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向北的呼喚聲閆寶書連忙往院子里跑,這一出門口就看到陸向北和顧軍兩個人費力的抬著一個麻袋,閆寶書驚奇的跑了過去,“你兩這是干啥呢?里面是啥東西啊?”
陸向北和顧軍把手里的麻袋找了片干凈的地方放下,陸向北抬手擦了腦門上的細汗,笑道:“這不是你哥大喜的日子嗎,俺家人都來不了,所以就讓我代表著過來了,這麻袋里是一豬頭,還有半扇排骨。”
顧軍趁機靠了過來,笑道:“你是不知道,為了這豬頭還有半山排骨,陸向北可是跟不少人借了糧本,東拼西湊才從生產隊搞來的,就沖這份心意你也得收著,千萬不能拒絕啊。”
閆寶書毫不客氣的照著陸向北的肩膀上來了一拳,“咱們是啥關系啊,來就來唄,干啥還送這么大的禮啊。”
“這可不是普通的日子,你哥結婚啊,自然不能空手而來,至于錢嗎……”陸向北沖顧軍使了個眼色,顧軍笑著往兜里一摸,緊接著掏出個紙包遞給了閆寶書,“這里是我和向北的一點心意,不多,別嫌棄啊。”
閆寶書嘆了口氣,接了禮金后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謝謝你們了。”
陸向北嬉笑道:“還有驚喜呢,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啊,咱干爹干媽都來了,這會兒正跟房頭那和熟人說話呢。”
“真的假的?”閆寶書顧不上多想,帶著陸向北和顧軍就往外跑,果不其然,他在房頭遇上了李隊長夫婦,“干爸干媽,你們真的來了啊。”
李隊長送走了熟人,假裝生氣道:“你哥結婚咋也不告訴我和你干娘啊,咋地,心里沒有俺們是吧?”
閆寶書急忙解釋道:“真不是這樣的,我就是覺著吧,如果我結婚你們來那當然最好了,可我哥……我總覺著跟你們說了像是要跟你們收禮金似得。”
李隊長媳婦兒笑了,“這孩子想的還挺多的,你啊就放心吧,我和你干爹都沒那個想法,這大好的日子,我和你干爹也沒事兒,就過來蹭杯喜酒沾沾喜氣,至于這禮金嗎,你還真得收著。”說著,李隊長媳婦兒從兜里掏出紙包遞給了閆寶書,“略表心意。”
閆寶書略顯尷尬,“干媽,是向北告訴你們的嗎?”
“這還用告訴嗎,都跟一個地方工作,一傳十自然就都知道了。”
閆寶書只好收了禮金,招呼著李隊長夫婦坐上了酒席,金桂琴這會兒也跟屋里出來了,看到了李隊長夫婦她一時沒認出來,仔細想了好半天才略有印象,隨后就是笑臉相迎的上前去打招呼了。趁著這個空檔,陸向北突然把閆寶書拽到了角落里,質問道:“你要結婚?和誰啊?你啥時候有喜歡的姑娘了?我咋不知道啊?”
閆寶書被陸向北連珠炮一般的質問給問愣住了,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說:“你說啥呢?我啥時候說要結婚了?”
“那你剛才跟干爹干媽說你要結婚?”
