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復仇之阱
162-163 他的沉淪
老獵戶安東尼原本住在阿爾卑斯山靠尼斯的山腰上,他在那里已經住了十多年了,從他領養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男孩后,他就搬到了更靠近意大利方向的一處山腹上。那些和安東尼相熟的老獵戶都覺得有些不明白,安東尼為什么要搬到獵物更少的地方去。據安東尼說,在靠近意大利的山腹上,能夠吹到來自地中海的暖風,這會讓阿爾卑斯的冬天更加好過些。事實上,他只是為了避人耳目。
今年屬于安東尼老獵戶的地中海暖風是在大半夜時吹來的,“蓬蓬”的敲門聲,將老舊的獵人小屋的屋檐上的雪都震了下來,更別說在小屋里睡得正熟的安東尼了。
“大半夜的...”安東尼老獵人年輕時的脾氣很暴躁,他在喝了兩瓶威士忌的情況下,可以徒手和一只冬熊搏斗,但在他成為了一個孩子的養父后,他的脾氣就收斂了不少。
打開門時,安東尼老獵戶以為會看到個不小心迷了路的登山客。
來得是兩個人,其中一人已經昏睡過去了,安東尼老獵人睜大了眼,和來人四眼對視著。
安東尼伸出了兩只手來,比劃出了個“十”字。
“你記錯了安東尼,已經十二年了,我真擔心進門時,只看到一桿生銹的獵槍。”佩羅將懷里的蘇子曾放到了床上后,才騰出了兩只手來。給了他的養父一個結實的擁抱。
安東尼罵了句,他有句在獵人間廣為流傳的話,“槍在人在,槍銹人亡。”
“我還能一口氣喝上兩瓶威士忌,離死還早著呢。”安東尼還有一句名言。“鳥為食亡。安東尼為威士忌死。”
“看你還這么硬朗,我就放心了,過兩天,替我做個熊阱,我想進山去獵熊,”佩羅替蘇子曾捂嚴了被角,再探了探她的額頭。她昏睡的時間遠長于二十四小時,如果不是她的呼吸和心率都還正常的話,佩羅真擔心她...
安東尼看著佩羅放下了人后。搖了搖頭,幾縷沒來得及融化的雪,從他的發間露了出來。看動作就跟栓在了他小屋外狗棚里的獵犬似的。
“她是誰?是你之前提到的那個女人?”安東尼是有十幾年沒見到佩羅了,但兩人會偶爾通下電話。
“不是,她是生意上的伙伴,”佩羅并不想將他報仇的事透露給安東尼。至于蘇子曾的身份,他也不想過多的提起。安東尼是個好人,當年要不是他病危的老婆需要錢救治,他也不會替奧爾森干殺人那樣的壞事。在他折回去將只剩一口氣的佩羅救回去時,陪著他過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安東尼說,那都是報應,上帝對他的惡行看不過去了,都報應在了他女人的身上。所以接下來的三年里,他悶不吭聲地撫養著佩羅,一直到佩羅成為了山間小有名氣的獵手,他繃著的多年沒有了笑容的臉,才有了些笑容。
“生意伙伴?你果然和你的生父一樣,是個賺錢的能手,”對于佩羅的真實身份,安東尼甚至沒有去打聽過,他生在阿爾卑斯,到死都不見得會踏出去,所以對于選擇了走出去的佩羅,他只能是送上雪山般的祝福,“啥時候把你的那個姓溫的女人帶來看看?”
