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國這日似乎聽到了春天造訪的腳步聲,山間,佔了一年裡大半時間的白雪消融了,匯成溪流潺潺流向遠方。
佈置精緻風雅的花園內,桃樹枝椏上冒出了一粒粒花苞,花雖未開,卻在微風徐徐之中隱約聞到了久別的花香。
石亭內,軒轅茗浩皺起好看的長眉,清亮的眸子不滿地瞪向正將各種水果自食盒裡取出的末兒珠。
“真想不通娘娘爲什麼要對你這麼好?一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就統統給你送來。連她自己都捨不得嘗一口。”末兒珠沒好氣的將手中的碟子重重放到桌子上,全然沒有一絲對主子的敬重:“娘娘明明知道你是那個卑賤女人生的……”
卑賤女人?聽到這四個字軒轅茗浩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冰冷起來。
見軒轅茗浩突然站起身來,末兒珠移目瞪向他,卻在對上那雙通透的眸眼之時,末兒珠只覺自己渾身都凍結了般,那是多麼令人恐懼的事,明明是四歲孩童的眼睛,卻陰冷凌厲的如冰封的利刃。
正在末兒珠驚慌不安時,軒轅茗浩用著極不符年齡的冰冷語氣道:“本殿下一直念你是母妃隨嫁丫鬟,對母妃忠心耿耿,故平日裡你對本殿下或是施加眼色,或是想方設法的諸多刁難,本殿下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了,可如今你膽敢對本殿下的生母不敬,必不可輕饒了你。”說著,軒轅茗浩走下石階,墊起腳尖自桃樹上摘下九粒花苞,轉身望向亭中的末兒珠,脣角上揚,凝神囈語道:“九宮之義,五行參數,猶如循環,陽動而進,變七之九,象其氣之息也,陽動而退,變八之六,象其氣之消!”正言,但見他翻手生風,手中九粒花苞化作九道白光快如疾電落在石亭四周。
對於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末兒珠顯然震驚不已,頭腦混沌之際,又聽他輕喝一聲:“縛!”
“呵,你這是在玩什麼唬人的把戲?”末兒珠穩定心神,拿起食盒,睥睨冷哼:“姑奶奶我可沒多餘的時間在這裡陪你玩。”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在末兒珠走下臺階的那一刻喊了出來,而她本人似撞到了什麼東西般,已被彈回石桌前。那一刻她清晰的知道,眼前的這個只有四歲之齡的孩子並未在跟自己開玩笑。
“想出此陣其實也不難,只需你找對方向,走對步數便可出陣,是不是很簡單?”軒轅茗浩眨了眨滴溜溜的大眼,有別與之前冷冽邪氣的笑,此刻他的笑天真爛漫,純粹是最單純不過的孩童的笑容:“只是依末兒珠你的智慧,怕是一輩子也出不去了!”
惡魔,絕對的惡魔!末兒珠盯著那純淨無害的笑容,恨地牙癢癢,偏偏這王城裡的人都被他這天真的笑容所矇蔽了,分外的喜歡他,就連娘娘也是。
“念在母妃的面子上,本殿下這還有一法,即便你蠢鈍如豚,也可做到,但用不用就是你的事了。”軒轅茗浩撿起地上的石子扔到她面前的地上,斂起笑容,冷道:“拿起這石子在你面前的石板上刻上錯字,深淺三釐,達到了此陣便可解了!”
軒轅茗浩的身影漸行漸遠,末兒珠揉了揉摔疼的手腕,不信邪的
再次往石亭下走去,然,就在她擡腳下石階的瞬間又被無形的屏障狠狠彈了回去。經過此次,末兒珠知是他所言非虛,雙目憤恨的盯著身前的石頭,咬了咬牙,不甘的撿起石頭。
“無憂!”就在軒轅茗浩晃著手中折下的桃枝,心情大好的跑進屋內的時候,世蘭放下手中書,喚住了他。
“孃親!”軒轅茗浩露出甜甜的笑容,撲到她的懷裡,撒嬌道:“孃親,花園裡的桃花再過幾日就要開了,到時滿園春色,彩蝶紛飛,定是美極了。”
“嗯!”世蘭眸光柔軟,擡起手輕撫他的頭髮,靜靜聆聽著他的描述。
“只是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春祭之日,屆時父王要離開王城三日,如此一來,父王就不能陪我們一起賞桃花了……”軒轅茗浩頗有些失落的可惜道。
頭上的手不知何時停住了,軒轅茗浩擡起黯淡下來的眸眼,道:“明日是孃親離開這裡的好機會吧!”
