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零零落落,偶爾有幾聲輕悅的鳥鳴聲自山谷深處啼出,平坦的山道上,一棵蒼勁粗壯的百年紅楓紮根于山溪畔,樹下,溪澗裡,楓葉飄落了一道道赤霞,風一吹,落葉片片隨水逐流,盪盪悠悠,似帶走了秋末的情思。
紅繩的盡頭沒有他!蘭少望著被繫於楓樹上的紅繩,心裡起起落落,鬆了口氣的同時隱隱潛藏著一絲失落。
“是不是很失望?”言子玉鬆開她的手,碧眸裡氤氳複雜,他深深的望著她,似乎在竭力壓制著什麼,嗓音因過度緊繃而顯得有些沙啞冷硬。
在她面前,言子玉從來都是清若溪水,朗若明月,在她面前,他永遠都是溫柔柔潤,可這一瞬間的他的嗓音冷咧得有些哀傷。
蘭少擡起頭來,迎視著他掙扎受傷的眸光,他的眼神很深遂,深得似要把人吸進去,再也看不清楚,蘭少忙垂下頭,心裡一陣一陣的疼,扯了扯脣角,扯出一絲笑容後,這纔再次揚起頭,捏了捏言子玉的腮幫,墊起腳尖在他脣上輕輕啄了一下,笑道:“說什麼傻話呢?笨蛋子玉!”
言子玉擡手覆上停留在臉頰上的柔荑,眸眼裡的陰霾逐漸散了。
離歌兒剛走出濃霧,擡眸便瞧見蘭少擡頭吻了吻言子玉,下意識的舉起雙手捂住眼,呆立了片刻,似想到什麼,急忙轉過身去,不巧正好與緊隨其後的風揚撞了個滿懷。
“離歌兒你這是幹嘛呢?一驚一乍的!”風揚雙臂齊上,毫不猶豫的將離歌兒推開後,不滿的瞪了一眼身前女子,自己忽也咋呼道:“咦,離歌兒,你的臉怎麼這麼……”
離歌兒猛得一把抓住風揚,緊張的擡手捂住風揚的嘴,小聲急道:“噓,別說話!”
而另一側,蘭少早已抽回了手,轉身哭笑不得的望著滿臉羞紅的離歌兒,及被離歌兒死死捂住口鼻,憋得滿臉通紅的風揚。
“砰嗵,你在幹嘛,怎麼突然停下了?”
“咦,前面在幹嘛呢?”
“噓,小聲點!”
“好像是離姑娘和雲副將……”
“什麼?抱在一起了?”
“不會吧,我的離姑娘怎麼可以和他……”
“快讓開,讓我瞧瞧!”
“喂,是誰踩到我的腳了?”
一時間風揚身後亂哄哄的,推搡聲,驚訝聲,哀嚎聲,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好不熱鬧。
聲音雖雜亂,但風揚還是從中挑出了有關自己的言語,當即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當即十指並用,扒拉下離歌兒的手,怒道:“離歌兒你想捂死我嗎?”
“啊!對不起!”離歌兒躡躡的收回手,往後連退幾步,萬分歉意道:“我不是故意的……那個……就是……”小心翼翼的瞥了瞥身側的蘭少二人,臉上剛褪去的紅雲,一下子又涌了上來,忙將頭一沉,身前兩根食指相對戳了戳,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無法說出口。
“好了,好了!”風揚掏了掏耳朵,擺擺手道:“不用解釋了。”
“還有你們……”風揚聲音一揚,轉過身去,雙手叉腰,對著後面圍著看熱鬧的二十幾號人一聲咆哮:“讓本大爺再聽到不爽的話,小心杖刑伺候!”
“好兇悍!”
“簡直就是惡鬼嘛!”
“可以理解,都說有了心上人的男人反覆無常!”
“有這說法嗎?我怎麼沒聽過!”
竊竊私語聲再起,風揚望著三五成羣,兩兩交首,捂著嘴巴偷笑著交談的衆人,眼角狠狠地抽了抽。唉,平日裡多怪自己閒散隨意慣了,對他們疏於管教,這狠話雖是說出了,然,他們聽在耳裡也只當是玩笑之言。
“可曾鬧夠了?”清淺的話語淡淡落下,本是嘈雜聲一片的山腳下,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衆人已收斂起嬉皮笑臉的姿態,快速列成一隊,恭敬的立於蘭少面前。
一陣風過,捲起落葉飄過。
風揚傻眼的望著面容嚴整,穿戴站立皆一絲不茍的衆將士,這心裡不禁感慨萬千,這人與人之間,自身的魅力與氣壓果然是不同的,有的人天生就是王者,而有的人註定平凡。
“子玉!”蘭少轉首對言子玉點了下頭。
言子玉自是懂她的意思,自袖中掏出
一根玉笛,笛落脣畔的剎那,笛音緩緩飄出,如花隨流水,落葉攜風,輕輕地穿過濃霧,飄向遠方,
紅楓紛紛揚揚中,笛音,低而綿長,弱而不絕。
半盞茶後,踏踏的馬蹄聲自濃霧之中傳來,起初還是如雨滴磐石的馬蹄聲,最終演變成奔雷龍吟,直震得人耳膜生疼。
一聲長鳴,一匹神赳赳,氣昂昂的棗紅馬率先破霧而出,少頓,二十幾馬匹亦先後跑出,緊接著最終出來的是墨風駕著的馬車。
“墨風,你沒事吧?”蘭少望著車廂上插著的數枚毒箭,擔心詢問。
墨風自車上跳下,淡道:“在下無事,蘭將軍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儘快上路吧!”
“謝謝!”蘭少感激的衝墨風笑了笑,亦不再多言,繼而轉身令道:“衆人上馬,出發!”
離歌兒爬上馬車,坐於車廂外,挑開簾帳,望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山主,再瞧瞧插在他衣角處的毒箭,悶道:“這傢伙許是壞事幹盡了,連老天爺都不願收了他!”
趕車的士兵瞅了瞅憤憤不滿的離歌兒,拿起繮繩,笑著安慰道:“不是不收,是他還未受到刑法的制裁,老天爺不想就這麼便宜了他,離姑娘,坐穩嘍!”說話間,皮鞭一揚,馬兒撒腿跑了起來。
“蘭將軍!”墨風望著已坐上馬背的蘭少,突然大聲道:“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墨風帶給少主嗎?”
馬背上蘭少凝眸望了望如火的紅楓,沉默的搖了搖頭,手下一動,駿馬如疾風般跑遠了。
言子玉碧眸冷冷掃過濃霧,冷聲道:“月如鐮,割不斷十二年的依賴情長;月如牙 ,吟不滅花前月下的竹馬青梅; 月如鉤,鉤不破同裘而眠的錚錚誓言……你心中當知,你固執一場,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話落,言子玉清喝一聲,轉眼已消失於紅楓下。
馬蹄聲遠去,君蘭隱自濃霧中緩步走出,將手背緩緩擡高,靜默的望著手背處早已無跡可尋的淚痕,薄脣微張,舌尖輕輕添過蘭少眼淚滴落的地方,眸光一沉,危險而妖冶,那個女人竟然主動吻了他君蘭隱之外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