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血雨腥風的一天終於走向了尾聲,兩國的將士帶著一身的疲憊與傷痕在號角聲中收兵回營。今日又是一場毫無收穫的對戰,自開戰以來兩軍實力平分秋色,皆勢如猛虎,勇過蛟龍,誰也不曾輸給誰,自然誰也沒贏過誰,以這樣平局的形勢也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他們只知道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又將是重複你死我活的一天。
死亡谷另一側的鳳凰城裡,蕭帝所住的別院裡燈火通明,其間,偶有武將神色凝重的走進走出。
“啓稟王,青丘食人族明日午時將抵達此地,想必戰局定會出現扭轉。”一名年輕的武將將手中的一箋書信恭敬的呈上。
書信的另一端,蕭離透背靠在黃梨木寬椅上,支起手臂撐住鬢角,合目不語,燈光投照在他的身上,衍出一圈柔和的光暈。
書房裡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偶爾會自遠方的死亡谷內傳出狼羣的哀嚎或是其他生物發出的悽慘悲鳴聲。
年輕的武將保持著卑躬屈膝的姿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只知道呈上信箋的雙手手心已滲出密密麻麻的汗,雙臂的肌肉也變得僵硬起來,難怪那些老奸巨猾的老東西要把這密報丟給他,敢情都是害怕來覲見這位性情非常之古怪的王啊!
一陣晚風吹進,搖碎了一室的冷清。山野狂進屋後,冷眼瞧了一眼年輕的將軍,大步上前,行了個禮。
“狂,山那邊可有何動靜?”合上的雙目緩緩睜開,他沉著臉轉向山野狂。瑩白的月光下,年輕的將軍看到他的眼瞳是魅惑的紫,就像串串紫藤花一樣的美到令人心醉。只是一眼,年輕的將軍慌忙收回目光,將視線轉向腳尖,他們的王真就彷彿那些美麗妖冶的狐仙鬼怪,不敢過分直觀。
“蘭國於夜幕時掛上了免戰牌。”
“君蘭隱終於決定結束這一切了麼!” 蕭離透起身,踱步至窗前,擡首望著星子暗淡的夜空:“這場戰爭拖的太久了……”
喂喂,別忘了這還有個大活人呢!我還要這麼舉著書信到何時?年輕的將軍尷尬的扯了扯嘴脣,再一次偷偷擡眼望向窗前那道身影。就在他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之時,他再次徵住了,夏夜流風中蕭離透衣袦紛飛,冷白的月光將他團團包裹住,如此孤寂,又如此單薄,好似下一瞬他便會隨風而逝,此刻的他還是那位不可一世冷傲孤絕的帝王嗎?不,在年輕的將軍看來,答案顯然不是,原來他也有脆弱悲傷的一面啊,此時的王在思念著誰呢?
咳咳……零散的咳嗽聲自窗前傳來時,山野狂已眼明手快的替蕭離透披上了外衣。但咳嗽聲卻未因此而收住,甚至越來越嚴重,越來越急促,就差把肺咳出來了。
蕭帝他當真的只是受了點風寒嗎?年輕的將軍狐疑的偷偷看著那張本是白如雪玉此刻卻因咳嗽而染上點血氣的面容,暗想:我看不盡然,在旁人看來蕭帝威嚴霸氣如前,且一如既往的將權術運用的淋漓盡致,看似沒有不尋常之處,可那膚色卻越來越白,是那種幾近透明的白,難道傳聞是真的,幾年前王擅自用了神顏一族的禁術,使得壽命大幅度縮
減……
“戰策,修書青丘食人族,令他們重返青丘,此生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出青丘,違者殺無赦!” 蕭離透揪緊胸口,忍住咳嗽快速令道:“聽到了就下去執行吧!”
年輕的將軍聽到蕭帝在叫自己的名字,趕緊摒去腦中雜想,收回早已麻木的雙臂,動了動腳,猶豫片刻,還是將擡出的腳又收回原地,不解道:“王,屬下不解,食人族若是加入戰爭,無疑對吾方有利,更甚者能擊敗蘭軍,如此絕佳的條件王爲何棄之不用?”
當戰策問完這句話時,他明顯的看到山野狂的臉色有了些微妙的變化,當時的他並不知道在山野狂聽到他的話時爲什麼會變臉色,直到後來他纔在那些跟隨蕭離透多年的將軍口中得知原來蕭離透在還是子夏王的時候,只要是他下的命令,就不得有一點一丁的疑問,多嘴的人只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死,當知道這些時戰策除了後怕更多是不解,爲什麼那夜蕭離透沒有殺了他,絕非是憐惜他的才能,或許只是因蕭帝沉溺在對那人的思念之中,少了些殺伐之氣。
一片樹葉飄然而落,靜靜地擦過蕭離透的髮尾落進屋子裡。
蕭離透落寞的笑了笑,意外的回道:“蘭兒她很怕食人族,若他們在,她更不會來接本王了吧!”
