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書記,這次是從前線直接過來的,也沒有辦法給你帶面包來,下次一定給你補上。陳總政委也是在蘇聯住過的,到時候也有一份。總書記,陳總政委現在做什么工作?”謝昌云知道陳昌浩現在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但也不得不問一下。
張聞天看出來謝昌云之所以沒有直接問陳昌浩,是想不讓他陷于尷尬,于是就順著謝昌云的話道:“昌浩同志雖然在很大程度上執行了張國燾的錯誤路線,但是在后期卻能夠主動去勸說張國燾取消擅自另立的中央,并且積極保護受關押迫害的同志,所以中央認為還是要把昌浩同志和張國燾同志的錯誤性質區別開來。中央準備成立一所馬列學院,昌浩同志正在參與籌備工作。今天是到我這里來隨便談談,再看一下近期來的報紙。”
這就是張聞天為人的坦蕩之處了。
自從三月份黨內開始批判張國燾的分裂路線之后,很多人對前四方面軍的一些主要干部趨之若即,而張聞天卻還能不避嫌疑,以同志之誼真誠相待、耐心教育啟迪,實在是難能可貴。
張聞天說完之后,陳昌浩就接著道:“謝昌云同志,我一直就想找個機會感謝你對西路軍的關心和幫助,今天正好碰到了,雖然遲了一些,但是總算了結了這個心愿。”
年初時,孤軍深入的西路軍在馬家軍的圍攻之下損失慘重,眼看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敵人卻突然停止了進攻,并派出代表和西路軍談判,聲言只要是紅軍停止宣傳赤化、建立政權和沒收財產,就可以讓開一條路放紅軍過去。開始西路軍委員會是堅決拒絕了馬步芳的要求,但是緊接著馬步芳又派人送回來了謝昌云的一封信之后,陳昌浩等才發覺其中是另有原因。
雖然西路軍委員還是沒有答應馬步芳的條件,但在策略上還是暗中做了一些調整,馬家軍也隨即停止了對西路軍的主力的進攻,與西路軍保持著若離若即的狀態,只是在西路軍要攻占其地盤時才拼命反擊。
再后來,中央的指示就到了,西路軍一萬余人于二月下旬撤回到了陜甘一帶。
不過對這段往事誰都不愿意過多談及,正好剛才談到了成立馬列學院的事,謝昌云便就著這個話題,向張聞天和陳昌浩談起了他對中共怎樣總結經驗教訓、以及怎樣把馬列主義與中共實際情況相結合等方面的一些認識。
這只不過是謝昌云和張聞天多次交談的一個延續,兩人都已習慣了,因此越談興致約濃厚。
可陳昌浩卻是第一次聽到謝昌云在話語中涉及如此高深和重大的理論問題,不由對謝昌云到底是屬于哪一類的人物?在心里做了一次次的肯定和否定,同時也對謝昌云在中央領導人心中的真正分量做了一次次的掂量。
第二天,謝昌云由毛澤東派的兩個人陪同,在延安及附近地方轉了一個上午。
中午吃過飯之后,謝昌云從皮箱里找出三塊巧克力,又李廷秀要了五十塊錢,還讓麥德彪跑到機場從飛機上拿了幾聽罐頭和幾包壓縮餅干,然后便帶著賀子珍派來的一個警衛員到街上,總共花了兩塊多錢,買了一個搪瓷臉盆、兩條毛巾、一塊香皂、一條肥皂、幾斤糖果、幾斤雜面點心,滴里嘟嚕的提著一堆東西來到了軍委的電訊機要培訓所在的幾孔窯洞前。
這個電訊機要培訓班是有一定保密級別的地方,窯洞還前站著一個崗哨,一般的人都不允許隨便接近,而且里面的人也不能單獨外出。
但這里的哨兵和毛澤東的警衛員都屬于軍委警衛營,雖然警衛任務不同,但彼此也都認識。
所以哨兵問明了毛主席的警衛員是帶人來找王秋之后,便把他們領到了女學員住的窯洞前喊道:“王秋,外面有人找!”
