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大雪紛飛，杜一浩盛裝，來迎娶他的新娘多笑笑。村里的孩子們嬉笑著在紅色的爆竹屑里撿炮仗，撿來的炮仗點了火，依舊扔到炸過的爆竹屑里，嘭地一聲，冒出一縷細微的青煙。大家都笑得很開心，聞到的這大喜的味道像極了濃濃的年味。多笑笑依偎在杜一浩的懷里，心情如平靜的湖面，幸福在上面漾起了微微的漣漪。她看見婚車遠去，也看見幸福的自己遠去，滿臉歡喜。陽光很是明媚，天空藍得不成樣子。她伸開手遮擋陽光，手中的信便隨風遠去。信被風展開，讀給了另一個世界：

阿四，我是笑笑。

時間過得好慢，你離開我們也才五年有余。我想，這五年，大概就是你所謂的三生三世吧。我們愛得好疲憊，你一定也累了吧。好在我們終于迎來了新的篇章。你一定也看到了，愛，被我們成全了。

前幾天，林姨來找過我。家棟和林姨還有叔叔，我們四個人去了你保存草藥的倉庫，那里落滿了灰塵，屋子很干燥，架子上的藥用手輕輕一碰，就會碎掉。我在地上找到了一盆枯死的花，我猜是那棵龍膽草吧，我把它從花盆里揀出來，連同叔叔整理出的其他的草藥一起燒了，院子里，一直彌漫著草藥的味道，讓我不禁想起了每當我走在你身邊時，你身上的味道。它們和你憂郁的神情，那么契合，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那是你與生俱來的。如果，我說如果，你還在的話，一定是一位不錯的醫生，家棟肯定比不上你。

林姨說，我和你很像。所以即使你死了，她也不怪我，如果我能嫁給家棟，早晚在林家進出，也許你的離去，帶給她的痛苦，就會少上幾分。她一直相信那個雨夜，是你保佑了我，我才能有幸活下來。當我聽到她這么說的時候，我想反駁她，可是我沒有。我不想讓她知道從你來到螢靈村的那天起，你就和死神簽訂了契約。我感恩地朝她笑了笑，她看見了，捂著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是，我的兩個兒子遇到你，都變得那么不幸。”她流淚看著我，聲音放得很輕，害怕家棟和叔叔聽見，“所以我只能讓家棟離開你。你原諒阿姨吧，孩子。”她拉住了我的手。阿四，我沒有生氣，雖然我的確曾經很愛家棟哥，但是你走的那個夜晚，一切都變了，我們的愛讓你痛苦，讓你孤獨，對不起。林姨平靜下來后，轉身從墻上拿走了狐貍面具，她和我說，那年她和叔叔在后山撿到你的時候，你帶著狐貍面具，睡著了。

說起來你可能會覺得荒唐，我們像強盜一樣，分刮和焚燒了你的所有遺物。五年來，它們得以重見天日，我們好好地擁抱了它們。從此以后，你便可以大膽地在某一天，某一個時刻，忽然闖進我們的記憶，逗我們開心，惹我們遺憾地唉聲嘆氣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后悔，曾經那樣想方設法地離我們而去呢。

我留下了你編織的隆虺像，那天我回家后，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看了它很久很久，你曾經問過我好看嗎？我笑著說怪物怎么會好看呢。阿四，大概你和我都是怪物吧，因為不好看，所以沒有人好好愛我們。三年前，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我一直在想，我該切掉翅膀和腳，變成一條蛇，還是長出雙角和胡須，變成一條龍，我替我們想了好久。直到那晚我終于做出行動，并倒在血泊里的時候，我才看清自己該有的模樣。你是不是為了這個，才把自己殺死的。

阿四，我曾經寫過一個只有你你才能懂的故事，只是不知你是否已讀過它？

阿四，三生三世只愛一人，是不可能兌現的諾言，然而愛情獨立且永存，它不限于三生三世，是人是物還是畜。我并不知道我們是否能有三生三世的輪回，但我知道，愛有輪回，曾經，沒能在你的愛中輪回三生三世，我很遺憾。這個輪回，我一定好好把握，替你去兌現三生三世都會愛我的承諾。

阿四，我愿意愛你三生三世。我愛你。我愛你。還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