其實,戰策並未聽懂蕭離透的話,就在他正努力分析那句話的時候,他已被山野狂一把拎出了門外。
翌日,當第一縷晨風吹過古靈這座城池的時候,雪寒次已起身,褪下盔甲,換上青衫漫無目的的走在營地之中。昨天他本該就遠遠的離開這個地方了,可他終究還是無法扔下他唯一的朋友一走了之。他真的越來越看不懂君蘭隱,不,說來諷刺,其實從始至終他根本就沒看懂過他,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視他爲最重要的兄弟。
今日雖休戰,可營地東北處的校場上已列好整齊劃一的陣隊開始操練。望著他們一個個嚴肅認真的面孔,雪寒次忍不住停下腳步,他們一個個還很年輕,有的甚至稚氣未脫,他們究竟是秉持著什麼樣的心情在打這場仗的呢?若他們知曉他們敬畏而信賴的王的真正目的,他們又會作何感想呢?
“你的傷怎麼樣了?”遠方突然傳來一聲細微的關切聲。雪寒次聞聲轉身,原來是兩個受傷的士兵互相攙扶著正向校場蹣跚而來。
“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倒是你傷的那麼重還跑校場來湊什麼熱鬧?”年紀稍長的停下腳步,輕輕拍了拍身側之人的手臂,望了一眼四周,刻意壓低嗓子勸道:“這場仗也不知道還要打多久,死亡谷那個地方更是九死一生的地方,你就快當爹了,何不趁這次受傷遠離戰場,也好保住你這條命回去與妻兒相聚!”
“那你呢?你家中就剩下老母親一人,你若死了,她該怎麼活?你我心裡都明白,信念不可倒,戰爭若不結束,我們誰也無法去保護。”
被戰友說中了要害,稍長的人無奈的搖了搖頭:“總是說不過你!其實啊……”他擡起臉,目光閃爍,露出疲憊之態,長嘆道:“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與我們又有何關係呢,
不管是誰都好,快點結束這場戰爭吧!”
大家都累了吧,都在竭力渴望著結束這場戰爭!雪寒次緊了緊緊握成拳的雙手,收回目光,邁開步子往前方走去,明日真的會如君蘭隱所言一切都會結束麼?若不能,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讓這場戰爭就此休止。
難得和平的一天很快就結束了,次日在聲聲戰鼓聲中來臨了。這一天,廣闊無雲,天空是少有的透明的藍,微風拂拂,送來梔子花誘惑妖邪的香。自睜開眼的剎那,雪寒次總覺得今日有那麼一點不同尋常。
想不到這一次君蘭隱他會親自領兵上死亡谷。山坡上,雪寒次坐在馬背上,遠遠望著馳騁於千軍萬馬最前面的身影。
“次哥哥,我們離開這兒吧!雲白扭過小臉露出期盼之色:“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何不讓自己放輕鬆,遠離這權利紛爭。”
清亮溫煦的的陽光暖暖地灑在他的身上,周遭的盛開的野花在清風中一浪接著一浪往前涌去,不去看那馬蹄震動的前方,一切都顯得那麼恬定。
“風絮姐姐說你最喜歡賞加洛城的花;最喜歡走竹尾城的橋;最喜歡聽平麓城的雨……”雲白俏麗的臉龐在陽光下閃著璀璨的光芒:“次哥哥,如今正值初夏,加洛城定是繁花似錦,美不勝收,不如我們……”
“雲白,對不起!”雪寒次突然出聲打斷她興奮的話語,他不忍看她受傷的臉龐,將目光投向遠方道:“不知爲何,我總覺得今日會有什麼重要的事發生,那種感覺莫名的很強烈,說不出來的緊張焦灼感,我只知道自己的心口快喘不過氣來了,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另我產生這種感覺……所以雲白,時至今日我還是無法離開這兒,接下來我必須去死亡谷,你且先回到傾木芮那邊去,等解決這一切,我定會去接你離開!”
次哥哥,你真的,真的會接我離開這兒嗎?雲白遙望著那道毫無留戀疾馳而去的身影,那般匆忙不安,那般不顧一切,她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心中的不安在慢慢擴大,雲白合上雙目,揚起臉盤,感受著夏風流淌過面頰的觸感,良久,睜開雙目,目視著雪寒次離開的方向,捏緊繮繩,追隨著他的腳步而去。
當雪寒次抵達死亡谷時,兩軍已廝殺成一片。火光中,殺聲震天,冷兵器相碰撞的冷響驚得大地都顫動了。
一個又一個的人倒下了,地上血肉模糊,有蘭軍的人也有對方的,明明大家都曾是武國的子民,如今卻兵戎相見,雪寒次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又一幕,內心越發心焦,昨日那兩名傷兵的對話至今還在他耳畔迴盪,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雪寒次雙手緊了緊,額上青筋隱現,可他的祈求並未能得到迴應,廝殺聲、兵刃聲、骨頭斷裂聲充斥著整個耳膜,雪寒次再也忍不住,提起一團氣,振臂一揮,但見一股強大的真氣捲起一場颶風直衝向廝殺著已分不清彼此的兩軍。
啊的一聲,十幾個人被那場又急又猛的颶風齊齊掀倒在地,天地之間有一瞬的凝滯,周遭的人不論是蘭軍還是蕭茗軍皆停下手中的長刀驚愕而又不解的望著突然出手的雪寒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