閆寶書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說過的話噗嗤就笑了,“陸向北,你這腦袋瓜子要么是不轉彎要么是轉的比誰都快,我那只是打個比方懂么,再說了,我就算是要結婚也不一定是和別人啊,和你行不?你同意不?”閆寶書也知道自己這番話欠妥當,可他就是想說,當著陸向北的面毫無顧忌的說出來,哪怕得到的答案不一定理想,但他就是想說。
陸向北臉上蹭地就紅了,眼神四處瞟了一陣子之后收了回來,小心翼翼且結結巴巴的說:“那也得是我娶你,你嫁不。”
閆寶書微笑著點頭,“嫁啊,干啥不嫁。”
陸向北高興壞了,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這是他最習慣的一種笑起來的方式,陽光且充滿了男性的魅力,“啊,那我可記住這話了……”
閆寶書覺著他高興的過了頭,不得不提醒他一下,“可我們只能偷偷摸摸的。”這仿佛是一盆冷水潑在了興致高昂的陸向北的頭上,但卻又最貼合現實情況,于是陸向北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半天后再次笑了起來,“啊,那就不告訴別人。”
閆寶書就著這個話題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和陸向北說明的,但由于場合問題,這個事情只得壓后,因為閆寶書離老遠就看到了佟建華牽著閆寶龍的手走了過來,閆寶書不得不斬斷話題說道:“我們團長來了,陪我過去打個招呼。”
閆寶書迎了上去,“團長,我真沒想到您也能過來。”
佟建華笑道:“家里有這么大的喜事你為啥要跟組織上瞞著,如果不是寶龍跑來告訴我,我還沒處沾這個喜氣兒呢。”
閆寶書大驚,“是寶龍告訴您的?”閆寶書偷偷橫了閆寶龍一眼,小家伙似乎受到了驚嚇,竟然想往佟建華的身后躲藏。
“別怪寶龍啊,不然你就是和我見外了。”
閆寶書恢復了笑臉,“沒有怪他,團長,您趕緊入座吧。”閆寶書招呼佟建華和李隊長夫婦同坐一張桌面,待他們三人聊了起來之后,閆寶書和陸向北找到了閆寶龍,“寶龍我問你,是你自己要去找團長的,還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閆寶龍低著頭絞著手指說:“是咱媽讓我去找的。”
閆寶書嘆了口氣,“我就知道寶龍想不到這個的。”閆寶書看著身旁的陸向北說:“我媽這是想給我哥裝裝門面呢。”
陸向北笑道:“情有可原。”
“是情有可原,可也不跟我商量一下這有點過分了。”閆寶書無奈的拍了下閆寶龍的肩膀,“寶龍,這事兒哥不怪你,不過往后有啥事兒你記得跟哥知會一聲可好?”
閆寶龍忙點頭,“哥,我記住了,以后啥事兒我都跟你說。”
“那倒也不用,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小秘密,我指的是例如今天這樣的事情,你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知道了,我一定記得。”
“去吧,去桌上拿糖吃。”
忽悠走了閆寶龍這個小家伙,閆寶書還要和陸向北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有些街坊四鄰陸向北不認得,可要說這次酒席上有點頭臉的人物,陸向北就沒不認識的,大家伙也都認得他,誰讓陸建軍在廠礦大院知名度如此之高呢,口碑如此之好呢。
閆寶書再次見到鞏小海的家人時,這一家人似乎已經遺忘了鞏小海曾經存在的那些時光,他們來時臉上洋溢著微笑,鞏小山幸福的被父母牽著手,直到小家伙看到了桌上的喜糖,二話不說甩開了他們,興奮的奔跑到桌前抓了一把糖,恨不得整個朗的全部塞進嘴里。
大喜的日子最好不要提過去的悲傷,閆寶書暫且把對鞏小海的那份思念藏進了心底,招呼著鞏家人進入了酒席。距離吉時已經越來越近了,新娘子也快被接到老閆家來了,于是新的問題出現了,閆寶書看著來人越來越多,酒席眼瞅著就要坐不下了,他便找到了金桂琴,“媽,這人太多了,趕緊再加兩張席面吧。”
金桂琴吱吱嗚嗚的不知道該說啥,閆寶書仔細打量她兩眼后問道:“媽,咱家該不會沒多準備吧?說是幾桌就是幾桌?”
金桂琴為難道:“還不是你這孩子,你的那些朋友啊領導啊過來,你也不提前說,媽那里知道……”
“打住。”閆寶書有些生氣,“我自己想辦法。”閆寶書扭身從屋里出來,碰上陸向北,他說:“咋突然不高興了呢?”
