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間雲蒸霧繞,百鳥爭鳴,和煦的晨光穿透濃密的柏枝,零零碎碎的散在男子平靜的睡顏上,男子生得分外好看,千絲如潑墨,髮尾露欲滴,平緩的氣息宛如墨蘭吐息般,此情此景堪比千年古畫,觀之,心神靜,欲親之!正所曰:欲將君比天人顏,奈何天人無人識。且架天梯登九天,只道謫仙戀紅塵。
不經意間,露落衣衫,男子驀地睜開雙眸,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陰寒,脣角高高揚起,優雅啓語:“既然已找到了這處,何必再躲躲藏藏?如此一來,豈不辱沒了武林第一家的名聲!”
霎時間,羣鳥驚飛,枝葉殘旋,五位持刀男子自灌木叢中飛身而出,皆是身手矯健如飛龍出海,腳下落地無聲,不驚纖塵,由此觀來,來人均是武藝超羣,實打實的練家子。
“既然知曉吾等是何人,來意自不會不知吧?”說話之人中氣十足,虎背熊腰,一把長刀握在他手中如月閃寒光:“想活命的,儘快交出小姐。”
樹下男子正是昨夜身中御靈散之毒的君蘭隱,此時他依舊盤膝端坐於柏樹之下,而與他一起的蘭少卻不知去了何處,於君蘭隱三尺開外的空地上木柴堆起的火堆閃著微弱的火光,儼然是有人一夜未眠,不時地往火堆裡添著乾柴。雖說是五月天,但這老林裡寒氣依然很重,升起火堆不僅可以禦寒,還可驅趕四周的野獸,君蘭隱眸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漸漸熄滅的火堆上,心中頓覺暖意傾體。
“山護衛,與此人多說無益,不如直接將其擒住,重刑相加,屬下就不信他不說出小姐的下落。”虎背熊腰的大漢身旁,一生了副賊眉鼠眼的漢子上前言道。
山巖,此人乃是傾木府四大護衛之一,身懷絕技,有勇卻無謀,他平日裡最忌諱他人說自己有勇無謀,因此做任何事前都會思前顧後,時日久了,便養成了多疑多慮的毛病,此刻面對樹下神定氣閒、端坐如鬆的男子,心中疑心大起,莫不是此賊人早知吾等會來,早已在四周佈下天羅地網,等吾等上前,一舉殲滅?他麾下四人,對其脾性自是瞭解,深知自家老大疑心病又犯了,細觀那樹下男子一動不動,並未像是佈下陷阱,倒是更像中毒了纔不得動。
賊眉鼠眼之人,對另外三人暗使眼色,三人會意,均提氣舉刀,快若離弦之箭般直往耶律新一砍去。
生死關頭,只聞‘叮叮叮’幾聲,一道白光自林間射出,頓時火光四射,斷刀入地三分,四人一驚,這還未傷到對方一根汗毛,刀卻先亡,不禁惱羞成怒,紛紛扔下手中斷刀欲拳腳相搏。
咚,白光落地,一枚石子靜躺於落葉之上,腳踩落葉之聲由遠而近,五人均循聲望去,只見一粗布青衣男子已立於君蘭隱身旁。
那五人,本就是傾木府家臣,對於突然出現之人,自是熟悉,而此人正是不知何去的蘭少。
“有言是刀斷人亡,幾位可是如假包換的傾木府武士,這刀魂已歸黃泉地府,怎諸位還在此?不是該切腹以祭刀魂麼?”此刻蘭少已換上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粗布衣裳,一根撕地歪歪扭扭的淺黃布條束於發間。
