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淪為馬車夫的紳士
進入一個新地方時,人的眼球總喜歡找一個中心點,這個中心點通常來說,可以是視野里的一處發(fā)光點,也可能是熟悉的人或物。
盡管蘇子曾并不愿意在商殷的游艇上,撞見除了商殷外的任何人,但她的眼球還是直沖沖地撞上了她最不愿看見的一幕。
見了杭一邵的瞬間,她條件發(fā)射地松開了挽在了佩羅手臂上的手,但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因為她看見了常池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了杭一邵的身子上。而她卻沒有了支撐,這樣的情形,對她太不利了。
幸好,蘇子曾有個機敏的男伴,在她松手時,佩羅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從緊緊貼著的手心中,他能感覺到蘇子曾此時的無助。
象牙色的沙發(fā)上,成堆的嘻哈男女也都停了下來,杭一邵嘴邊的笑容仿佛釘在了嘴上,他甚至來不及坐起來,就看到了一條似曾相似的琉璃色的領帶,還有那雙緊握著完全沒有空隙的手,兩人手指處,閃著刺眼光芒的玫瑰金戒指。
恍惚間,他覺得在哪里看到過那對戒指,可能是某次某個女伴要求的禮物,也可能是他不經意間在櫥窗里看過而沒選擇的戒指,淡淡的玫瑰金色,星點似的碎鉆,將那十個指頭映襯得好似一座五光十色的雕像,強硬地擠進了他的記憶中,壓迫著他回憶了起來,那是去年那份自己親手退回去的情人節(jié)禮物。
蘇子曾的相親果然無疾而終了,事后,杭一邵一伙人還笑話了好一陣,費清更說:有了一邵這樣的準未婚夫,蘇子曾還能看進去什么樣的男人。全莫城都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媲美他杭一邵。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卻很強勢地搶占了杭一邵的位置。佩羅是個怎么樣的男人。他溫文有禮,有東方的樸實和西方的華麗,兩者結合在一起,就剛好達到了一個平衡點。他的舉止言談。包括永遠探出西裝袖口1.5公分的襯衣,甚至是看人時的視線。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處。
連他握著蘇子曾的手的溫度,都控制得很好,讓蘇子曾的心情感覺恨舒坦,情緒也和緩了下來。不再焦躁惶。盡管佩羅對人待物,都恰到好處,但他還是不小心得罪了人,至少是冒犯了杭一邵。
杭一邵酒精攪合得渾濁不堪的頭腦和漸漸發(fā)熱的身體。在一瞬間,冰冷了下來,胸膛處。因為激動而高低起伏著,懶散地放在一旁的手也緊握成了拳頭,關節(jié)處發(fā)出了“嘣蹦”的響聲。
“歡迎我的新客人,”商殷舉著杯酒,走了進來。他朝著蘇子曾和佩羅點了點頭,再站到了杭一邵等人的面前,“我先給大家做個介紹。”
佩羅先是介紹了在場的男賓,從杭一邵到費清和佩羅,再接著就是女眷。介紹女眷時,佩羅卻有些為難了。
“至于女眷么。蘇小姐和常小姐,大伙都是認識的。”商殷繞開了門面上的介紹,正準備往下說時,常池又摟住了杭一邵,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商先生,您只消說杭先生的女朋友和那位先生的女朋友就可以了,今夜我們都是附庸于各自的男伴。”
“真的是這樣子的么?”佩羅用了副玩味的語氣征詢著。游艇上本就是女多男少,先前來的杭一邵和費清都是長得出眾,這一會又多了個佩羅,只看得在場的女人們差點眼珠脫了眼眶,聽了他這么一句問話,都是齊聲附和了起來,說話的常池更是一臉的歡色,手又落到了杭一邵的身上。
“那今晚你得聽我的,”佩羅似中了夜色的蠱,語氣也跟著惑人了起來,在蘇子曾耳邊說道。
商殷在旁看得一愣,佩羅竟也會有如此的神情。酒杯跌落在了地毯上,悶悶的響聲,杭一邵也跟著抱緊了常池,在了她的唇上狠親了一口,再說道:“商先生請我們過來,難道就只有這么些安排,我還以為會安排些更盡興的節(jié)目。?”他說話時,牙齒因為先前的緊咬,開始酸酸漲漲,嘴邊還留著常池的唇膏,香膩到讓人反胃。
腸胃有股很不舒暢的感覺,好像是被人用手扼住了似的,全都擠在了一起,那雙該死的握緊著的手,還不分開。
“哦,杭少爺有什么好提議,我在你們那個年齡的時候,美酒和女人,已經是我最大的興趣了,想不到杭少爺的胃口比我要大的多。”商殷搖了搖酒杯,透明的冰塊滴溜轉動著,代表了某些人煩躁不安的心。
“既然今夜,我們這幾個男人是游艇上的主導者,那就來比一場好了。”杭一邵的心里泛起了種嗜血的欲望。
商殷看了看兩邊,費清喝得最多,這會兒只能由幾名女伴支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杭一邵喝得也不少,連眼里都布滿了紅絲,已經是只頻臨爆發(fā)的野獸,而佩羅才剛剛上游艇。
“比什么呢?如果是比喝酒的話,似乎有些不公平,”商殷雖然也很想和佩羅比比酒量,但今晚這樣的場合顯然是不合適的。
“不比酒水,比拳頭。”杭一邵推開了常池,解開了衣扣,“我上一次馬術時,被他陰了,今天就來干一架,真材實料比一場,你輸了的話,你的女伴今晚歸我。”他的眼神盯在了蘇子曾臉上,帶著股執(zhí)拗。
佩羅笑了起來,卻是沖著商殷的。商殷在旁苦笑著,在場也只有他看得懂佩羅的笑容,他可是見識過佩羅的搏擊術的,杭一邵可別是喝傻了,居然說要跟佩羅比拳頭。
“我不答應,”蘇子曾回瞪著杭一邵。杭一邵被她這么一瞪,也怔住了,兩人的視線落到了一起,一時竟分不開了。杭一邵的臉色紅紅白白,像是加了紅糖的豆花,很快就成了棕紅色,訥訥著說:“那就賭他手上的戒指,輸了,就歸我,這總成吧?”
