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問胡楊:“所以你是小蝌蚪,來找媽咪的?”
胡楊笑著說:“我母親是完美長生法的天生擁有者,她一定不會死。所以我這幾千年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父親母親,渴望和他們團聚。”
吳敵奇怪地問道:“這幾千年來,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自己的生活嗎,譬如說開創一代霸業,或是開枝散葉?”
胡楊反問他:“孝道乃是為人根本。父親音信渺無,母親長眠地底,我雖然不確定父親的生死,但至少知道母親是活著的。無論是誰,如果你母親在墳墓中受盡煎熬,難道為人子的不想著找到她,將她救出來嗎?”
張弦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開棺吧。”
胡子點頭說:“八角銅棺大家都見過,硬開是不成的,要是能強行打開,吞天蛇提亞馬特早就打開它了,如果構造真是一模一樣的話,我想應該是靠機括的,大家找找。”
我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再看看這棺槨的擺放,徑直朝一個地方走去,張弦竟然也和我想的一樣,我倆同時到了。我一看這里也沒什么按鈕,張弦卻將手伸進棺材天的邊沿底部,倒著用手一扣,果然響起了機括的聲音,第一層棺槨應聲而開。
我們幾個本能地往棺材天的反面看去,上次在蠶蟲王的棺槨上,可是刻著字的,一模一樣的棺材,難保不會有一模一樣的文字。
這次也沒讓我失望,但上面的字整體看起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我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這些銘文的下半部分被人用金水涂過一層,并且上半部分是古吐火羅文字,下半部分卻是巴蜀圖語,它們之間的共通性很好,但風格還是有些不一樣。
胡子拔出傘兵刀,在上面刮了刮,笑著說:“有人用錫水填充了原先的文字,又涂上一層金水,然后重新刻了字。小哥,你趕緊看看,上面寫的是什么。”
張弦點了下頭,不緊不慢地說:“這上面的銘文分為前后兩段,新舊痕跡有明顯差別,顯然是被人篡改過。要想知道為什么被篡改了,就必須先看看內容。”
他盯著棺材天的反面看了一陣子,然后說:“阿依慕和蜀山氏不倫之戀東窗事發,安努王震怒,殺死她后以棺血封葬。但是后來陵寢被蠶蟲王進入,后半段文字被他用錫水填充,刻上新的文字,講述了事件的真相。”
夏明忙問:“為什么他說的就是真相?”
張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原來蜀山氏的父親是古蜀岷山部族的首領,為尋找治水之法,出門游歷,他走遍山河各地,在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沒有找到好的治水辦法,于是遠涉西域,希望在那里尋求到答案。”
“岷山氏雖然依舊沒找到治水的辦法,卻認識了自西而來的王母,與她結合生下了蜀山氏。但沒過多久,這女子因美貌智慧,被安努王看中,娶為正妻。這位自西而來的美女在成為樓蘭王后之后,又和安努王生下了阿依慕公主。”
他忽然停了下來說:“現在完全確認了,這里就是阿依慕公主的陵寢。”
胡楊忽然“撲通”跪下,低著頭無聲流淚。
“岷山氏流落異鄉,無力自保,幸好在王母的保護下,岷山氏和他的兒子幸免于死,被當作奴隸,為安努王燒制青銅。阿依慕和蜀山氏自小相識不相認,暗生情愫,他們并不知道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妹。”
我吃了一驚:“蜀山氏?你是說,這孩子是蠶蟲王?”張弦看著我,微微點了下頭。
他看了一陣,才又說:“后來又過了幾年,安努王見岷山氏父子所燒制的青銅禮器,居然和自己樓蘭部族的禮器高度相似,才知道是一脈相承,都是古羌人的后裔。于是心生大義,決定放他們返鄉。誰知道王母執意要跟隨岷山氏而去,安努王一怒之下,就改變主意處死了岷山氏,但他總算還有濃厚古樸的民族情懷,并沒有斷裂岷山部族王室的根源,賜其父隨身信物太陽輪,讓蜀山氏回到了岷山。”
張弦接著說:“蜀山氏統一古蜀各部,建立偉大的蠶叢王朝,他發現自己并沒有老去,于是帶了一幫親信前往西域,與情人相好,又發現阿依慕竟然也是和自己一樣的長生人,他們情到深處,生下了桐。這時候王母發現了這個事情,告訴了他真相,蠶蟲王悲憤羞愧之下,帶著母親離開了樓蘭。”
東海問:“王母是誰?你說從西邊來的王母,難道是昆侖山的西王母?”