刀斷的四人,收回架勢,均退至山巖身旁,幾雙眼睛瞅著如池中碧荷般的男子,眼前之人穿著雖是分外寒磣,但
那骨子裡透出的靈氣與氣勢絕不容小覷。
“這事與公子無關,還望公子勿要自找麻煩。於傾木府今時今日的武林地位來看,絕不是公子所能得罪得起的主。”山巖昂了昂頭蔑視了眼蘭少揚聲言道。
“唉,本少怕天怕地,偏偏就不怕得罪人,諸位說這可如何是好?”蘭少看似頗爲無奈的揉了揉眉眼,彎身撿起地上一根枝條,身形一側,笑落脣畔:“狐貍雖可氣,可好歹是個‘美人’,本少素來懂得憐香惜玉,怎可讓汝等毀之!”風隨話音起,葉伴厲氣殘,須臾之間,蘭少凌空而起,水眸冷冽如凝固了千年的寒冰般。山巖自不敢懈怠,集中精力,真氣運於掌心,長刀橫起,落葉斬,欲硬接蘭少那正面而來的一擊。瞬息之間,風捲碎石,那本是正面而攻來的蘭少卻消失不見,衆人皆一吸氣,山巖只覺背後被一物所抵,自是知自己大勢已去。
“喂,若本少手中的不是根枯枝而是一把嗜血寒刀,怕是你命已去矣。”蘭少指尖一鬆,抵于山巖背後的長枝落地有聲。蘭少拍拍手掌,繞過呆立住虛汗不止的山巖,徑直往坐於樹下神色從容淡雅的君蘭隱走去。
風軟和煦,異香馥馥,一隻彩蝶撲閃著雙翼,舞下最優美的舞姿,轉眼間林間又恢復如故,靜謐中夾著百鳥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蘭少走至柏樹下,彎下腰身,纖瘦的身影恰好擋住了越漸火辣的陽光,在那副舉世無雙的玉顏上投下淡淡的淺影。
“吶,本少該說些什麼好呢?“蘭少皺了皺長眉,水眸滴溜溜的轉了幾轉,賊兮兮的瞅著身前一動不動的君蘭隱,沉思片刻後,伸出手將君蘭隱扶起,望林外走去。
“山巖大人,何不趁此……”賊眉鼠眼之人面露兇光,做出殺的動作,狠狠的望著漸行漸遠的那二人。
啪,響亮的耳光聲響徹天空,山巖冷眸掃過入土三尺的斷刀,厲聲吼道:“大言不慚,吾等先行回府將此事上報主人,再做計較,撤!”話話,長刀唰的落入刀削,冷哼一聲,甩袖大步離去。
半個時辰後,君蘭隱在蘭少的攙扶下終於走出了老林,在一泓溪水前坐下,蘭少蹲下身子,捧起溪水洗去一臉倦容,淺飲一口,入腹清涼甘甜。剛欲起身,眸光落進碧水,水影裡身側男子溫文爾雅,笑意如風,蘭少雖是極不情願,但還是將雙手伸入涓涓細流裡,掬起一些清水送至君蘭隱脣前,悶悶言道:“張嘴!”
君蘭隱一愣神,隨即別過臉去優雅言道:“還是不勞煩蘭少了!”話音剛落,伸手輕推開頓時水眸睜大,殺氣外溢的蘭少,俯下身子捧起清水清洗了下玉顏。
“撲通”一聲,蘭少收回懸空的右腳,水眸冷視著落出水中的君蘭隱:“何時解開的?”
君蘭隱自水中站起身,額上的水珠順著髮絲滑過臉頰,滴答滴答落於細流,激起層層漣漪:“醒來時已解。”
“十二時辰之內,御靈散若無解藥,絕不可自解。”蘭少目光緊隨著走上岸來的君蘭隱,冷聲詢問:“你是如何解開的?”
“不知!”君蘭隱盤膝而坐,凝神運動真氣散去衣服上的溼氣後,淡淡答道:“昨夜,我曾試圖運功解毒,真氣雖隨體內奇經八脈遊走,但最終不知爲何均被散
去!現何故得解,自亦是不得而知!”