王秋聽見聽到外面的喊聲立刻從窯洞里跑了出來,而身后的幾個窯洞里一下就探出了二三十個腦袋。
王秋雖然長得瘦弱一些,但畢竟是將滿十七歲的大姑娘了,而且人長得苗條清秀、又有些文化,所以在男多女少的延安,也成了不少中高級干部的追逐目標,從到了培訓班后不久,就一直不斷的有人騎著馬、帶著警衛員前來找她。
由于中高級干部物資生活條件要好一些,而且有時還有組織出面,所以一般來說,被首長看中的女同志很少能過了這一關。就如昨天和王秋在一起的那個年紀大一些的女兵,上培訓班之前就已經和一二九師的一個副旅長結婚了,據說畢業后也要分配到一二九師去。
而培訓班其余的女學員,差不多也都與長征過來的那些紅軍干部確定了關系,畢業之后都很快會結婚。
可讓大家都覺得奇怪的是,她們之中條件最好的王秋,卻一直對來自各方的求愛者無動于衷,甚至還態度堅決的拒絕了組織上的兩次安排,如不是后來發生了一件影響極大的高級干部求愛不成槍殺女學生的事件,她差點就因此被調離了培訓班,在革命隊伍中的前途就渺茫了。
不過這也難說,如果王秋萬一被逼急了說出心中隱藏的秘密,估計一時也沒有誰敢動她。
直到昨天晚上,和王秋一起出去的那幾個女同學才明白,原來王秋的心已早有所屬,而且運氣還不是一般的好!雖然這些女兵不知道謝昌云現在是什么職位,但長征時就是紅軍前敵指揮部副參謀長,而且現在又和毛主席的愛人一起散步,還在毛主席家吃飯,這能錯得了嗎?
等這些女兵們回去沒一會兒,王秋找了一個年輕英俊的高級干部、而且還被毛主席家請去做客的消息,就在培訓班三十多個人中傳遍了。
而負責訓練班的軍委三局的幾個干部基本都是長征過來的老電臺和機要人員,有的還受謝昌云直接領導了一段時間,所以一聽學員的描述,就不約而同的猜到了這個年輕的高級干部就是謝昌云。
其中一個曾在紅軍前敵指揮部兼右路軍指揮部電臺工作過的教員,這時也才把王秋和在草地里總跟在謝副參謀長身邊說話唱歌的那個小女戰士聯系起來。
而謝昌云自從上次來延安,在機場受到中央首長的隆重歡迎以后,其身份在一定的范圍內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再加上晚上王秋確實是被毛主席的警衛員送回來的。于是一夜之間,王秋在訓練班幾乎被“冷凍”的境遇就得到了根本的改變。第二天一早和上午,都有教員甚至是三局的負責人過來對她噓寒問暖,弄得王秋一下都有些適應不了,其他學員也看出了倪端。
現在一聽有人找王秋,又見王秋毫不猶豫的就跑了出去,大家便知道這回是正主來了。
王秋跑到了謝昌云面前猛一下的剎住了腳,胸口起伏著甜甜一笑道:“謝副參謀長,你來了!”
“是啊,說好的要來的嘛!這不,新臉盆也給你帶來了,其它差不多都是吃的,可以給你和戰友解好幾天的饞了。你看往哪里放?”看到王秋歡快的樣子,謝昌云不由想到了她在草地上拾草唱歌時的情景,于是也跟著開心起來。
“這么多東西?那······那就拿到窯洞里去吧!”王秋本來是想和謝昌云在外面單獨呆一會兒,可總不能提著那么多東西站在那里呀!
