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中。
投宿在此的三人同在一間房裡,少女剛剛結束了瞳術的氣息搜索,正緊閉著眼睛讓蔓延出去的意識慢慢收回到腦中,就像是她親自走街串巷走過鎮(zhèn)子的多個地方一樣,將靈魂和身體分離出去。
“怎麼樣了?”殷秋夜焦急地問。
雪傾城在嘴邊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先不要打擾她。
“找到了!”少女猛地睜眼,略顯疲態(tài)地喘息了幾口。
“在哪裡?”雪傾城忙問。
“在鎮(zhèn)子的東側,居民區(qū)附近,我?guī)銈內ィ ?
“先別急。對方果然還在鎮(zhèn)上,現在天還不算很黑,等到夜深了,我們再行動。過一段時間以後,你還能記得關押你哥哥的地方嗎?”
“我記得。那棟房門前有一顆高大的樟樹。”
“可否能感覺到房內還有什麼人?”
“這個恐怕不行……我只能感覺到魂獸散發(fā)出來的氣息。”
“你擔心對方有幫手?”殷秋夜挑了挑眉。
“接頭的那位年輕人不是說過麼,在一個雨天見到了一個裝扮相似的人,我很在意這件事。今晚我們行動先潛入到此人的住處,觀察後確認只有他一個人之後再動手,我去負責把他引誘出屋門,你去救人。”
“救人的事兒還是交給你去辦吧。”殷秋夜話音堅決,“我能拖住他的時間更久一些。”
“好吧。”雪傾城把目光轉向少女,“對了,妹妹有沒有被對方追蹤到你的氣息?”
“我探索到哥哥的所在之後,立刻停止了瞳術的釋放,我不確定對方有沒有察覺到……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人已經找到了,具體的位置也探明清楚,再遲疑下去只會錯事良機。”
雪傾城點了點頭,“好!今晚我們把命拼了!”
月亮隱沒在雲中,深夜的小鎮(zhèn)上燈火漸漸熄了,夜市的繁華褪去一切歸於沉寂。
殷秋夜三人悄悄出了客棧,他們特意等到三更天近纔出門,街上空無一人,三人也不敢明火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白寂是第一次走進鎮(zhèn)子東側的居民住地,周圍一帶的街巷清晰地印在腦中像是一張鐫刻好的圖紙,輕車熟路很快來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間有圍牆院落的屋子,高牆青磚,門口有一顆茂盛高大的樟樹,風過葉子嘩嘩地響個不停。
“就是這裡。”少女停在一個拐角處,探出頭來對前面指了指。
雪傾城一路留意著地形,這裡是居民區(qū)的外側,街道較寬住戶也少,越向中心走路徑越窄。顯然這個位置方便脫身,下右各有兩條路,一條朝東,一條朝南,三人從東側的主街大道而來,側對著門看不到裡面的任何動靜。
“二小姐,你先回去吧。一會行動,我們會迅速撤離這裡,你在的話,若是被對方抓住了,一切的努力都將白費。”
“我知道。可是我……”
“你已經盡力了,你幫了我和秋夜找到了你哥哥被關押的地點,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我們把。難道你不相信我們嗎?”雪傾城知道少女的性情固執(zhí),話音輕柔溫
婉。
少女咬了咬嘴脣,終於點了點頭,“我相信雪姐姐。”
“那就快回去吧,老老實實在客棧等消息。如果……我和秋夜都沒有回來,你明早就到渡口坐船叫上那位接頭的守墓人,去雪風城和暮炎會面。八月十五再見之約,千萬不要忘了。”
少女用力地拉住了女人的手,她的臉上帶著不捨和擔憂。
“放心吧,我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在這裡的,暮炎答應娶我了,我有點等不及回去呢。希望妹妹不要怪我,能在我們大婚那天來喝一杯喜酒。”
“我祝福姐姐。”
女人摸了摸女孩如絲的長髮,扯掉了她握緊的手,“去吧,不要回頭。老實待在客棧裡,今晚不要出門。”
“嗯。”少女轉身慢慢走了,頭也不回。
殷秋夜仰頭深深吸了一口夜的寒氣,他已經取下了背後的刀緊握在手上。
“你先潛入到院落裡去,不要靠近那間屋子,想辦法弄清楚屋中有幾個人。”
“知道了。”
“我暫時留在外面,這樣讓對方以爲就只有你一位襲擊者,這個人沒有見過你,不會知道你的來歷。盡全力攻擊對方,給他造成一定的壓力,把他逼出屋子,拖延一段時間以後就找機會逃身。”
“你也小心。”殷秋夜說完,伏地身子慢慢逼近到院牆邊,輕輕一躍跳到了牆頭上,有樟樹的枝葉遮擋,正好他可以把身子藏在葉子中。
他半蹲在牆頭上,過了片刻仍沒有動。
雪傾城皺了皺眉,殷秋夜轉過身對著她所在的陰影招了招手。
雪傾城只好跟了過來,隨後也躍到了牆上。她朝院子裡看了一眼,頓時一愣。
院子不大,從門口走到房門不過十幾步,屋內亮著燭火,窗子開著,燭火就擺放在窗口正對的長桌上,被風吹得晃晃悠悠。
亮著燭火說明屋內有人,而且這麼晚了屋子的主人還沒有睡,今晚風很大,窗子大開,燭臺擺放的位置像是有意要給潛入者看的,氣氛顯得很詭計。
“怎麼回事?”殷秋夜盯著幽幽燃燒的火燭,“難道我們被發(fā)現了?”