蘭少見其神色認真自知他所言非虛,亦不在此話題上再做糾纏,但想起自己方纔掬水邀君一飲,頓覺臉頰上滾燙難耐,撲通一聲,將頭埋進溪水裡。
“蘭少?”君蘭隱薄脣上揚,露出一絲壞壞的笑意,轉眸看了看突如其來的蘭少,好心提醒道:“你這樣會嗆著的。”
“囉嗦,囉嗦……”蘭少猛得擡起頭,擦了擦臉頰上的水珠,嘀咕道:“本少只是看看這溪流裡有沒有魚而已,自昨日起就未曾好好吃過了。”蘭少起身,拍了拍君蘭隱的右肩:“這裹腹之事就交由你來做了。”
君蘭隱望了望樹蔭下仰面而躺的蘭少,頗爲無奈的勾了勾脣角,轉首望著清澈見底的溪流裡遊得正歡的魚兒,當下修眉微擰,這抓魚、烤魚之事他還真從未做過,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著手。思付片刻後,神色一凝,墨蘭扇自袖中滑落於掌心,振臂一揮,一束寒光劃開溪流,愣是捲起溪流數丈之高,只聞‘啪啪’數聲,幾隻活蹦亂跳的大魚紛紛落在了青草地上,砸吧著魚嘴。這下魚有了,可下一步又該如何是好,君蘭隱眸角偷偷掃了掃樹蔭下,只見蘭少嘴裡叼著一根嫩樹枝,瞇著雙眸,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全然沒有一絲幫忙的意思。君蘭隱自是知曉蘭少正處氣頭上,而自己亦做得有些過了,但說到底自己絕非有意欺瞞她,一來那樣僵坐了一夜難免全身發麻,確實有些腿腳不便;二來蘭少又誤以爲自己御靈散之毒未解,生死關頭出手相救,自己又怎好駁了他人美意……
君蘭隱一邊獨自暗想著,一邊忙活著尋乾柴生火,一刻鐘後,火石總算是打著了,君蘭隱捲起長袖,手忙腳亂的將那青草上的魚扔進火堆裡,這才輕舒一口氣,拭去額角的汗珠,走到小溪前洗了洗雙手,反身坐到火堆前。
“御靈術!”蘭少悠悠睜開水眸,望著碧空如洗的蒼穹:“你是仙靈山的人吧!”
“恩?”君蘭隱薄脣微揚,自是邪魅如常:“你和他說了同樣的一番話呢!那位碧眸公子!”話音剛落,君蘭隱明顯感覺到了蘭少身形一僵,脣角的笑意更甚,隨即垂首,手中的樹枝輕輕撥動著火堆:“是他拜託我來尋你的,他言他暫時還無法去尋你。”
“是嗎?!”蘭少隻手遮住眸眼,脣角上揚的弧度裡卻滲著絲絲悲涼……許久移開纖細的手指淡淡詢問:“本少自血蝶裡聞到一股素冠荷鼎的香氣,莫非你去過斷魂山?御靈術與素冠荷鼎又有何關聯?”
“御靈術乃是操縱生靈之術,與素冠荷鼎並無關聯,與其有關的不過是素冠荷鼎裡蘭少的血罷了。你與素冠荷鼎氣息相惜,血蝶聞息識人,這才得以找到你。”君蘭隱淡淡答道,話剛落,便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一旁的蘭少輕嗅鼻尖,騰地一下坐起身來,眸眼瞪著焦味漫天的火堆,再無力的瞧瞧一旁笑意連連君蘭隱,無奈揉了揉發痛的鬢角嘆道:“烤魚不是讓你直接丟火裡!”
這邊君蘭隱還未開口,便聽遠方傳來陣陣嚷叫聲:“在那邊,找到了!”
蘭少轉首,卻見一羣男女老少手裡拿著鋤頭,正氣勢洶洶的往他們這邊跑來,忙跳起身來,拽起一臉不解的君蘭隱拔腿就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