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繚繞，林子空氣裡的溼氣很重，林高草深，這裡很明顯沒有人來過。放眼都是爬地的花草，時節已是深秋，或許是這片霧林常年不見陽光，土質和其他地域也大有不同，葉子長的正茂隨著風聲沙沙作響，和外面的季節差上一季，總之一走進這裡就覺得有一絲異樣。
“四周的樹是屬寒的，春夏兩季才落葉，和冰島的樹種有點相似。”長青無悔眼睛看著前方，暮炎跟在一側好奇地東張西望，他隨口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山谷入口周圍的霧氣慢慢滲透到了這裡，霧元之力越到林子外圍越微弱，這就是爲什麼我們一路朝前走霧氣越來越重的原因。”
“這片林子的霧氣本來是天然而成的，是慢慢受到了影響，天氣已經無法干涉到它。即便下起暴雨，空氣裡的霧氣也不會散，只是會稀薄一些。”
暮炎終於開口了，“我們要走多久才能到山谷的入口？”
“可能要三四天，我來過這裡兩次，都是靠著感應霧元之力的強弱來尋找山谷的入口，這片霧林沒有所謂的正道，也沒有路標性的物體作爲嚮導，全憑感覺。”
“你也不清楚入口是在哪裡？所以我們現在走的方向也許是錯的，對嗎？”
“現在還不會。”長青無悔停了一步，伸手在空氣裡一抓，霧氣像是在掌心裡融化了什麼都沒有留下，“你看霧氣還不算太濃，等到快要遮住我們的眼睛，勉強只能看清周圍半米景物的時候，該怎麼走纔是難題。我們一路向北，霧氣越來越重從這一點來看就沒有走錯。”
“不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暮炎擡頭看了眼天色，大霧遮住了光，何況周圍的林木高大枝繁葉茂，他們一直都在陰暗的路面上行進，除非等到天徹底黑下來才能感覺到和平日有所不同。
“應該是在下午三刻鐘，你平生只離開過山谷一次，憑著感覺能找到回去的路嗎？”長青無悔像是隨意說說的，也不看他，把頭轉向一側的樹木。
“記不得了，我從山谷逃出來只是朝著一個方向走，也迷失過方向，不過沒有耽擱太久的時間。”
長青無悔沒有吭聲，暮炎臉色微微一變，不知道剛纔那句話是不是在試探，他一直被當成了離翁的愛徒，從心底裡能感覺到長青無悔對自己真實的身份仍抱有一分懷疑，只是找不出破綻來。如今的局勢也只能讓他擯除疑慮。
“你在看什麼？”暮炎被突然僵持的氣氛搞得心神不寧，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了一句。
“在看周圍的樹。”
“看樹？”
“對。霧林中行進，樹其實是最好的路標，天氣的冷熱，空氣的幹潮
都決定著土壤的性質，生長的樹種也會有所區別，山谷入口一帶的樹受霧氣的影響極重，生長的是一種叫寒株翠柏的樹木，到了秋末時候滿樹會開著紫色的小花，花香清幽站在十幾米之外都能聞見。”
“我們走的路不會錯，在朝前面走會遇到一條溪流，我們就在那裡落腳。”
暮炎雙眉一展，連連點頭，兩人一路上帶的食物還算充足，但水是個難題，如果遇不到溪流或是山泉可能撐不過三天。幸好長青無悔不是第一次來，不然兩人要找到山谷的入口可能要花上半個來月的時間。
“我在酒館裡聽風一卦說，溪流由北向南，沿著上游走應該能到山腳下吧，你試過了嗎？”
“這是個笨方法，的確能走到山腳，但那裡都是峭壁或是山澗，連鎖的浮橋都被切斷了，離翁封死了進入山谷所有的路，只留下一個狹窄的入口。翻山而過是行不通的，即便有山路可走，霧氣都蔓到了腳面，一腳踩空就會摔的粉身碎骨，無疑是一條必死之路。”
“姜寒笙他們應該也有所行動了吧，你真的打算放任不管嗎？”
“他已經啓程出發，而且行進的速度會很快，但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那會讓他在路上耽擱很長的時間。”
“缺陷？”
