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不上揣摩吳敵的心思,趕緊給梅生伯止血,吳敵套著李亨利的西褲,我身上也只剩條內褲,何曉晴又是個女的,現在唯一條件豐厚的就是張弦了。我眼巴巴看著他,他倒也沒說二話,將褲腰帶解下來遞給我,又將衣領撕下來,說:“梅生伯傷口太深太大,不能用純棉的布,那個吸血厲害,等于是在他身上插了一根放血的導管,會出人命的。我先用衣領堵住傷口,你再用皮帶扎緊,等我們出去后馬上找家醫院。”
我想也是,我們得抓緊時間出溶洞,不能再耽擱了。梅生伯不宜走動,怕傷口崩血,我將他背起來快步往前走去。張弦好奇地問:“這個太陽神鳥金箔片,你是從哪兒搞到的?難道你殺掉了貓臉人?”
梅生伯吃了一驚說:“小哥開什么玩笑,殺鱉靈王?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噢。你都收拾不了的粽子,誰還能收伏得了!祂是被那些尸鱉蟲蟲給搞瘋了,跟著我一路跑,我心里害怕不過,就躲在一邊,拿石頭砸破了祂的腦袋,天曉得他腦殼里頭還有個鐵片?我認得是金箔片,是國寶級的冥器,就搞到手了。”
李亨利尷尬地笑了一下,用一種問句自嘲地說:“大名鼎鼎的上古蜀帝鱉靈王,就這么被你用石頭砸死了?”
梅生伯顯然無法回答這種問題,只好尷尬地笑了笑。
我發現他將鱉靈王的尸體扔進尸膏油潭后,這個尸膏潭就有點不太穩定,水面的波動十分奇怪,好像有某種韻律,搞得這一陣尸油的揮發特別快,惡心感涌上喉頭,辣辣的。我不放心,就催著他們快點走,他們這才警覺起來。
等我們走遠了,忽然傳來一陣轟然巨響,腳下感到了劇烈的震動,我們都驚得回頭看,只見尸膏油潭已經不見了,原本的那個地方,出現了一個特別大的陷坑。
這時候地下傳來了一聲悶雷似的巨大聲音,像是一臺大型機器,又像是巨龍的嘶吼,我們都被震撼了。
梅生伯痛苦地悶哼了一聲,我發現僅僅靠衣領和皮帶,根本止不住他腿上傷口的流血,現在他的右腿已經完全被血液染成了紅色,褲管上浸滿了黏稠的血水,一直往地上滴淌著。
李亨利搖頭說:“別管那是什么,老郭沒時間耽擱了!等送醫院肯定不靠譜,我們必須盡快趕到青銅棺那里去,不然他就會有生命危險!”
梅生伯腿上的傷口被衣服一捂,各種不衛生,傷勢明顯惡化了,如果不盡快采取治療措施,恐怕我真的會失去他。不捂著也不行,怕破傷風。
我們抬著他往前趕,遇到實在只能是一個人側著過的窄縫卡口,就讓他掙扎著自己鉆一下。就這樣走了很久,終于到了先前停放青銅古棺的位置,但是棺材卻憑空消失了。
我們走近些才發現,這里也塌陷了,棺材就在下方,雖然高度有好幾米,但順著塌方形成的破碎石堆爬下去,倒還算容易。不過即便是這種程度的折騰,梅生伯也是疼得死去活來,什么罵娘的話都飆出來了。
很順利地打開銅棺,讓梅生伯躺了進去,銅棺雖然有神奇的修復力量,不過也不是那么玄乎,從我自己和吳敵之前的情形分析,起碼要等半個小時以上。在這枯燥的等待過程中,我不由四下打量起來。
這溶洞地下二層,并不是天然洞穴,而是典型的上古建筑,雄渾、低矮、粗糙、結實,應該是古墓無疑。那些石頭上雕刻著圖騰符號與少量甲骨文,看起來甚至比西陽地宮里的設計還要古樸,卻又比洞庭湖水下神殿更加復雜、精巧,光是看墓門設計得四通八達,多達幾十處,就知道不簡單。和這里的溶洞一樣,我一眼看去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因為它看起來更像是個迷宮。
我聞到了一股令人惡心的味道,和尸膏油潭發出的毒性氣味一樣,吳敵皺著鼻子說:“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墓葬規格,這么多門戶密集地出現,不簡單啊。我猜,下面應該是一種整體串聯的迷宮結構,而且我們隔了這么遠,卻能聞到尸膏油潭的味道,一定是塌陷的時候形成了風涌氣流,從那邊通過蛛網結構的墓道直接擠壓過來的。”
李亨利笑著說:“倒斗也是需要成本的,既然意外地發現了墓室,沒理由不開工。”
我看了他一眼,暗罵他貪心不足,搞到一個太陽神鳥金箔片還不收手,要遭報應。我擺出一副撲克臉給他看,他當然看不出我正在咒他,何況金箔片是梅生伯搞到的,雖說李亨利手筆大,這東西咱們只要不上交國家,就終歸得落到他手里。
