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定中心上下全都被周賀買通,就連傅暖之前留下的人也全數(shù)策反,可以說周賀目前手握整個鑒定中心的話語權(quán)。
周舒然送來的樣本是兩根頭發(fā),一樣的短,一樣的軟,分不太清是男人女人。
不過這都不重要,因為宗湛吩咐過,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要換成不符合。
周舒然要做的是加急鑒定,一般二十四小時就能出結(jié)果,他也不走,就呆呆的坐在大廳的長椅上,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瘦削的身體包裹在黑色風(fēng)衣下,顯得極為蕭瑟。
周賀傍晚離開鑒定中心的時候,周舒然坐在那里,他第二天早上再來的時候,周舒然仍然坐在那里。
周賀問工作人員,“他一晚上沒走?”
“沒走,就這么坐著,一動不動,要不是胸膛還有起伏,我們都以為他死了呢!”
“是嗎?去給他送點水喝,就說是你要送的。”
給錢的是大爺,工作人員乖乖去了,周舒然卻不接,禮貌的拒絕之后,顫顫巍巍的起身去了衛(wèi)生間。
看著他的背影,周賀心情有些復(fù)雜。
周舒然連休息都不肯,是有多期待這份鑒定結(jié)果?
但是他親愛的老板卻把周舒然的期待斬滅了。
周賀面無表情的把維C咬碎咽下去,小聲嘀咕了一句:“有錢人都沒良心。”
傅暖的事已經(jīng)交給老三去辦了,周賀暫時還算清閑,便駐守鑒定中心,一直呆到周舒然送檢的樣本出結(jié)果。
他看的自然是真實的,結(jié)果顯示雙方生物學(xué)親緣關(guān)系成立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但周舒然拿到的結(jié)果是雙方不符合親緣關(guān)系。
周賀坐在屏幕前,看著監(jiān)控里的男人驟然失控,似乎不相信這個結(jié)果,那么斯文守規(guī)矩的一個人,在大廳里和工作人員大吵大鬧起來。
工作人員早就習(xí)慣了這種事,熟練地架起他放到單獨的房間里,然后派了人去安慰。
周賀嘆了口氣,給宗湛打電話交代了這個結(jié)果。
出乎意料,宗湛聲音很輕:“等他回到家之后,再把真實結(jié)果告訴他。”
“為什……您是怕他得知真實結(jié)果后的表現(xiàn),會被有心人看去?”
“嗯。”
鑒定結(jié)果沒必要瞞著周舒然,他怎么說也算是孩子舅舅。
宗湛淡淡道:“周圍大概有很多傅暖的人在盯著,你進(jìn)出的時候沒被人發(fā)現(xiàn)吧?”
周賀忙道沒有,他進(jìn)門的時間和地點都很隱蔽,確定無人盯梢。
周舒然這一鬧就是大半天,周賀看不到那間屋子里發(fā)生了什么,但進(jìn)去勸慰的工作人員說他跟瘋了一樣嘶吼,不接受這個結(jié)果,眼睛紅的嚇人,滿臉悲戚,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總之,很慘。
凌晨時分,周舒然才恍惚的從房間里走出來,失去靈魂一般游蕩出鑒定中心,他要到馬路對面去打車,短短幾十米的路程,卻三番兩次的差點被來往的車輛撞到。
最終有個好心人看不過去,從便利店出來過去攙了他一把。
周賀在窗前用望遠(yuǎn)鏡看了一眼,認(rèn)出他就是跟在傅暖身邊的那個男人。
“還真是陰魂不散。”
他嗤了一聲,轉(zhuǎn)身下樓,提前去周舒然必經(jīng)之路蹲守。
另一邊,沈峰面色復(fù)雜的把周舒然扶到長椅上坐下,他輕聲安慰:“兄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孩子還可以再生,你要保重自己。”
他語氣自然的就像一個見慣了從鑒定中心走出來的被戴綠帽的男人的人。
而周舒然卻比被戴綠帽的男人看上去還要悲傷。
“我以為我會有一點希望。”他直勾勾的盯著人行路上一根野草:“我的人生沒有如意的時候。”
他哭的嗓子全部啞掉,說話聲音幾不可聞:“她們什么都不給我留。”
早上看見為念的時候,那股要命的熟悉感和親切感讓他迷失。
他還以為雪稚真的生下了一個小孩子,他還以為他下半輩子至少可以為孩子而活。
可是沒有。
什么都沒有。
“都是騙人的。”
他重新站起來,游魂一般飄到路邊,隨便上了一輛車,然后從車窗里對沈峰說謝謝,僵板的像個尸體。
他看上去就像是馬上要尋死一樣。
沈峰心中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這個結(jié)果他也沒有想到。
坐在冬天的馬路邊,吹著凜冽的寒風(fēng),他給傅暖打了電話,告知了這一事實。
“真的?”怎么可能?
傅暖不相信:“傅為念和宋雪稚沒有關(guān)系?你確定嗎?周舒然是不是拿錯樣本了?”
“他上午去了醫(yī)院見傅為念,之后立刻回家,然后就去了鑒定中心,他在那里等了一天一夜,拿到結(jié)果后更是瘋了一般嚎叫怒吼。”
沈峰頓了一下,緩緩道:“根據(jù)調(diào)查,周舒然脾氣溫和,如果不是遭受了巨大悲痛,不會這么瘋魔,而且剛才我和他碰面了,他眼里沒有了光。”
最后一句話他實在不忍心說出來,因為說了也只會引來小姐的咒罵。
可是周舒然看上去真的像是要去死掉一樣。
另一邊,周舒然在墓地下車,佇立于冷風(fēng)中,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掏給了司機(jī),司機(jī)還勸了幾句,他都沒理。
他蹣跚著去了墓碑前,坐在老位置,薄薄的風(fēng)衣根本抵擋不住寒風(fēng),但他像是感覺不到冷一般,一動不動,起碼的生理反應(yīng)都不曾有。
跟來盯梢的人在附近盯了兩三個小時,除了看見他越來越?jīng)]有人氣外,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直到天空露出魚肚白,這群人才在傅暖的要求下迅速離開,對被白雪覆蓋的周舒然視而不見。
沒用的東西不必活著。
這就是傅暖的想法。
陽光慢慢傾灑,看守陵園的大爺搓著手上山,把他從雪里刨出來,小心的背到山腳的小屋子里,用雪給他搓身子。
他蘇醒的很慢,毫無求生意志,只是在不斷的揉搓中,象征性的皺了皺眉。
大爺往手里哈了口氣,從旁邊柜子里拿出兩張紙,在他面前晃了晃。
“小伙子,夜里有個人給了我這東西,說等你下來就拿給你看,還說你要是不清醒的話,就念給你聽。”
大爺左右看了幾遍,發(fā)現(xiàn)都是些看不懂的東西,便挑著能看懂的念:“…雙方生物學(xué)親緣關(guān)系成立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蒼白冰冷的人倏地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