私人財產一樣,問過我了嗎?我才是太陽城的直系后裔,卻要被你們斬首、懲罰,你們是講道義還是講實力?要做強盜嗎?”
張弦看了夏明一眼,竟然推掉我們的手,松開了他。
“我們三方人馬結成一個隊伍,合作下這一趟斗,事情的真相總會水落石出的。你說的沒錯,我們是要講道義,但也要講實力,我作為實力最強的那一方,現在就正在跟你們講道義,也算對得起你了。”
艾沙拔出了彎刀:“誰敢下去,先踏過我的尸體!”被他一激,阿勒也拔出刀來,三個羅布人頓時和我們劍拔弩張。
張弦凌厲的眼神隨便掃了他們一下,又說:“真要動手嗎?寧愿做無謂的犧牲,也不愿賭一賭道義所在?因為我講的是真話,所以才能肯定你們心里的不確定。既然懷疑真相是否確然如此,那么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你認為我會因為你的所謂堅守而放棄真知嗎?”
“這不等于是我的糖果被失去糖果的人說成是他們的,只因為他們信誓旦旦,所以我就要雙手奉上自己的東西,才算有道義?說不過去吧。我們循著線索而來,絕不會輕言放棄,你們沒有選擇,就算你無私,也未必占道理。從前你們也不愿意放棄家園,但沙漠來了,你不得不退,因為沙漠才是真理,而不是你黃沙下的圣城。”
阿勒彎刀一指說:“你滿口謊言,真神是我們的真神,怎么可能是你們漢人的?”
張弦面無表情地說:“太陽城里的東西包羅萬象,我們所求不同,毫不矛盾,萬事萬物皆是如此。我要殺你們,不費吹灰之力,但殺人不能解決問題,更不是我所追求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