佩羅下意識地看了看蘇子曾,她還是安睡著,臉色比先前紅潤了些。屋子內很暖,佩羅想起了溫麥雪,這么多天來,他第一次想起了溫麥雪。之前,是因為雪崩,再接著是他的破傷風,再接著又是蘇子曾的昏睡,他基本沒時間再去想溫麥雪的事情了。
十幾天都沒有救援隊進山,一定是奧爾森控制住了溫麥雪。對于被他卷入了“奧爾森事件”的溫麥雪,佩羅有些愧疚,事成之后,他會兌現許下的諾言的。
至于躺在了床上的蘇子曾,佩羅并不知道那幾日蘇子曾所作的一切,高燒讓他的意識很不清醒,他能看見的,只是呆坐在鹿尸骨旁的蘇子曾,盡管只是那一幕,他的心已經是隱隱作疼。
“安東尼,我想你帶著她下趟山,她的眼睛害了雪盲,需要醫療設備救治,”佩羅在安東尼升起來的火爐旁干坐著,他凍僵硬了的鞋子被烤干了。
“那你呢?”安東尼看著的臉,若有所思著,佩羅是個體貼的孩子,就是在養槍傷那會兒,他都懂得去安慰因為喪妻而幾乎崩潰了的自己,他不像是那種會將伙伴隨便丟開的人。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佩羅努力說服著自己,下了山,雪盲就可以治好了,這會兒困在了奧爾森父子手里的溫麥雪更需要他的幫忙。
“山上的雪不結實,你獨自進去可要小心了,”安東尼沒有再多說話,他從木屋里取出了一把斧頭,也不做解釋,就外出了。在他明天下山之前,必須要做出一個熊阱給佩羅。
佩羅是個不輕易提請求的人,就算是第一次獵殺冬熊,他都沒有像安東尼提出任何請求。而這一次,他的養子,卻提出了做一個熊阱的請求,那么,這次他要捕捉的“熊一定是不同尋常的。
獵人小屋里,留下了兩個人,佩羅走到了床沿旁,凝視著熟睡中的蘇子曾。她的嘴角,還帶著笑容,多天來的惡劣環境,她居然沒有被打垮。
“蘇子曾,你還真是個奇怪的人,時而任性的要命,時而又倔強的讓人心疼,”佩羅取過了塊濕布,擦拭著她臉頰上的血漬。
“你醒過來時,看不到我,會不會怨我?”佩羅想著,蘇子曾醒來后,會不會追問著安東尼,盤根究底地問著他去了哪里。
如果她知道。佩羅是為了溫麥雪,而丟開了她,她一定會胡亂撒火,那時候,就算是安東尼。怕也是招架不住的吧。
還是讓安東尼什么都不要說好了。佩羅丟下了那塊濕布。靠在了床沿旁,聽著蘇子曾平穩的呼吸聲。他的腦中飛速想著接下來幾天的安排,手在懷里摸索著,那柄手槍一直貼著距離他心口最近處的位置。
熊阱在當天下午就做好了,安東尼將獵人小屋留給了佩羅,又找了幾名當地的獵人,將蘇子曾送下了山去。
下山的車子很快就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雪路上,佩羅踱進了屋里,取出了一把鋒利的軍刀。將幾米高的熊阱的頂端削尖了,露出了樹肉的尖木,看著就讓人發寒。
蘇子曾醒來后。已經是和佩羅分手后的第三天了。周邊是一陣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還有操著各種口音的醫護人員的喧嘩聲,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下,她居然出奇的冷靜。
對于她的冷靜。不僅尼斯的醫護人員感到吃驚,連陪同前來的安東尼也是大跌眼鏡。在下山之前,佩羅還反復叮囑過,說蘇子曾醒來后,如果問起什么,就全都不要回答。如果她發脾氣,也不要理會,她是典型的大小姐脾氣。
在安東尼做好了心理準備后,蘇子曾的冷靜反應反倒讓他有些不適應了。
半輩子都是和熊啊狼啊打交道的安東尼,面對默不吭聲,每天蒙著紗布,對著窗戶發呆的蘇子曾,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這會兒就希望蘇子曾問些話,發些脾氣。
“你不想知道佩羅去哪里了?”安東尼最終還是止不住問了出來。
“他是去找溫麥雪了。”蘇子曾早就給我自己答案了,她還是對著窗戶,眼睛已經沒有前幾天的不舒服感了,這幾天,就算是隔著紗布,她也能感覺到了光線了。她希望在拆下紗布時,能夠看到佩羅。
“是的,”安東尼回答之后,恨不得立刻給自己一個耳光,他已經感覺到蘇子曾和佩羅的關系,并非是一般意義上的生意伙伴。
“哦,”蘇子曾應了一句后,繼續努力感覺著不斷鉆進眼眶的光線。
漫長的沉默后,蘇子曾又問了一句:“您是?那個開錯了槍的獵人?”