倒斗為的是求財,畢竟盜墓賊都是一群窮瘋了的人,對盜墓者來說,世上那種崇高的道德觀念,哪有無本買賣來得愜意。
我摸透了李亨利的商人腦筋,在他的眼里,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雖然我不知道他之前為什么要殺梅生伯,但從現在的情形來看,顯然情況有變,要不然在救治梅生伯這件事情上,他也不會這么配合,甚至于十分主動。
不過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以他的身手,這個時候要對受了重傷的梅生伯下手,簡直就跟捏死只螞蟻一樣,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些墓門設計上沒什么花哨,很容易開啟,我們搜了些冥器就收手了,吳敵說:“倒斗就怕吃干抹盡的下三濫行為,總要給后人的考古事業留些念想吧?咱得有大局觀。有道是好吃不留種,自有鬼神暗地捅,這是要遭天譴的。”
墓門被打開后我們就發現,門里頭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復雜,一條條的人工通道彼此聯接,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迷宮,只怕真要深入了,非常容易迷路。
空氣中傳來一種細微的震動感,好像大氣都被顆粒化了一樣,這種感受來得太突然太強烈,大家都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我心說難道又要塌了?再一聽,卻很不對勁。
沉悶的響聲緩慢而富有節奏性,好像是一只巨獸在自己的庭院里散步,又像是放炮或者地震前的轟鳴聲。我看看表,時間差不多了,我擔心梅生伯被洞穴的再一次塌陷掩埋,忙招呼他們來搭把手,一起掀開了棺蓋。
梅生伯還在昏睡,我解下他腿上的腰帶,發現傷口竟然不見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我看他沒醒,估計他還沒好透徹,就重新蓋上棺材,梅生伯卻伸出手,一把將蓋沿扣住,在里面大喊:“搞鬼搞鬼,醒了醒了!”
我們連忙停了手,大家臉上都有驚喜,我發現竟連李亨利都似乎感到很喜悅。梅生伯坐起來,山羊胡顫巍巍地說:“以為我死了?想斂尸蓋棺入土啊。”他看了看表,猛拍一下腦袋:“都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了?咦,那是什么聲兒,跟恐龍放悶屁似的?”
我說洞穴可能要坍塌,叫他趕緊出棺材,我們好趕緊撤。張弦卻搖頭說:“你們想錯了,這不是地震,是尸獸發出的悲嘯,聽動靜,這頭尸獸少說也是個噸位級的,我們得趕緊上去。”
我們吃了一驚,吳敵疑惑地問:“噸位級夸張了吧小哥,你確定?”
張弦說:“我聽了幾千年,對這種聲音太熟悉了,肯定不會聽錯。不管那是什么,都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我們正要逃離,梅生伯抱起身邊一面鑲金絲的青銅鏡,吃驚地說:“東周時期的狩紋虎噬金銅鏡,這可是寶貝!更重要的是,它和太陽神鳥金箔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屬于同一種文化產物,或許長生的答案,就在這墓葬群的某處。”
聽到這句話,李亨利和張弦就挪不開步了,吳敵倒也忠誠,老板沒走,他也等著。我心想這群人是怎么了,張弦和李亨利我可以理解,他們畢竟有心結,可梅生伯和老吳也這么干,就有點不理智了,甚至連小姑娘何曉晴的腦子也進水了,一副很期待的天真樣子。
至少在我看來,他們的表現都不太正常,這不是面對鱉靈王,不是面對龍臉尸,甚至也不是面對幽浮靈那樣的水中龐然大物,光聽這個駭人的動靜,就知道我們連賭一把的運氣都沒有,完全沒懸念。
尸獸太巨大,我想只能趕緊逃走,逃不掉就是個死。
腳步聲越來越近,尸獸每一次踏步,都像是發生了一次四級地震,這仿佛是來自地獄的聲音。我倒斗這么久,也沒有見過這個陣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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