謝昌云和王秋提著東西,在一片羨慕的目光中走進了女學員們住的窯洞后,剛才里面一片的嘰嘰喳喳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面對十余雙眼睛的注視,謝昌云大大方方的道:“各位戰友和姐妹們好啊!我叫謝昌云,這些東西是帶來慰勞大家的,誰都不要客氣。不過不要把臉盆和毛巾也吃了。”
在一片笑聲中,昨天幾個見過面的女兵趕緊過來把東西接了過去。
謝昌云接著又道:“對不起!為了不影響大家午休,我和王秋就出去說會兒話,王秋,我們走!”
王秋這才放下了心,便和謝昌云一起又出了窯洞,
“王秋,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你可能也很快就會離開這里。應該會有人送你,但我還是給你寫了一個條子,拿著它到了國統區以后你會一路無阻。另外我現在也不知道你要走哪條線路,就把西安、成都、重慶和武漢的幾個聯系地址都寫下來了,要有什么事找到那里說我的名字就行。這里還有一些錢你帶著路上用,對了!還有三塊巧克力也給你留著吃。”謝昌云不厭其煩的一條條向王秋交代著。
可不知怎么,先還沉浸在謝昌云無微不至關心中的王秋,一聽到謝昌云說出“巧克力”三個字,就立刻的又一次飛紅了臉,并趕緊把頭扭到了一邊。
“哎!王秋,你怎么了?不想吃了?”先前還把東西一一都接了,怎么就單留著巧克力連看都不看?
把巧克力拿著反復看了一下,也沒見上面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弄得謝昌云是一頭的霧水。
“誰說不想吃了?”謝昌云正納悶時,手里的巧克力就被轉回頭來的王秋一把奪了過去,還緊接著補充了一句“你給的東西我都要!”
“不好!”謝昌云心里“咯噔”一下。
謝昌云何等聰明,又是經歷過的人,王秋最后這一句話就讓他知道了事情不妙——這丫頭有心思了!
怎么辦,現在再說不讓她去了?晚了,而且理由是什么?弄不好就要人命的!
不讓延安派人去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個口更不能開。
看來只有等王秋到地方以后再說了。
從謝昌云內心來說,他是很希望王秋能夠過得好一些,開心一些,不受一點傷害,以彌補她失去了全部親人的痛苦,同時也可告慰她親人們的在天之靈。
“那好!王秋,等到了廣東以后想要什么我就送給你什么。”謝昌云也能知道自己怎么就說出來怎么一句話來。
不過,剛才因謝昌云神情突變而不知所措的王秋,卻覺得這是她聽到的最為開心的一句話。
由于還有一會兒訓練班才上課,而且外面的陽光也很好,謝昌云和王秋走出了一段,然后就找了個地方并排坐下來,互相說起了分別兩年多來的經歷。
但王秋的話并不太多,開始時甚至還略有拘謹,更多的還是謝昌云在借這個機會向王秋講述著外面的事物,以便為她進入新的環境打下一定基礎。。
王秋聽得入迷,神情也漸漸放松了,到后來就像當年在草地上一樣,不斷的向謝昌云提著問題、還不時發出甜甜的笑聲。
直到培訓班下午上課的哨聲響了,謝昌云和王秋起身才回到了窯洞前。
幾個和謝昌云熟悉的三局干部忙瞅住機會過來向他敬禮問候。
雖然是鑒于謝昌云的特殊身份以及這幾個人工作的特殊性,大家不便過多交談,但對這些一起長征的戰友,謝昌云還是抱有很深的感情,他一邊還禮握手,一邊歉意的道:“不知道你們幾位也在這里,所以慰問品沒帶夠,等會兒我讓人再給你們送來。”
謝昌云離開了一個多小時之后,毛澤東的警衛員便帶著一個挑著擔子的店鋪伙計又來到了培訓班。
挑子的一頭裝的是三個大豬頭,另一頭裝的是整整一只剝好了皮的羊。
另外,培訓班負責人和每個教員一條香煙、一瓶酒。
一片興高采烈的歡呼聲中,有人詫異,有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