“沒錯，他並不知道去向山谷的路，他與離翁交手過，甚至差點喪命在水雉刀下，而動手的地點也只是在距離齒骨城幾裡外的曠野上。他是第一次來這片迷霧森林，而我來過這裡兩次，尋路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大體摸清一點路徑，想要追上我試圖坐收漁翁之利沒那麼容易。”
暮炎先是一喜，臉色又沉了下來，“你應該瞭解他的爲人，姜寒笙是個凡事考慮再三的人，他既然敢向山谷進發一定足夠了準備，尋路的問題會考慮在內吧。”
“天底下還有誰比我更瞭解他。”長青無悔冷笑起來，“但這片林不是靠感覺霧元之力的強弱就能找對路的，天然而成的霧氣和霧元之力釋放出的霧氣長年以來已經融爲了一體，不親自走一走感受一下，很難明白這一點。因爲林子深處的霧元之力極不穩定，若有若無，這兒纔是讓一個人修武強者迷路的主要原因。”
“簡單來說，力量越強的人走進這裡越容易迷路，他們人數衆多，消耗的補給也會大幅度的增加，若不能儘快地找到山谷的入口就只能退回到寡瓢村稍作休整，走這趟路人多反而會誤事。”
長青無悔又道：“他們能在路上耽擱多久呢？最多不過只有七天，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足以讓他找到山谷的入口。我爲何要走在他之前，原因就在於此。”
“也許他的同伴有人曾經來過，畢
竟那羣人來歷不明，我還是擔心不顧身後的威脅就怕……”
“找不找得到山谷的入口並不是關鍵，這一次我必須走在前面，不然連干涉他與離翁的機會都會喪失。你不必擔心，通過霧瘴之後，你的任務就完成了，是走是留都由你自己選擇。”
暮炎跟上一步，看著男人的側臉，“你真的會放我走？”
“怎麼，你不相信？”
“你沒理由相信我吧，況且把那麼多事情都講出來，真的會讓我輕易離開？”
“你的擔心是有必要的，所以在進入霧瘴之後有機會逃走，如果你肯捨棄那柄刀的話……你背叛過我一次了，本來我該懲罰你的，還是給了你一次機會，能不能把握好要看你自己了。”
“如何把握？”
“自己去想吧，你現在還有足夠的時間。”
林中的最後一點光線也暗淡了下去，風勢漸漸大了起來，溪流旁邊的樹林較少，兩人則選在一塊空地上休息，沒有柴火連地上能找到的石子都是溼的。暮炎用水壺打了點清水，正靠在一顆樹底下休息，長青無悔坐在他對面，微微昂著頭看著遠處夜色裡霧氣如煙，他的目光一直都望著同一個地方，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麼。
“後面的路會更難走吧，空氣潮溼生不了火，這樣也好身後的追蹤者不容易尋著火光找到這裡。”
“迎著風走，身後的風吹草動都能聽得清，今晚至少可以放心睡覺，後幾晚可就說不準了。”
暮炎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你察覺到了什麼，是嗎？”
“倒是沒有，只是心裡有這種擔心。他也許是故意讓我走在前面，好讓我成了他的領路人。”長青無悔在黑暗裡輕輕地笑，“不然，以他的精明還有什麼方法能儘快地達到山谷的入口處呢？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麼方法呢……”
暮炎默默想了一會，接話道：“可能是你太多心了，我們出發進入迷霧森林的時候姜寒笙還沒有達到村落，一路也沒有發覺到有人跟蹤，距離已經拉開了，他根本沒有辦法尋找到我們的行跡。”
“你太小看他了！”
長青無悔一反常態，“也許我們達到寡瓢的時候，他早已經住在村裡的某個地方，他辦事一向把誘餌放在前面，而自己則藏身在後。他要跨過那道霧瘴靠什麼？還不是靠你的領路，他要想盡辦法找到你，自然也清楚必須要除掉我才行。”
這樣想的確解釋的通，暮炎也不便辯解，只有他知道姜寒笙有殷秋夜帶路一路都會很順利，他們若不急著前進一定會被趕上。
而長青無悔多疑的性格，讓行路的安排一再發生著改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