張弦解釋說:“這上面沒有記載王母的名字,我想這里的王母,應該是蠶蟲王以記述體手法記錄的,類似于史書,采用上帝視角第三人稱述事,是對自己母親的書面稱謂。他自己是王,他的母親,自然就是王母。”
眼鏡追問道:“那后來呢?”
張弦敘述說:“后來安努王發現了女兒不死的秘密,心中感到害怕,擔心她是妖邪,而他的擔心,也正是舉國上下議論紛紛的事情。大家都將荒漠化和阿依慕的不死聯系起來,認為她是妖星降世,抽取了大地的生機,才永葆自己青春不老。然而阿依慕公主天真爛漫,什么都不知道,她告訴了父王自己和蜀山氏幽會的事情,希望得到他的成全。”
東海說:“這孩子完了,熊孩子真是什么都敢講啊。”
張弦說:“安努王知道他們是兄妹,見她亂了倫理,是悖德之舉,又見自己的王后竟然跟她和情敵生的兒子跑路了,一時怒火攻心,在國民高漲的妖星聲討下,就這樣處死了阿依慕。”
我心里一顫,胡楊失聲道:“什么?”
張弦嘆了口氣,我猜他估計是想到自己的身世。他繼續看了一會兒銘文,又說:“那個叫‘桐’的孩子,被蠶蟲王帶去的護衛偷偷在民間養大,等他長大后,樓蘭戰火四起,他流離失所,樓蘭的荒漠化也更加嚴重了。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自己永生不死的秘密。”
李亨利忽然問胡楊:“那個叫桐的孩子,就是胡楊兄弟吧?”
胡楊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棺槨說:“護衛晚年告訴了桐這一切,當他知道真相后,再想去尋找母親,卻已經找不到被風沙掩埋的太陽城了,只打探到了太陽寶藏的傳說。他找了幾千年,一直到今天。”
他抿著嘴苦笑了一下:“當年的那個孩子,就是我。胡楊樹古時候叫沙桐,簡稱桐,后來才叫胡桐、胡楊。”
東海嘆了口氣,帶著真實的同情,用戲謔的口吻說:“真是個悲傷的故事。這樣,你母親既然是完美長生體,我們趕緊打開這棺材,說不定她還活著咧!”
夏明搖頭說:“不可能啊,要是阿依慕還活著,為什么蠶蟲王來開棺卻沒帶她走?我看要么她已經被蜀山氏帶走了,只留下一具疑棺,要么她就死在里面了,誰知道安努王先祖是怎么殺死她的?萬一是砍頭、腰斬,或者是車裂分尸呢?”
胡楊渾身一顫,我忍不住罵道:“你他媽給老子閉嘴!”
夏明說阿依慕公主被蠶蟲王救走,我卻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蠶蟲王正是因為思念阿依慕才放棄了長生,以至后來在棺中多年,生出白發白須,受盡天蠶噬體的折磨才最終死去。如果他們在一起,蠶蟲王就不會一心尋死了。
有了一次經驗,再打開這種棺槨就容易很多。當第三層的胡楊木船棺被打開時,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具穿著青銅甲胄的干枯武士,而不是想象中的樓蘭美女。
我們都吃了一驚,張弦忽然說:“粽子!快走,這是一具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