說完之后,杭一邵和察覺到了他的語氣前后的明顯變化。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比不比,一句話。”
“比,不過男人間的戰(zhàn)爭,不該驚嚇了我們身旁的女士。我就遵照杭少的意思,比拳頭。不過。我們是比扳手腕。”說罷,他就解開了西裝的袖口,卷起了袖子,清理了酒桌上的杯子和酒。
商殷止不住大笑了起來。佩羅還真是披著層紳士外殼的惡魔。杭一邵轉念一想,就伸出了右手。
“我是左撇子,”佩羅看了眼蘇子曾。見她并沒有看向這邊,而是只身站在了游艇的窗邊,只是她手指上的戒指已經脫了下來,他換上了左手,將右手放到了桌旁。
商殷簡直比平日練拳擊還要用心。干脆連眼鏡都脫了下來。拉著站立不牢的費清,一人一邊,當起了裁判來。
“先說規(guī)矩,腕部不能彎曲,另外一只手不能扶握桌面。旁觀者不能喧嘩笑鬧,”商殷再用手扶正了兩人的手。三只手握在了一起,隨后,他快速地撤了手。
扳手腕是最原始的角力手法,也是最公平的比賽方式,純粹的體力活。
“碰”地一聲,傳來了常池的歡呼聲,蘇子曾捏緊了手中的戒指,轉身走了過去。
杭一邵滿臉的歡色,佩羅則是略顯遺憾的搖了搖頭。
“好事成雙,既然你贏了,我就給你貼個彩頭,加上我手上的這枚戒指,剛好一對,”蘇子曾將戒指遞給了常池。
常池見了她的神色,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正要接手時,蘇子曾的手被甩開了,手臂被用力甩開后,她一直踮著腳保持平衡的身體也跟著往后一仰,腳下一錯,連人帶著那僅存的高跟鞋摔了出去。
那枚落單的情人戒落在了地上。
杭一邵的眼里,噴著怒火,他手中還拿著佩羅的那枚戒指,心里是一股屈辱感,這算什么,施舍...還是劃清界限。
他的舉動,連費清都覺得有些過火了,杭一邵已經贏了比賽,這會兒怎么又發(fā)起了酒瘋來。艙內,只剩喧嘩后的死寂,杭一邵捏緊了那枚戒指,盯著坐在了地上的蘇子曾。
一瞬間,他在蘇子曾的眼里看到了淚色,很快眼淚又沒了蹤影,心口一陣疼意。蘇子曾倔強地想要站起來,早幾個月摔傷的腳踝的舊傷趁著今夜,又發(fā)作了。
在她最尷尬,最狼狽的時候,復發(fā)了。
蘇子曾看了看躺在了不遠處的高跟鞋,細的發(fā)亮的腳跟刺痛了她的眼。該發(fā)火的是她才對,為何到了這會兒,反倒成了他撒火了。
一枚戒指是送,一對戒指也是送,她蘇子曾的東西,想送給誰就送給誰。她的愛情,也是如此。
佩羅蹲在了她的身旁,看著她將腳縮回了裙擺,卻沒能站起來。
“灰姑娘可只是丟了一只鞋而已,你是兩只都沒有了。兩只都沒有了,就沒有王子,只有馬車夫了。”佩羅伸出右手來,手臂一鼓勁,西裝袖管就繃直了起來,他只用了單手就抱起了蘇子曾。先前扳手腕的左手空放在一旁,看不出絲毫的顫抖和吃力。
這一個攔腰抱起,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佩羅不是左撇子。杭一邵并沒再在意這些,他只是懊惱地看著那只推開了蘇子曾的手。將蘇子曾推開時,他感覺心里的某樣東西,也被推出去了。
“那對戒指叫做阿爾尼斯和維納斯指環(huán),”蘇子曾的聲音,像落地的戒指一樣,劃出了道亮色,“又叫許愿環(huán),可惜,不是很靈驗。”
真的不靈驗?杭一邵將另外一枚戒指也撿了起來,一大一小的對戒,他將戒指放在了燈光下。戒指的內臂上,除了幾粒鉆石外,曾經刻著兩個名字:“蘇子曾”?...
沒有一個男人喜歡用女友送給前男友的戒指,佩羅也不例外。他可以設計贏一場馬術比賽,就可以設計輸掉一場扳手腕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