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靳焦急的在出口處徘徊,隱言說了兩天,他便信了,直到太陽一點點西斜,才終於開始坐立不安。
該死,不過是一碗血,自己取了又何妨,偏偏逞強!想著隱言進到太虛前一臉蒼白的樣子,徒靳咬著牙,始終抵不住不安的情緒。這麼多年,只有他護著別人的份,何時自己也成爲了被保護的一方?徒靳相信,若不是魍魎心血來潮告訴了自己真相,隱言絕對不會主動開口提一個字!
雖然只相處了不長時間,但徒靳深刻的體會到,隱言的性子,有時直接得令人抓狂。可是這種被人保護得感覺,雖然他不願承認,卻,並不討厭。
所以此時此刻,徒靳是真的著急,也是真的提隱言擔心,無關乎君忍的性命,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也不在考慮範圍,他只是想隱言出來,單純的,出來就好。之前的所有猜忌懷疑,刁難憤恨,與那孩子的平安相比,似乎都開始變得微不足道。
因此,當看到一抹身影出現在視線中的時候,徒靳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開心,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麼一段距離,爲了快一些趕到隱言身邊,他甚至動了內力。
然而,真正來到隱言面前的時候,徒靳又高興不起來了。眼前的孩子一身白色衣衫已經盡數被染成紅色,臉色慘白如紙,雙目無神,緊抿的嘴角處還在不停向下滴血,他走得搖搖欲墜,卻不曾倒下,徒靳想要抱住他,卻發現自己竟無從下手。
“言兒……”徒靳試探般開口,這是他第一次叫隱言的名字,可惜意識渙散的隱言沒有聽到。
這一趟太虛他走得很吃力,因爲衣服上粉末得緣故,一路上幾乎觸動了所有機關,並且無論再怎麼隱藏氣息,都會被周圍的毒物發現,整整兩日兩夜,他從未閤眼,即使離魂反噬之際,也不得不堤防毒物的攻擊,然而反噬一過,他又會毫不猶豫的吃下下一顆離魂。
最後一個陣眼隱言找了好久,破陣時幾乎要了他的命,想也沒想的便將瓶子中剩下的離魂盡數吃下,顧不得反噬的代價,只有此刻活下來,他纔有命走出去。
果真,他賭贏了,破除了最後一個陣眼,剩下的,便是走出去!然而,失血過多,一身傷痛,竟然讓意料中的反噬提前到來,太過強烈也太難忍的痛楚讓隱言第一次有了放棄的念頭,這一次,或許出不去了也說不定。
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句話“我在出口等你。”
這扎著再一次站起身,怎麼可以放棄?就此倒下?一步,兩步,他不知道方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走,但是有一個聲音卻一直在腦海裡告訴自己,一定要出去,父親還在出口處等著自己!
就是這樣的信念讓他一直堅持著走到了現在。似乎聽到了父親的聲音,是已經走出來了嗎?還是他的幻覺?
隱言踉蹌一下,摔進了一個懷抱,好不容易將分散的視線聚攏,映入眼簾的,便是徒靳焦急的臉孔。
讓父親擔心,是他不孝,可不知爲何,此時的隱言竟有些開心,他淡淡一牽嘴角,“老爺,隱言出來了。”
“我……我纔不是在意你,老夫是怕你死了君忍還要陪葬!”徒靳蹩腳的解釋,分明一聽便能聽得出來,可是此時隱言卻難以分辨。
原來是這樣,隱言垂眸想了想,換了個說辭,“老爺,隱言有一天會死,但不是現在,所以,您不用擔心。”
這是此時的隱言能說出的最有力的保證,也是最後一句話,說完後,他的體力便真的到達了極限。
“隱言!徒隱言!”隱言自己看不到,但是徒靳卻能看到,那一身血衣亮得刺眼,哪裡還有原來的顏色,這樣還叫他不要擔心?怎麼可能不擔心!
忽然,一片陰影灑下,是魍魎鬼魅般的出現。徒靳下意識的將隱言護在身後,然而他這般難得的護崽行爲,卻被魍魎不講情面的一蒲扇扇走“老娃娃起開,別礙著小老兒救人!”
徒靳有些鬱悶的拍拍屁股起身,不過既然魍魎都願意出手了,想必隱言的傷也就不用擔心了。
魍魎救人前的規矩不少,救人時卻沒什麼講究,他這一輩子救了太多人,施針下藥像呼吸般簡單,有時看都不看,大刀闊斧就來。他自是對自己的醫術相當自信,那邊徒靳卻是看得膽戰心驚。舟伯堯救人他也不是沒見過,所謂醫術,是這麼簡單隨便的事情嗎??
“老娃娃,把他那身破衣服給小老兒扒嘍。”
震驚的看著魍魎將隱言放在一處堆滿了瓶瓶罐罐的臺子上,然後隨意的撥了撥那些垃圾一樣的東西,找出顆藥塞到隱言嘴裡,吩咐完自己,又轉身進了內間不知拿什麼,徒靳一陣無語,卻還是走過去幫隱言把衣服脫了。
走過來的一路上,隱言的血有些已經幹了,那衣服到處侵染著血跡,徒靳不想弄疼隱言又不知該如何下手,猶豫的功夫魍魎已經從裡面出來。
嫌棄的看了眼徒靳,魍魎道“老娃娃怎麼這麼慢吞吞的,還不如娃娃,沒用。”
徒一翻白眼,就見魍魎拿起個刀子想也沒想的劃在隱言身上,隱言身上歷時多出了個口子,同時衣服也被一分爲二,然後,魍魎又毫不猶豫的將那些衣服左撕右扯,碰到還連著皮肉的,不是硬拽便是拿東西給挖出來,直到把隱言扒了個乾淨,這回到好,還沒開始治傷呢,隱言身上的傷口又增加了無數。
看著魍魎毫無憐惜的動作,和隱言即使在昏迷中仍眉頭緊皺身體抽搐,徒靳不免出聲提醒道“要不要把他綁上,或者,我來壓著他?”
“去去,一邊兒去,礙事!”魍魎三兩下把徒靳揮走“娃娃乖著呢,哪兒像你。”
他怎麼不乖了?!呸!單單是這個字他就幾十年沒聽過用在自己身上了!
“咦?娃娃亂吃了什麼東西?怎麼內力也奇奇怪怪,胡鬧!”魍魎一邊醫治,一邊止不住嘀咕。
徒靳前半句沒聽明白,後半句卻是猜到一些,想來多半是蜂吟針的關係。自己稀裡糊塗沒想起來也就算了,那孩子竟是提都不提!只用了五成內力做這等危險事,魍魎說的沒錯,確實胡鬧!
這時的徒靳第一次注意到,隱言的想法似乎與常人不大相同。然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隱言從來沒有爲了自己的事情跟他提過任何要求,哪怕是攸關生死,也從未將任何負擔擺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