對于這個開錯了槍的獵人的稱呼,安東尼不免有些臉紅,他先是摸出了只煙,放在了鼻子下嗅了嗅,“佩羅和你說過我的事?”這死小子,還說和這女人的關系很普通,哪門子的生意上的伙伴,連他的老底都被抖了出去。
“那您和我說說,佩羅當獵人那時候的事吧?”蘇子曾笑著轉了過來,臉上是顆生動的小黑痣和酒窩。
安東尼想了想,佩羅似乎只是叫他不要說現在的事,至于以前的,應該是不大要緊的吧。
“那就從他打到第一只狐貍那時候說起吧,那小子,十二歲時,就已經比一只狐貍還要狡猾了,”安東尼將煙又嗅了嗅,來了精神,獵人最喜歡說的,就是打獵的故事,無論故事里的主角是他自己,或者是被他開中了槍打中的養子。
在安東尼接連每天說不同的抓狐貍,抓狼,布陷阱的故事的同時,阿爾卑斯山陰的那一隊獵熊的人,還是在深山里繼續搜索著。
和奧爾森預期的,能夠立刻找到雪熊不同,他們之后,又花了五六天的時間,依然沒有找到任何關于雪熊的蹤跡,但雪崩后,動物增多的這一說法倒是正確的,在山里走動的鹿、兔子越來越多。
有一天,奧爾森更是斷定他們和一只狼錯過了。那是在一處山坳里。山坳里除了一具被啃食干凈的鹿的尸骨外,還有一座被壓塌了的雪棚。
盡管那些獵人對那具奧爾森以為的,只有狼類才能啃食的如此干凈的鹿尸還有些懷疑,但一意孤行的奧爾森還是以為。咋雪山里,除了傳說中,早就滅絕了的雪狼,絕不會再有什么動物,會將一具成年公鹿的肉啃食的如此干凈。要知道。這個季節,禿鷲都已經不再出沒了。
那些原本還熱血沸騰的獵人,在經過接連幾天的追蹤后,都已經沒了興致。他們埋怨著,重新登上了那幾輛越野車,而自始自終都保持著高昂斗志的,也就只有奧爾森一個人。不過這些天下來,溫麥雪似乎也熱愛上了狩獵這項活動。
只不過,她更愛的是坐在慢行著的越野車上,看著一群男人駕車和飛奔著的獵物一起時的感覺。那樣會讓她趕到很熱鬧,讓她忘記每天夜里,出現在她的睡夢里的佩羅的影子。
“如果今天再找不到熊的鬼影,我們就下山,”帶頭的獵人叫罵著,奧爾森給的錢是用來消遣玩樂的,在這樣換走亂竄下,等到進入了春季,碰到了成群出沒的熊,那就是花錢買命了。
“啰啰嗦嗦的,明年我絕不會再要你們這幫人,”奧爾森也威脅著,這些新招過來的獵人,比起以前的那些獵人差多了,開價高,辦事少,在他們的帶領下,打獵就成了兒童玩玩具槍的把戲了。
各懷著怨氣的兩路人,最后一次在先前發現熊阱的地方打著轉。
“停下來,你們這些只知道要錢的雜種全都停下來,”奧爾森叫罵著,他已經看見了熊阱旁,多了些腳印,雜亂無章的,野獸的腳印。
“是熊,你們這些瞎眼貨,都看清楚了沒有,”奧爾森跳下了車來,扯下了還掛在了尖銳的熊阱上的一些鮮紅色的皮毛。奧爾森敢用他在非洲采礦的一百個礦工的性命來打賭,這是只皮毛厚實的成年熊留下來的皮毛。
“是熊!”帶頭的獵人皺緊了眉頭,他趴在了熊阱旁,挖出來了雪來。熊阱旁,一些雪已經變成了粉紅色,“是只受傷的熊。”
一車的獵人都不作聲了,身為獵人,他們都更愿意去獵殺沒有受傷的熊。追捕一只受了傷的熊,不僅名聲不好聽,容易得罪了其他獵手,更重要的是,受傷的熊很危險。
“那又怎么樣,你們這些沒膽的狗崽子們,你們如果不幫我抓到這只送上了門的熊,別說是下次,就連這次的傭金,你們都別想拿到手,”奧爾森并不理會這些,繼續威脅著。
“爸,我們還是回去吧,”奧爾良走到了奧爾森身旁,試圖說服他。
“啪”的一聲,奧爾森扇了他一巴掌,“真懷疑你是不是我親生的,沒種的家伙,滾一邊去。”
“雪兒,不要理會這些膽小鬼,你說說,我們要不要去追熊,”奧爾森拽過了溫麥雪,用手捏著她的下巴,逼問著。
“要去,當然要去,”溫麥雪看著還掛在了尖木上的皮毛,眼也變成了粉紅色。()