“孃親你不要露出那麼驚訝的表情,其實無憂早就明白了,孃親你不要擔心無憂,無憂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了,你安心去找爹爹……”軒轅茗浩抹了抹眼睛,咧開嘴眸眼彎成兩彎新月:“見到爹爹後就不要再回來了,等無憂有足夠的能力了,換無憂去尋你。”
“傻孩子……”世蘭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緊緊擁住自己的孩子,泣不成聲。
翌日,軒轅探早早的啓程去往邑國聖山,留下大將柳生介看守王城。
“孃親,無憂已替你安排妥當,你且於半個時辰之後去往北宮門,那裡自會有人接應你。”軒轅茗浩自衣袖之中掏出一封信交於世蘭手中,垂目望了一眼空無一字的信封,輕嘆道:“爹爹不知無憂的存在,無憂本該就如從未到過他的世界那般消失於他面前,可……”無憂擡起淚眼婆娑的大眼,被淚水暈開的眸光有不捨,有憧憬,有悲傷,又有些不甘:“三百年前那位名動天下的第一人是無憂的父親啊,這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事,作爲爹爹的兒子,無憂亦想讓他爲無憂自豪……孃親,無憂……”
“孃親明白。”世蘭將信小心收入袖中,蹲下身子望著軒轅茗浩不捨道:“你真的不願跟孃親一道離開這裡麼?”
軒轅茗浩沉思片刻,堅定的搖了搖首,往後退了一步,揚起小臉,眨了眨眼露出明快的笑容道:“孃親 ,一路順風!”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大半,世蘭換上事先備好的侍衛裝束,直往北宮門而去。
她按著軒轅茗浩送來的地圖一路急行,竟沒碰上一個巡衛,轉眼快到北宮門口,隔著花叢,看見一名清秀的冷臉侍衛朝自己走來。
“小人柳自微拜見夫人。” 那人微欠身,操著一口熟練的南國話,繼續道:“小人本是小殿下的貼身侍衛,如今奉殿下之命,護送夫人回到想去地方。”
“無須多禮。”世蘭走上前去,掃了一眼四周,見無其他動靜,輕舒一口氣。
“夫人,事不宜遲,請隨我來。”柳自微領著世蘭上了早已停在小樹林裡的馬車後,自己隨後跳上馬車,示意車伕駕著
馬車直往北城門口而去。
“停!”一聲雄渾有力的嗓音自宮門口響起,守城的侍衛長腰挎長刀,向前伸出手臂擋在馬車前喊道:“未得將軍之令,任何人不得出宮門半步。”
“大膽,在下乃是奉殿下之令出宮辦事,還不速速讓開!”柳自微自懷中掏出令牌高舉於胸前。
侍衛長看清令牌,的確是殿下的無誤,趁曲臂行禮的間隙衝角落處的侍衛使了一個眼色。
柳自微自是注意到悄悄離開的侍衛,不用問也知道是請示柳生介將軍去了,看來只得硬闖了。
柳自微暗運真氣,一手奪過車伕手中長鞭狠狠抽在馬屁股上,一手出掌如風,騰身而起,直劈向侍衛長的肋下。
馬鳴長嘶,撒開四蹄,瘋狂奔跑起來。
這一幕來得太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馬車已衝到門口處。瞠目結舌間,侍衛長身形往右一閃,大喊一聲:“攔住馬車。”
“休想!”柳自微冷哼一聲,雙掌擊上地面,身形如箭,躍向半空,拔出腰間長刀,握刀斬下。
雄渾的刀氣裹夾著白光席捲而下,霎時間地磚碎裂,以劈波斬浪的氣勢一波波衝擊而去。
侍衛長急步退後,手中長刀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一口鮮血自口中吐出。
“得罪了!”柳自微旋挪間右足踩在侍衛頭頂,借力一躍,飛上馬車。
此時御花園內的石亭之中,柳生介正教授軒轅下棋。
柳生介自早上睜眼開始起,眼皮子一直跳,心裡頭總覺得會有什麼重要的事發生。柳生介落下一子,揉了揉眼皮,垂目望了一眼身前的軒轅茗浩。平日裡那個如混世魔王的小殿下竟然纏著他認真的學起了自己一直認爲枯燥無味的圍棋,向來調皮搗蛋的他安靜下來了反倒有了這般年齡該有的天真可愛,等等……這孩子今日有古怪,是自己的錯覺麼,還是……柳生介正想著,忽然一名守衛神色慌張的跑了過來。
一旁拿起黑子的軒轅茗浩一眼認出了那是北門的守衛,糟了,孃親他們被發現了麼!沉默的望著那名守衛走上石階。守衛在看到軒轅茗浩冰冷的眼神之時,不由的嚇的將身體縮了縮,嚥了一口口水後,躬身上前附在柳生介耳畔耳語了幾句。
望著神色驟變的柳生介,軒轅茗浩將手再次伸出棋盒抓起一把棋子,剛欲收起,手腕卻被柳生介率先抓住。
軒轅茗浩吃驚的揚起小臉,柳生介冷顏道:“茗浩,不要拿你對付末兒珠的手段對付我。你可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待王回宮,你該如何向他交代?”
“不用你管!”軒轅茗浩扯了扯手臂,怎奈被他抓的緊,根本就無法逃出他的牽制。不夠,不夠,遠遠不夠,他的力量太過薄弱,連逃離別人手心的力量的都沒有。軒轅茗浩突然有種挫敗感,他連自己的孃親也無法守護好麼?雙眼被自己的無能無力逼的通紅,他就如一頭幼獸憤怒卻又無法反抗。
“王命不可違,對不起了小殿下!”柳生介鬆開手,躍上石亭下已備好的馬匹,揚起馬鞭,喝道:“所有人隨我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