“不會。”雪傾城也是一臉驚慌,她沒有料到會發(fā)生這種事,瞬時覺得這個院子充滿了殺機,一旦跳下去就會驚動了什麼似的。而且院子不大,空曠毫無遮擋,落到院子裡很容易就會被屋內藏身的人發(fā)現。
“怎麼辦?”
“先等一等。”
兩人就這樣半蹲在牆頭上,藏於枝葉之下,一切都靜靜的,耳中除了風聲什麼也聽不見。
忽然一股疾風從身後吹過,捲起了幾片葉子,屋內擺放的燭火劇烈地跳了跳,熄滅了。
月光微弱,投射下來像是墜入了漆黑的深井中,被地面上籠罩的黑暗吞沒了。
“這股風來得好,我們先看看,點火的人會不會出現。”
殷秋夜沒說話,瞪大眼睛直視著前方的黑暗。
許久,一點動靜也沒有傳出,屋內漆黑死寂,像是根本沒有人居住過。
雪傾城終於沉不住氣了,“下去看看。”
殷秋夜
已經按耐不住,縱身一躍輕輕地落到了地面上,他伏地身子等了好一會才慢慢站直了身體。
殷秋夜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從來沒有跳動的這麼快,他甚至在擔心自己的心跳聲會被對方聽見,他不敢吐出,只能小口地呼吸,長刀反手握在,這樣可以面臨突然的進攻而採取有效的防禦。
他還沒有釋放刀中的毒蟲,用蟲羣來保護自己或是攻擊敵人,一旦喚醒刀中的水雉,魂獸的強大氣息就會自然而然地散發(fā)出去,那無異於是告訴對手有襲擊者潛入了進來。
他如願地逼近到了門口,是直接破門而入,還是繼續(xù)潛入到屋內,他一時拿不定主意,伸出手去剛想推門。
然而——
他的手懸在了半空像是冰凍住了,臉上的表情透著惶恐不安,門是開著的,在他落到院子當中直到走到門口的這段時間,有人打開了門。
“只有你一個人嗎?”低沉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殷秋夜自知自己暴露了,全力地向後一躍,將刀用力地扎進地面上,蟲子像是潮水一般從裂縫裡涌了出來。
火光亮了起來,是一盞燭臺高舉在一個人的手中,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大氅,波浪的紋路有如天空流動的雲片,他的頭上沒有戴遮紗的斗笠,清楚可見是一張年輕而極爲成熟的臉,一道傷痕橫貫鼻間,這道傷使得這個年輕人成熟裡透著一股桀驁。
“原來是你。我聽同伴說過,他在城中遇到了兩個有趣的人,其中一個便是水雉刀的擁有者,看來就是你了。”
“你怎麼知道今晚我會到這裡來?”
“我也只是猜測,入夜前不久我感覺到了一股氣息的滲入,而氣息是從遠處散發(fā)出來的,想必是有人使用了感知類的招數。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感知的前提是要熟悉一個人的氣息,而我們還從未謀面過。”
“既然你知道我要到這裡來,爲什麼還要故弄玄虛?明燈示敵,這麼做是有意在嘲笑我嗎?”
“如果你認爲是,那就是了。”龍挽饒有興趣地打量了對方,“我一直想擁有一柄稱心如意的武器,你的刀看起來很適合我。”
“你這個自大成狂的傢伙!”殷秋夜朝前撲了上去。
“其實我在窗口放置燭火是另有目的,是爲了——”
殷秋夜的長刀從對方的心臟部位刺了進去,他利用和對手說話的間隙催動地面上聚集的蟲羣,撲咬上去,毒蟲成功地突進到了腳下,像是水蛭那樣穿透衣服向著血肉裡猛鑽。毒液會迅速麻痹受傷的部位,對手沒有躲開破風而來的刀鋒可能是被毒蟲蠶食不能動彈的緣故,能一擊得手殷秋夜興奮的熱血沸騰。
他的臉色突然變了,隨著手上不斷加持力道,長刀洞穿了心口,然而傷口處沒有血濺散出來,沙子嘩啦啦地流了下來,沙化的速度從心口逐漸擴大,不到幾秒鐘的時間,整個人就乾癟下去,只剩下一地的細沙。
“不好!是假身,他的真身在哪裡?”殷秋夜大吼,他是在對躲藏在樹下的同伴發(fā)出警告,敵人把假身擺在前面,而他藏身的地點還是未知,他會出現在任何意料不到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