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光下,枯葉落盡,一道俊雅的身影屈膝坐於粗壯的枝幹上,他的白袍順著枝幹滑落於半空,於夜風中輕輕擺舞。君蘭隱眸光落於遠處,如晨霧掠過澄澈的湖水,將散未散,將聚未聚,冷得有點薄涼。
啪,伴隨著一聲輕微的枯枝折斷聲,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飛落於樹下。
“少主,您要的東西已備齊了。”墨風將背於身後的包袱卸下,輕輕一拋,扔向君蘭隱。
君蘭隱伸手接過包袱,置於一旁,眸光落於墨風身上,淡道:“你去替我傳個話給蘭少!”
簡單的吩咐完,墨風領命而去。
清冷的天幕下,君蘭隱自懷中掏出一支玉蕭,垂首凝眸,徵徵的望著,俊逸的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憂鬱,濃濃的相思,風捲起他瀉下的墨發(fā),恰似一道惆悵的輕風糾纏不休。
樹林畔,營地外的火堆還在燃燒著,蘭少掀開被子,赤著腳,輕輕地走至帳延。微微伸出手,纖長的指尖輕巧的滑過帳上的俊影,霎時他的溫度透過帳布暖暖地纏上她的指尖。蘭少淺笑閉眸,細細感受著,少頓,反身沿著他的身影坐下,隔著層帳布,背倚著他的背。
“還沒睡嗎?”溫潤的嗓音柔韌有力,言子玉微側首,望著燭火搖曳的帳內(nèi)。
蘭少雙臂環(huán)著曲起膝蓋,淺聲道:“睡不著。”
背後的身子已不再顫抖,言子玉不由輕舒了一口氣,默了片刻,緩道:“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去做?青丘……”
蘭少身子一僵,垂下眼瞼,眸眼裡無盡恐懼:“我……無法做到,我甚至連與他們對視的勇氣也沒有……子玉,我原以爲我天不怕地不拍,即便是身赴地獄我亦可坦然自若,可……我錯了,一個青丘族人就可令我戰(zhàn)慄到喪失意志!我不能拿他們的性命去賭,更不能讓他們?nèi)ンw會我當年的可怕經(jīng)歷……子玉,我沒得選……”
“我知道,蘭,我都知道……”言子玉側身,冰涼的手指覆於她單薄的後背:“我會一直守著你,除非這個身軀化作黃土枯骨,在那之前,我會一直守著你!”
“蘭將軍!”一陣冷風拂過,墨風飛身落於言子玉身畔,漠道。
“墨風!”帳內(nèi),蘭少一訝,匆匆起身,望著帳布上映出的另一道高大身影。
墨風瞥了一眼言子玉,昏黃的燭火映出帳外,投在他的臉上、衣領、身上,透著淡淡的溫暖,溫潤如玉,灼灼其華,說得就是他這一類人吧!墨風心生感嘆,但一想起少主黯然神傷的模樣,墨風簇了簇眉,繼而孩子氣的瞪了瞪他。
“蘭將軍,少主令墨風傳話於你,他有辦法讓你不廢一兵一卒,安全通過雲(yún)洛山!”墨風收回充滿敵意的目光,轉而望向蘭少的方向:“卯時四刻,屆時墨風會在進入青丘族的入口處靜候蘭將軍!”
帳內(nèi)長久沉默……
墨風又言:“將軍不必急著回覆墨風,不論將軍你是來,或是不來,墨風均會在那等候,告辭!”言畢,轉身輕輕一躍,幾個起落間,已消失於茫茫夜色之中。
蘭,如今的你又是否依然是沒得選呢?言子玉碧眸裡如煙似霧,朦朧得瞧不出是何情緒,沉默的他,凝視著默立了片刻,轉而坐回牀榻上的影子,悠悠嘆息。
夜似又沉了些,忽而一聲蕭音刺穿夜色,始處,飄飄灑灑,如輕柔淌過花隙的春風;緩處,綿軟悠長,如潺潺流過鵝卵石的細水;低處,絮絮緩緩,如輕輕拂過耳畔的情人軟語;終處,柔柔生情,如無聲融化皓雪的暖暖晨光。
帳內(nèi),蘭少靜心聆聽,煩躁的心情隨著涓涓蕭聲如墜靈臺玉樹間,舒坦而寬廣。
帳外,言子玉十指深陷草地,碧眸冷的似凍結了一切。
樹上,君蘭隱閉眸吹簫,卸下了一貫的邪魅優(yōu)雅,落了滿身柔情。
風繼續(xù)吹,亂了樹影,揚了蕭音,落了情思……
一輪明月高懸九天,一樣的月色,一樣的蕭聲,而三人,不一樣的相思……
轉眼,卯時到了,蘭少仍舊坐在榻上,耳畔吹了一夜的蕭聲驀地停了,言子玉起身,眸光復雜的望了望帳內(nèi),恰時,燭火晃了晃,漸漸暗了下去。
卯時二刻過了,營地裡已有人起身了,準備點竈燒火。
卯時三刻到了,空氣裡飄散著一股米粥的香氣。營地裡愈發(fā)熱鬧起來,而蘭少依然如故。帳外,言子玉的那雙碧眸裡迫人的寒意散了些。
突然,一陣陣雜亂聲響起,言子玉全身猛地糾緊,再看榻上,她的身影已不在。心,一下子似跌入萬丈深淵,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蘭少急急衝出帳外,揚聲令道:“所有人聽令即刻收拾好一切,往雲(yún)洛山西側前進,不得有誤!”
話音落,全營立刻放下手中的所有活計,如疾風掃過,麻利的行動起來。
立於帳外的蘭少身體一輕,已被人攔腰橫抱起來。
“子玉!”蘭少臉一紅,如做賊般,眸光迅速掃過四周,見無人關注這邊,這才鬆了一口氣,急道:“快放我下來!”
“鞋子沒穿也就罷了,外衣也不知道好好穿上,你是想染上風寒嗎?”言子玉橫抱著她,掀開簾帳,大步走進帳內(nèi),將她輕輕放於榻上,拿過外衣替她穿好,而後矮身蹲於她的身前,執(zhí)起她白皙光潔的腳。
蘭少羞得臉又紅一燙,忙縮了縮腳,不想?yún)s被他握得更緊:“子玉,我自己來就好了!”
言子玉沉默的替她穿上足衣,穿上鞋子,望著她的腳尖有些出神,默了半晌,啞聲道:“蘭,自從認識你後,我想過種種可能,偏偏從未曾想過,你竟會如此信任另一個男人!”
“我……”蘭少一時不知如何應他,只因她心裡也不明白她爲何如此信任著那隻狐貍,或許是因他曾奮不顧身的救過自己兩次;或許是因他曾爲自已下過這世上最美麗的櫻花雨;亦或許沒有或許,她只是單純的想去信任他……
見她歉疚而無措的模樣,言子玉起身,親暱的揉了揉她的髮絲,露出一絲笑意後道:“只要是你的決定,我皆會贊同,更何況我也想瞧瞧他預計用什麼法子瞞天過海,好了蘭,快點收拾吧,離約定的時刻就快要到了!”
三柱香之後,三十號人齊齊出發(fā),往西側山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