閆寶書把事情的經過和陸向北這么一說,隨后又補充了自己的想法,“這是為了省錢,一丁點多余的都沒準備,這事兒辦的禿露反帳的,我也真是夠了。”閆寶書拽著陸向北,“跟我去鄰居家借桌子,飯菜錢啥的,我就從你和顧軍的給的禮金里出了。”
“可以是可以,可問題是,沒那么多啊。”
“還有別人的禮金也跟我這兒呢,來人就是客,沒道理讓人站著吧?”閆寶書也是被金桂琴的處世之道給氣到了,最終他在陸向北的陪同下在鄰居家又借了一張桌子,往回搬的半路上顧軍也來了,他這期間也不知道去哪了,總之就是喝了不少酒,于是三個人把桌子搬到了胡同里,飯菜什么的又都是找人后加的,一共花了將近二十塊。
二十塊張羅出來了三桌,這樣看來應該是足夠來客坐下的了。待吉時一到,胡同口開始熱鬧了起來,閆寶福和王姑娘都穿著一身深綠色的衣服,胸口帶著紅花,頭上帶著軍帽,看起來有點像是要入伍當兵,這也印證了當時人們對當兵的向往,就連結婚也要穿的十分貼近。
在眾人的簇擁下,一對新人就這樣平凡無奇的走到了一起,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也將要從這一刻起開始了,無論貧窮與富貴,她們注定要攜手走完這一聲。閆寶書坐在酒席上看著閆寶福一桌桌的敬酒,不禁有感而發道:“向北,你相信從一而終嗎?”
“從一而終嗎?”陸向北放下筷子,細細品味這四個字,“相信啊,兩個人要么在一起要么就不在一起,既然選擇在一起了,自然就是要從一而終的。”
閆寶書笑了,“你再說繞口令么?”
陸向北撓頭傻笑,“我不是最笨么。”
顧軍自顧自的喝著酒,眼神往胡同口一瞟就看到了完四寧,“哎哎哎,你們看誰來了。”顧軍興奮的站起來揮舞著手臂,“四寧,我們跟這兒呢。”
完四寧獨自前來,甚至還精心打扮過似得,頭發梳的干凈立正,一身衣服也是干凈的不得了,他走過來擠坐在閆寶書這張桌上,隨即掏出禮金說:“不多啊,別介意。”
閆寶書笑著收下,“完四寧,今兒是我哥結婚,你打扮的這么精神想要干啥?”
“搶風頭唄。”完四寧也喜歡喝酒,坐上桌就讓顧軍給了他一杯,于是話都不想多說就和顧軍喝了起來。
場面越發熱鬧,眾人推杯換盞直到醉眼迷離,東倒西歪的搖晃離開。酒席散場都接近晚上了,天剛擦黑,閆寶書和陸向北坐在院子里的干草垛上打盹,聽到杯盤的動靜后閆寶書睜開眼睛看了一下,竟然是王姑娘和閆玉芬有說有笑的再收拾桌子,王姑娘的嗓門比較大,“姐,這剩下的飯菜咱趕緊收了,過后還能吃呢。”
閆玉芬笑道:“可不咋地,能吃好幾天呢。”
收折籮本就是一種習俗,至于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就沒人知道了。閆寶書笑著閉上了眼睛,心想這王姑娘還真是個會過日子的,從細節上就能夠看得出來。試問有幾個新娘子會剛過門在結婚典禮上就擼袖子去收拾桌子的。
閆寶書喝了不少酒,被晚風這么一吹倒是有點精神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閆玉芬那邊收拾完了桌子,她來到干草垛前叫醒了閆寶書,“寶書啊,帶著你向北進屋里睡吧,別著涼。”
閆寶書搖了搖頭,“我們就跟著兒睡會,桌子都收拾完了?”
“嗯,都差不多了。”
閆寶書笑道:“那你們都趕緊進屋歇著吧,剩下的明天收拾。”
閆玉芬也累的夠嗆,“那行,你們別跟著兒睡著了啊。”
閆玉芬走后,閆寶書轉了身,手臂墊在腦袋底下注視著陸向北,看的久了,閆寶書才發現,陸向北那可真是越看越好看,最后他都忍不住想要過去親上一口,當然,他也真的這么做了,只是這嘴剛落到陸向北的嘴唇上,人就醒了。
陸向北臉上紅通通的,眼中帶著笑意說:“偷偷摸摸地干啥呢?”
閆寶書笑道:“親你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